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往常的假日一般,作息循著時日逐漸後推而變得晝夜顛倒。我在窗外傳來的鳥鳴聲中陷入沉睡,直到遮光窗簾的隙間透進了橘紅色的夕陽餘暉,方而惺忪漸醒。
拿起電力已被充至滿格的手機,伸手觸探眼前模糊而不可見得物體輪廓的視野。點亮了房裡的日光燈,瞇著有些睜不開的雙眼,慵懶地依在棉被堆上,消化著手機畫面上各個社群網站的通知。
「雖然和你只是幾面之緣,但祝福你一路好走。」映入我眼簾的,皆是諸如此類黯然而沉痛的文字。圈子裡,各個網友的文章裡頭,如同平時新聞媒體針對同一議題的報導,短時間內大量地湧現——等等,我錯過什麼消息了嗎?
是他的噩耗,那個熟悉的名字。心裡一顫,我慌忙地起身衝下樓打開了電腦,就像七年前的四月,那一個焦急地到處打電話、傳訊息的我一樣,試圖找到任何一個人(即使只有一個也好)來告訴我這一切都是烏龍。在不同的時空下,我和過去的自己,兩個人的行為在命運殘酷的安排下重合了。
錶上的秒針隨著時間的流逝繼續轉動,哀悼的新留言與動態消息只是越來越多,而心裡期待著總會在最後一刻出現的那則闢謠聲明,我卻是遍尋不著。
我感覺到心窩被狠狠地重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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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幾年來,辛苦你了。縱然心如刀割,我只能心裡暗自臆測著這回的遠行是你冀盼已久的解脫,而後頑強地用那顫動不止的雙唇含著微笑,替終於卸下枷鎖的你獻上祝福。
「我來泡茶了。」
「愛你,抱一個。」
平時來往的招呼和常講的玩笑話成了最後的珍重再見,多麼殘忍。即使早有心理準備,卻無法正眼面對既成而不可動搖的事實。這些日子以來,你有感受到那些被不正經的言語所包裝起來的真誠嗎?如果有的話就好了。
請你原諒我自私地希望這個世界沒有投胎轉世,如此一來我們以後便不會在某個街角擦肩而過卻不自知。總有那麼一天,在某年某月某日的某個時分,當體溫漸被環境奪去終至死亡,我會越過那條彩虹橋,靜靜地走到你身旁坐下來:「好久不見了,月子。」
我想,直到這回,我還是沒能學會習慣人與人之間總是來來去去的世界——起碼此刻眶裡的淚水是這麼告訴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