之二 遊戲開始
昨晚布魯托沒有回來。
仔細將手邊的資料全部研讀了幾遍，確認再無遺漏後，薇恩走到壁爐邊將手中的紙張全部投入火中，回到了她與布魯托兩人生活的臥室。
這房間真的很大，多住了她一個、添了許多家具，不但絲毫不顯擁擠，反而依樣奢華舒適。
走到那座為她添置的大衣櫃前，拉開門，薇恩指尖滑過一整排的華服，看著顏色各異的嶄新布料一抹抹閃動，最後拉了一件出來換上。
那是一件非常正式的深藍色無袖晚禮服，上身樣式保守，只低調華貴地繡了一抹繁複的黑色圖紋、在領口鑲上一圈碎鑽，下半身素面的長裙卻開了個高衩，大有人才是衣服最佳裝飾的意味。
薇恩對鏡看著其中的自己，看著滑順的布料包裹著自己美好的曲線，倒有幾分自嘲的笑。
在蒂瑪西亞，多少女人看了自己的身材要眼紅？但只是拚命節食的她們大約不會想到，這副好身材只是她拚了命的鍛鍊、精進自己武藝的附屬品。對於在生死中獵殺黑暗來說，毫無價值。
選了首飾戴上，細心化好了妝，薇恩反手將長髮用根水晶簪挽成優雅的髮髻，這才披起斗篷將自己遮個嚴實，轉身離開。
宅邸門口，一輛馬車停著，馬車伕的車位上坐著昨天被推來當助手的費柏安。
不多廢話，薇恩直接將一張紙條交到他手上，簡短的命令帶著一種微妙的冷意。
「去這個地方。」
費柏安看著地址沉默，似乎思考了一下。
「認得路吧？」
他點頭。
「那就走。」
薇恩自行開門跨上馬車，感覺車子緩緩動了起來。她逕自拉開車窗的窗簾，從斗篷遮帽的陰影下暗中記下了沿途路線。
馬車的終點是間高級酒館，讓服務生照料好馬匹，薇恩脫去了斗篷，在費柏安的護衛下踏入，豔光四射得像是女王君臨，帶著無懈可擊的高傲氣勢，將一封請帖交給一位接待員。
在費柏安略顯困惑的眼神中，服務員神情瞬間變得加倍恭謹，行了一禮後，將兩人領到了頂樓的包廂。
大門被拉開，裡頭談笑正歡的人們一下安靜下來，齊齊轉向來者的目光，有些出現驚豔，但更多的是驚愕。
看著眾人，薇恩優雅地笑了，卻顯得高傲不可一世，和第一次隨布魯托出現在公開場合的溫馴模樣，完全判若兩人。
「午安，各位。布魯托少爺今日有事，讓我代為出席這次聚會。」
＊
翻著屬下送來的報告，布魯托隨口和副手羅瀟討論著部分細節，卻覺得似乎有哪裡不對勁。
「──綜合上述來說，這筆買賣對我們來說是利大於弊，也可以對那些人的經濟造成一定打擊，估計要緩過來至少要半年以上……少爺？」
察覺布魯托似乎不怎麼專心，羅瀟疑惑地從一堆數據中抬頭，卻是看見自己的主子手指抵著下巴，盯著手中那疊文件貌似在思考些什麼。
「羅瀟。」
「在。」
「情報部所有的報告都收齊了？」
「是的。是屬下一一取回的。」
「這樣啊……」
「請問，怎麼了嗎？」
「不，只是沒想到某個傢伙最近居然這麼安靜，安靜到一點消息也沒有……也罷，能省些力氣也不壞。但就不知道是不是背後又想搞什麼小動作了。」
「……抱歉，少爺。屬下沒弄懂您的意思。」
「沒事。肯恩垮台後，格特爾最近安分得有點不尋常……或許是怕了吧。有餘力的話，你稍微幫我留意一下。」
「是。」
＊
「妳確定，是布魯托讓妳來的？」
「怎麼，我有請帖，還不能說明嗎？還是您以為，您本來就是發給我的？」
拎著酒杯向宴會的主人敬酒，薇恩笑得明豔不可方物，眼角更不經意地流露出一分魅惑妖嬈，耀眼得幾乎令人無法直視。
對方似乎也不能完全免除美色帶來的影響，只是聰明地藉著轉身倒酒的動作不著痕跡地拉開一些距離，絲毫不顯失態。
「我以為那位獨佔慾極強的少爺，不會隨便讓他女人這樣拋頭露面。」
「如果我都和那些庸脂俗粉無異，又該拿什麼套牢他的心？」
「的確。妳很與眾不同。」
對方笑了。在一身筆挺西裝的包裹下，卻少了種彬彬有禮的味道。而薇恩看到後，態度也更加隨意起來，低頭用手指撥弄自己頸上的銀項鍊。
「畢竟，我不是這裡的人啊。」
「那麼，想來妳的野心也不只如此吧？至少，妳並不是來甜甜蜜蜜談戀愛的。」
「您還真愛說笑呢。這樣優秀的男人還不喜歡，難道您能找到比他條件更好的嗎？」
「呵，肯恩給妳幹掉了，那是他活該──誰讓他視人不清。像妳這樣的女人，大概只想找『最好』。如果有一天，有人能將布魯托取而代之，妳怎麼看呢？」
「唷，您這是在推銷？」
「如果妳非要這樣先入為主，我也不否認。我只是好奇，如果妳真的認為我在……好吧，推銷？妳覺得，到時妳有辦法套牢我？」
薇恩笑了，笑得不置可否，不置可否中又有些戲謔。
「我還明白我的優勢在哪。不說別的，您見過我這樣的女人嗎？我想應該是沒有的。不過我總不能明白，為何你們男人總是注重表面的皮相。布魯托是，而你，也是。」
「商品總是物以稀為貴的。妳大約不了解在比爾吉沃特女人就是種貨物。恕我直言，尤其是妳這種沒有在地勢力傍身的舶來品，失了男人的愛寵倚靠，不過是個空有外表、可以供人侵犯的好看花瓶而已。」
「……您講話真直接呢。」薇恩瞇起眼。
而對方深棕色的眼珠一轉，突然笑得很狡捷，有些試探。
「老實說，那位少爺最近的作為已經得罪太多人了，妳不打算預先找個退路嗎？」
「我來代參加一個宴會而已，可還沒打算把自己的清白給毀在這。」
「我猜，妳不是單純來參加宴會的。美女總是有特權，有什麼話？直說吧。」
「挺聰明的啊。」薇恩笑了，「如你所說，在這種地方，我這菟絲花失了大樹就無法生存──我這不希望自己養棵樹出來嗎？我給你點福利，你在我需要時幫我點小忙，如何？互利一下。」
「福利？難道是妳嗎？」
「……你要這麼理解我也是不介意。」
「如果說，我不接受呢？」
「不接受？是對我的能力沒信心，還是對我的人沒興趣？如果是前者就算了，我沒興趣花大把力氣去哄好每一個合作夥伴。如果是後者……格特爾先生，我不知道您的眼光能比布魯托還高，都高到天邊去了。還是說，您其實是個守身如玉的君子、正等著能與自己般配的蓮華佳侶呢？」
面對薇恩的打趣，格特爾眼神閃了閃，表情特別不動聲色，低頭抿了口酒。
「呵。要是我真的像妳所說那樣，妳打算怎麼辦呢？」
「找別人唄。」薇恩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接著笑出來，「打算發展點自己的小事業呢。只盯著一個客戶，不覺得眼界太小了嗎？」
「對自己真有自信。」
「還談真遠呢。」薇恩嬌笑，套著黑色絲質手套的纖長的手指輕輕點在朱紅的唇上，平添一種高貴的嫵媚，「交換條件就是這樣。如何，接受嗎？」
「哈哈，妳真想出賣自己？就不知道妳男人知不知道自己女人如此放蕩呢？」
「這是兩回事。而且，為他守節？別開我玩笑了。我早聽說，他在外面的女人可多著呢。我不管他，他自然也不會來管我。」薇恩笑著，挑釁般拋了個媚眼過去，「決定了，就算您一份吧。以後，合作愉快。」
「等等、等等，我還沒點頭呢。妳不如先告訴我，如果我不要妳的身體，妳還能帶給我什麼好處？」
「噢……這個？」薇恩偏了偏頭，露出自己半藏在髮間的右耳，其上鮮紅的耳墜在光下閃動了一下，「玉血淚，認得吧？有了這個，布魯托的一切我通通可以插手。如果你有什麼不想讓他知道的小祕密，我可以在他的情報網上幫你銷毀。如何？還滿意？」
格特爾瞇眼看著她，最後堪稱友善的笑了一下，拉過她帶著絲質手套的手到唇邊後，輕輕吻了一下。
「成交。以後有事，我或許會記得發帖給妳，薇恩小姐。」
「先別告訴布魯托那醋罐子啊。有些男人優秀是優秀，就是見不得自己女人小動作太多還是太出彩。」
「呵呵，的確。那我就拭目以待了。祝妳玩得愉快，薇恩小姐。」
「您費心了。」
薇恩身後不遠處，費柏安微皺著眉頭看著兩人有說有笑，直到薇恩與格特爾道別往會場邊緣走，這才跟上。
接著，他就看到了一雙極其冷淡的眼睛，倚在窗邊用一種與方才截然不同的眼神望著他。
「是不是想問什麼？」
想了想，費柏安點了點頭。
但對方只是冷漠的轉開視線，掀開窗簾一角凝視著遠方的海景。
「那就什麼都不用問。我會答應選你，就是要一個不會問東問西、不會四處說三道四的手下。」
「……」
「記住，我的時間不多了。誰敢壞我事，我都不會放過他的。」
……要是背叛少爺，少爺也不會放過妳的。
「呵，在想布魯托？」
費柏安猛地抬頭，這才發現薇恩正透過窗戶的反光觀察他的表情，勾起了一抹略帶諷刺的笑。
「我這種真實目的不明的女人，他要是對我起殺心，沒準是好的。對吧？」
「……」
看著他無言的表情，薇恩略略放柔了嘴角的弧度，這才真正將目光投向遠方的海洋。
「告訴你，我一點也不在意他怎麼想。」
「……」
「雖然我也有錯，但我和他之間，本就一直是他一廂情願，早知道不會有結果的。」
一隻魚鷹從天邊飛向屠戮大橋一側的懸崖，費柏安看著薇恩不自覺追隨鷹影的目光流露出一種複雜難辨的情緒，突然很想說一句話。
不，妳在意。妳在意少爺，無論是好還是壞。
「有點說太多了。」直到那道黑影再也看不見了，薇恩終於轉身正視他，眼神高傲冷漠，流露出一種王者般的睥睨氣勢，「回去吧。今天的事你什麼都不准洩漏，這是命令。」
皺著眉頭，費柏安看著這名主子好一會兒，終於低下頭，行了一禮。
＊
布魯托今晚不會回來，薇恩也不打算乖乖待在兩人住所，當一個獨守空閨的女人。
換過了衣服，她撇下費柏安，從秘道悄悄離去。
外頭太陽耀眼得刺目，秋老虎發威，此時正是午後日照最毒辣的時刻。
只是，陽光再怎麼耀眼，也不可能驅逐所有陰晦。
一如越是明亮的光，背後的影子就越黑暗。
黃昏時分，薇恩孤身回到大宅。放棄了隱密卻難走的秘道，拖著斗篷一身疲憊的血跡，亮了亮耳環後就這麼從門口邊駐守、目瞪口呆的費柏安面前走過。
下一秒，費柏安急急拉住了她。
看著那男人來回檢視自己全身上下（雖然都被斗篷蓋著）的驚慌模樣，薇恩模樣倒是很淡然。
「放心，只有小腿不小心被劃了一下而已，這血大多不是我流的，你不用怕布魯托吃了你。」
瞅了眼費柏安不信邪似的表情，薇恩又補了一句。
「他知道我常把自己搞傷，不會怪罪你的。只要你在我手下好好做事，我也不會讓你被他怎麼了……行，別那種表情。我需要親自去偵查確認點細節什麼的，這事死都不會帶什麼保鑣礙手礙腳，何況你身手根本不如我。」
費柏安看著這個年齡幾乎可以當他女兒的年輕女人，終於嘆了口氣，收起惶恐亦或是責備的表情，將她往屋內輕輕推了推。
「嗯。有需要再叫你吧。」
那股腥紅又漫上來了，從刺鼻的血腥味中伸出一隻又一隻的手，不顧她的掙扎將她死死抓住。在口鼻被摀住的同時，尖銳嘲諷的詭笑從虛空傳來，掐在她頸上一點一點收緊……
薇恩滿身冷汗地從床上驚醒過來。
布魯托不在身邊，微涼的夜風揚起窗簾，從沒關好的窗子溜了進來，更令她悄悄打了個冷顫。
薇恩蹙著眉走下床，想拉上窗子，卻看到了一片夜色的月光下，海岸邊的不夜區熱鬧得五光十色，頹廢的燈火歡騰地在眼下鋪展開，一閃一閃宛如金銀財寶般吸引人。
愣了一愣，薇恩思考一陣後，離開這此刻顯得過於空曠清冷的豪華臥房，向神出鬼沒的管家要了一件新的斗篷，直接摸黑來到宅院邊側的小倉庫將剛入住裡面的費柏安給挖起來。
「我要去不夜區最熱鬧的夜店。」
看著睡眼惺忪、無言以對的費柏安，薇恩眼神犀利，補了最後一句。
「這是命令。」
實在沒辦法，費柏安洗了把臉，還是提起精神將人領到了格特爾勢力範圍下的一間夜館。
要不是真不得以他還不想來這，只是跑了幾間兩大龍頭還有布魯托勢力範圍的舞廳薇恩都不滿意，他將人帶到這個地方那挑剔的主子才終於點頭。
本以為這女人又要找男人搞什麼花樣，哪知她交了入場費進去後，就是喝酒，站在震耳欲聾的音樂中靜靜看著狂歡的人群。別說找人搭訕，連遮掩容貌的斗篷遮帽都沒取下來過。
費柏安不相信那棟大宅裡什麼好酒沒有，但身為比爾吉沃特大少布魯托最寵愛的女人她竟然跑來這種龍蛇雜處的地方喝那種劣等飲品？！
他發現自己越發無法理解這女人的思維。
而薇恩手上已經是第五杯調酒了。
就在費柏安皺眉尋思要怎麼把人勸回去時，薇恩突然一口氣灌光手中的飲品，扔下酒杯就往角落的櫃檯去。
「兩間房，最小的單人房就行了。要靠海道的。」
對方聽她好聽的聲音有些醉意了，不由得多打量了她一眼。
「遮帽拿下來。我們這邊可不想窩藏不良分子，妳不會給我們店裡帶來什麼麻煩吧？」
不想窩藏不良分子？
見鬼！
「不會。」
但不待費柏安阻止，薇恩便一把揮下斗篷帽，露出了整張美麗的臉和瀑垂的長髮……毫不意外對方都快看直了眼，一會兒才回神、自以為不著痕跡的抹了下口水，取了兩把舊得幾乎生鏽的銅鑰交到薇恩手上。
「好的，樓上請。」
一扇窗、一張桌、一盞要亮不亮的小油燈，一張鋪著破舊床墊的木板床……費柏安看了看腐朽掉漆的牆板，又瞧了瞧壞了一角的窗框，再撇了眼染著不明汙漬的被子，狠狠擰起眉頭，向薇恩搖了搖手。
他們這種粗人露宿街頭都沒差，但讓少爺的心肝寶貝睡這種地方，不但詭異，上面知道要是追究起來，可一點也不好交代吶！
但薇恩嗅了嗅帶著淡淡霉味和魚油腥臭的空氣，卻是靜靜笑了。
「不用換房。想我在遇到那位少爺前有幾年也是這樣過的……呵，差點被他養成金絲雀。」
……這女人到底什麼來歷？
費柏安聽著越來越疑惑了。
就在這時，上頭不高的木造天花板突然傳來巨響。先是男人粗俗的罵聲，接著傳出的是女人放蕩的呻吟與調笑討饒。
費柏安有些尷尬地撇了眼薇恩，搔了搔臉頰，但薇恩還是笑笑。
「回你房間休息吧，明早破曉時來見我。」
送走了人、鎖上不怎麼牢靠的門，薇恩包著自己的斗篷窩上那張一施力就嘎吱嘎吱作響的床，豎起耳朵傾聽四周的聲響，安然闔眼。
油燈在夜半閃了閃便熄滅了。
再之後……客人上門！
陽光剛在海面鋪灑開來，一夜沒好睡的費柏安打著哈欠站在走廊，伸手敲了敲門。只是，那種睏頓的情緒沒持續多久，就在薇恩笑著把門打開時全作煙消雲散了。
瞬間清醒過來的他，目瞪口呆地看著薇恩房中橫的豎的躺了四五具鼻青臉腫的「屍體」，軟軟的癱在那發出無意識的呻吟爬也爬不起來……有個比較瘦小的依稀是昨晚給他們鑰匙的服務生？
「吶，我用完了。不過見血了不好交代，把他們扔出去吧。」
費柏安看著安然無事的她笑著比了比窗外不時有鯊魚巡游的水道，再看了看地上幾人結實不下自己的二頭肌，額上見汗，第一次覺得一個女人可怕。
兇殘如斯，哪天和少爺吵起架還不打起來？！
「放心，我把他們四肢全打折了，下去就是餵魚，跑不了的。」
……所以才特別指定要靠水道的房位嗎？
……。
……不多說了。這女人，和那位少爺簡直天造地設的一對不解釋！
藍兒碎碎唸：
夠了，趕快把過渡章節發出去
這篇我怕我再拖就要坑掉了！
雖然這篇發了我也不知道下一篇在哪。
最近念書念不是很順，除了一動腦就瘋狂想寫文，還有英文一看就想睡、一睡可以睡半小時到一個半小時不等的問題。
可能語言真的學起來沒捷徑吧，現在的我面對「一個月要怎麼把英文成績拉起來」這個課題，特別沒幹勁又 特 別 痛 苦 。
……乾，寫文去！
最近文真的寫ＴＭ順！((坑也開的尼馬多……
好消息，我都寫到第三篇去啦！(#
今天碎碎唸到這，本藍好累
我們不知道什麼時候見吧
希望還喜歡這篇文章，歡迎點個訂閱或GP
掰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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