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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2018-06-30 23:05

[達人專欄] 【短篇】好喔好喔

作者：哩哩呱哩

　　
　
　　我真他媽很討厭荒郊野外。
　
　
　　看著訊號接收未滿格的手機，4G網路跳成H，我眼角抽了抽，索性把音樂調得更大聲點，想用震耳欲聾的節奏麻痺自己煩躁的情緒。
　
　
　　我爸跟我媽是在網路上的什麼健行團認識的，從小周末就老喜歡逼我跟他們到處跑，說什麼呼吸新鮮空氣有益身心健康，哈！笑話，我每天上下學光走路吸那些廢氣五天，周末兩天去山裡就能把肺換回來啊？癡人說夢，人家兩天捕魚三天曬網，好歹只差了一天，五比二是什麼鬼？
　
　
　　偏偏前幾年那什麼蠢露營突然就流行起來，爸媽居然就得了結論，說什麼「露營是可以讓全家人聯絡感情的好方法」，還真他媽的認真到去貸款買了一台進口露營車，也不管他們小女兒才八個月大，連假一到就把東西打包起來丟上車，大清早就開車上山。
　
　
　　「怎麼啦？幹嘛愁眉苦臉的啊？」一隻大手突然伸過來猛搓我的頭髮，是我爸，明明家裡存款沒多雄厚，硬要在休閒娛樂上砸大錢的中年大叔。
　　
　　
　　我皺眉撥開他的手，不想搭理他，瞄了一眼手機……媽的，現在連訊號都沒有了，聊天室直接顯示沒有網路。沒好氣地往窗外看，天光已經大亮，也已經整整半小時以上看不到一棟房子，真的是深入荒郊野外了。
　
　
　　這次連假爸媽相中的露營區位在山谷邊，雖說是山谷但還是比平地高許多，營區收費也高許多，要進入露營區還要翻過一兩個山頭，絕對的深山絕境，神秘得跟什麼一樣。
　
　
　　當然也讓許多嚮往與眾不同的人趨之若鶩，幾個月前爸媽就在網路上搜尋那個營地的資料，IG上臉書上一堆網紅貼的山野照片，照片旁白不外乎都一些雞湯標語，什麼「再忙也要讓心靈休息」、「慢．生活」云云，裝模作樣一點的還會寫個詩配照片，還調整光圈濾鏡，老爸還喜孜孜的說什麼這是世外桃源，可以淨化心靈三小的，媽也就只會跟著他起鬨，還自願貼私房錢贊助露營車的停車費。
　
　
　　我們在近午的時間抵達露營區，已經有不少遊客在附近紮營整理環境，也有人已經在生火準備張羅午餐。露營車在台灣雖然不是沒見過，但還是比較稀有一點，管理員幫我們安排在比較邊緣的位置，免得那麼大台車干擾到其他遊客。停好車，他們夫妻倆就先下去活動筋骨了，把我和妹留在車上──那個當媽的到底是記不記得自己有生過女兒啊？！
　
　
　　「小俊，妹妹哭了，你幫忙顧一下好嗎？」
　
　
　　……看來是記得，不過完全沒有要照顧的心思。我煩躁的丟開耳機，從位子上起身走到後頭，八個月大的嬰兒根本連話都還不會講，卻要把照顧嬰兒的責任丟到國中兒子身上，還真的是很放心啊？都不怕我青春期一個脾氣不好把嬰兒掐死嗎？哼。
　
　
　　　我檢查了一下，走到窗邊對車外大喊：「欸，尿褲沒濕，還在哭。」這才讓媽捨得回到車上照顧嬰兒。
　
　
　　午餐沒什麼時間準備，爸決定晚餐再野炊，所以我們中午就在車上隨便吃點家裡帶出來的點心，一邊分配下午的工作。吃飽後休息一下，爸要我陪他去一趟雜貨店。
　
　
　　露營區附近有個雜貨店，距離差不多五百多公尺吧，其實就是露營區地主自己的店，賣的東西不多，也不便宜，畢竟是深山，很多人圖個方便就比較捨得花錢在這，所以價錢都定在你覺得有點小貴，但又會安慰自己「沒關係反正都出門了，偶爾一次無妨」的程度，然後毫不猶豫的買下去。
　
　
　　很顯然，我爸就是這種人。看吧，他鈔票零錢都準備好了，很清楚這雜貨店不收信用卡的，哼……
　
　
　　雜貨店說實在真的沒什麼東西，連貨架上都積了灰塵，爸盯著一個我們根本就不缺的露營燈看老半天，一下子又去看人家賣的泡麵，東摸摸西摸摸的，我只好也像個白癡一樣到處晃，假裝對雜誌架上面的財經月刊很有興趣的模樣。
　
　
　　雜貨店很安靜，顧客除了我和爸也只有兩三人，管櫃檯的，是一個看起來還算年輕的妹子，妝有點濃，非常緊身的白T熱褲，而且胸罩還是黑色的，整個透出來，無濟於事的掛著商店圍裙，整個人懶洋洋的半趴在櫃台上，從雜誌架這邊看過去，剛好可以看到兩團超大的胸部擱在桌面上，很壯觀，連我們班上那個肥婆都沒這女的壯觀。
　
　
　　原本看得滿爽的，可是那女的很喜歡張著嘴巴嚼口香糖，吃沒吃相的就算了還很吵，嘖滋嘖滋嘖滋的，整個很像美國老片裡面那種嚼口香糖的啦啦隊婊子，只有皮相好看而已，骨子裡沒氣質到爆……那張塗口紅的嘴開開合合的，還有不時在嘴裡攪動口香糖的舌頭，媽的，有夠騷，但我只喜歡高橋李依，對那種濃妝艷抹的沒興趣。
　
　
　　有個高個子長相還滿斯文的顧客過去結帳，那女的還一直在那邊騷首弄姿，擠乳溝給人家看，扭脖子扭腰的有夠噁心。靠腰，她是在站壁喔？
　
　
　　突然，倉儲的方向有人叫她，不曉得說了什麼，她一邊不停繼續嚼口香糖，一邊翻個白眼，然後對付帳的顧客嫣然一笑，等顧客走了，她才懶洋洋的趴回櫃台，揚聲回應倉儲方向，說：「喔，好喔。」
　
　
　　她聲音聽起來很嬌氣，「好喔」兩個字原本應該是可愛的應和，我們班有個沒腦女一天到晚也是這樣跟她籃球隊的男友這樣好喔好喔，可是從這個櫃台女嘴裡吐出來的，卻又摻著輕熟女人的低啞性感，原本可愛清純的感覺完全不見了，變得有點不倫不類。
　
　
　　接下來，倉儲那邊好像又有人在喊她，吩咐她做這個做那個，她一樣都是用「好喔、好喔」應付，但人根本沒動。
　
　
　　消磨了半個多小時，老爸當然什麼屁也沒買，他只象徵性地買了一罐麥香紅茶，就一副滿載而歸的樣子。晃回露營車後，老媽又要我去撿柴，媽的我最痛恨撿柴，我說過最痛恨荒郊野外，尤其這種有濕氣的深山，一堆小黑蚊真的是很噁心，草裡面又一堆蟲，有時候還會鑽到鼻孔裡面，噁心死了。
　
　
　　手機電還剩70%，我乾脆戴著藍芽耳機去撿柴，免得聽見人家打野戰，上次不曉得是去哪座山露營，就遇到有情侶在草叢裡面打炮，幹真的是有夠噁，也不想想會不會有蟲子鑽進去，屁股被蚊子叮得都是腫包到底是爽在哪？真心不懂。
　
　
　　傍晚就是爸媽最喜歡的烤肉，妹根本沒牙齒，所以我們烤得也不多，甚至還有多的肉可以分附近的遊客，他們對老爸的露營車很好奇，東張西望的，看爸那一副爽樣就知道完全滿足他虛榮心。
　
　
　　晚上沒事幹，這邊也沒網路，音樂一直重複播放也聽到快吐，我很早就睡了，快睡著的時候，隱約聽到爸媽開關車門的聲音，大概是要去散步，不曉得他們有沒有把妹妹帶著，大概是沒有，那個少根筋的老媽就是這樣……
　
　
　
※            ※            ※            ※
　
　
　
　　我莫名突然睜開眼睛，醒來的時候臥鋪一片漆黑，幾乎伸手不見五指，我起身拉開窗簾，外面只有星光沒有月亮，難怪今晚那麼暗。但平常我不是那麼容易醒的人，今天怎麼了？
　
　
　　就在我皺眉搞不清楚狀況的時候，露營車突然發出『叩』的一聲，嚇了我好大一跳。
　
　
　　「爸？」我小聲叫人，「媽？」
　
　
　　回應我的，是一片寂靜，連戶外的蟲聲聽起來都有點遙遠，我覺得越來越不對勁，於是下床，走到爸媽拉出來的雙人臥鋪旁邊伸手一摸，沒人，涼涼的，他們好一陣子不在車子裡了，這種大半夜的外面很冷，他們是死去哪了？
　
　
　　突然車子又『叩』的一聲，聽起來很像有人在車外輕輕敲車殼的聲音，我覺得不對勁，所以重新湊到窗邊，悄悄捏起窗簾一小角偷看外頭──
　　
　
　　有個人站在那邊，面對著車窗不知道在幹嘛，頭很歪，但雙手垂放，那個『叩』的聲音，是那個人的頭歪到敲到照後鏡的聲音。
　
　
　　幹！！幹你媽是要嚇死我嗎？！我瞬間整個人毛起來，全身冷汗幾乎是用噴的，躲回陰影處不知道該怎麼辦。
　
　
　　『叩、叩、叩……』那個人就站在駕駛座車窗外，那邊是沒有窗簾的，剛剛他該不會看到我了吧？我屏息縮在角落，一時之間不知該怎麼辦，各種荒唐的恐怖電影畫面閃過腦海。
　
　
　　刻意安靜下來後，車外的動靜就聽得更清楚了，除了一直敲個不停的叩叩聲外，還聽到細碎的聲音，很像是有人在講話。我放緩呼吸，讓自己儘量連呼息的聲音都消失，豎起耳朵仔細聽──
　
　
　　……喔。
　
　
　　……喔……好喔……好喔……
　
　
　　好喔、好喔、好喔、好喔……
　
　
　　幹你娘，是那個櫃台小姐的聲音。我差點嚇尿，現在是見鬼了還是怎樣？但那個叩叩叩的聲音還沒停，而且現在聲音還越來越大聲。
　
　
　　我腦子一片混亂，還在思考該怎麼辦，突然車子裡面也發出聲音，聽起來很像什麼東西嚶嚶叫，嚇得我差點叫出來，慢半拍才發現那是我妹。幹，老爸老媽半夜出去外面溜達不回露營車，把八個月大的嬰兒放在車子裡面？！有沒有搞錯？！
　
　
　　就在我傻眼還沒回過神來的幾秒間，我妹又嚶了幾聲，頗有準備大哭的趨勢，我趕緊衝上去把她從搖籃裡面挖出來，抱著她重新縮回角落，才幾個動作而已，我已經緊張得滿身是汗。
　
　
　　外面的叩叩聲不知何時停了，就在我準備鬆一口氣的同時，又突然敲了起來，而且還很大聲。
　
　
　　『好喔好喔、好喔好喔，咿嘻嘻嘻嘻嘻──』
　
　
　　我緊張到快吐了，那邪門的東西到底是什麼鬼？而且那個叩叩聲離我這邊的角落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叩、叩、叩、叩、好喔好喔，咿嘻嘻嘻嘻嘻──
　
　
　　叩、叩、叩、叩、好喔好喔，咿嘻嘻嘻嘻嘻──
　
　
　　叩叩的聲音從駕駛座車窗往後敲，緩緩的、一步步的，敲到我靠著的餐椅氣窗，車外昏暗的星光透進來，我在廚房地板上，看見那個歪扭著脖子，不斷用頭敲擊車窗的影子。
　
　
　　叩、叩、叩、叩、好喔好喔，咿嘻嘻嘻嘻嘻──
　
　
　　我們不在、我們不在、我們不在、我們不在……快走開、快走開！！我抱著妹妹，摀著自己的嘴，死命貼緊車椅，祈禱那個該死東西快點放棄我們離開。結果好死不死的，我妹還在掙扎，眼睛已經睜開，發現我不是她媽後，眼睛鼻子一皺──幹她媽的我就知道──
　
　
　　「嗚啊啊啊啊啊啊──」震耳欲聾的嬰兒哭聲。
　
　
　　『好喔好喔，咿嘻嘻嘻嘻嘻──』比剛才更尖銳的女聲在車窗外響起，而且速度越來越快，音頻越來越高。
　
　
　　好喔好喔！好喔好喔！咿嘻嘻嘻嘻嘻──
　
　
　　「嗚嗚嗚、嗚嗚嗚哇啊啊啊啊啊──」我妹還在哭。
　
　
　　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
　
　
　　我快瘋了，頭皮發麻到不行，那女的敲到我幾乎覺得車窗要裂開，即使有隔著薄薄的窗簾，我還是死也不敢抬頭往上看，直覺告訴我那一定不是什麼太好看的臉。
　
　
　　好喔好喔，咿嘻嘻嘻嘻嘻──
　
　
　　我想摀住我妹的嘴，可是她才八個月大！我是要怎麼摀住？！小嬰兒軟成那樣我要是用力一點就被瘀青了，而且弄個不好還會堵住鼻子──幹你娘不要再哭了！！
　
　
　　好喔、好喔。
　
　
　　突然，那邪門的東西停了下來，沒再敲車窗，連那該死的口頭禪也停了下來，我盯著地板上的倒影，看到她好像往車頭那邊移動，這是個機會──我重新起身，從我妹的床邊抄起奶嘴往她嘴裡塞，總算她安靜下來。
　
　
　　還沒喘口氣，我卻聽到讓我心臟差點停掉的聲音。
　
　
　　有人在摸索露營車的門把。
　
　
　　那東西想進來？我驚恐地瞪大眼看著駕駛座的位置，發現我爸該死的沒有鎖門！
　
　
　　不能讓那東西進來！可是我現在衝過去也沒用，因為我聽見『喀』一聲，她已經拉開門把，車門打開，我聽見她頭髮擦過門框的聲音。
　
　
　　咿嘻嘻嘻嘻嘻──
　
　
　　我跳了起來，不管三七二十一從我這邊推開後座車門，抱著我妹衝了出去。
　　　
　　
　　「救命啊！！」我大喊，一邊朝帳棚多的地方跑。
　
　
　　但也幾乎在同一瞬間，我發現整片露營區的帳棚都不對勁，因為那些帳棚都亮著，簾子也是開著的，但裡面都是空的，沒人。
　
　
　　整片露營區都沒人，深山裡只剩下我和我妹。
　
　
　　咿嘻嘻嘻嘻嘻──
　
　
　　我咬牙，抱著妹妹轉了方向朝下午撿柴的樹林裡跑，外面真的很冷，現在又在深山裡，溫度低到連呼吸都有白霧，我把我妹塞進睡衣裡面，如果她冷到重新哭出聲音我們就死定了。
　
　
　　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樹洞，我抱著我妹才想要窩進去，卻聽見後方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踩在落葉堆上，瞬間就來到我身後。
　
　
　　叩！我後腦杓被狠狠一撞，力道大到把我撞歪，厚厚的落葉層讓我站不穩，我下意識只想著要護住我妹，結果整個人被撞倒在地上。
　
　
　　好痛！！
　
　
　　『好喔、咿嘻嘻嘻嘻嘻──』
　
　
　　完了，被抓到了。
　
　
　　昏暗間，我看見一雙發青裸露的破爛長腿，是那個櫃台小姐，她膚色整個灰得發青，脖子更是用一種非常不可能的角度嚴重扭曲，右耳貼著鎖骨的位置，披頭散髮的，妝也花了，口紅整個暈開，活像裂嘴女一樣，咧到耳根的笑弧詭異到讓人覺得噁心。
　
　
　　『好喔、好喔，咿嘻嘻嘻嘻……』她雙眼無神的直視前方，一邊輕輕扭著那顆頭，整個人晃呀晃的，很像在抽搐……然後，一腳踩住我的肚子。
　
　
　　劇痛襲來，我抱著我妹但是逃不開，越掙扎她踩得越緊。
　
　
　　『好喔、好喔……』她歪著頭，輕輕呢喃，然後嘴咧得更開，依然踩著我，緩緩蹲下來，『咿嘻嘻嘻嘻──』
　
　
　　好重！真的好重！這完全不是她該有的重量吧？！那麼瘦的女生會這麼重嗎？她踩著我的肚子屈膝趴跪在我身上，感覺到她膝蓋壓住我胸口，我妹的頭就在那──我死命護著我妹，但她也同時伸出那雙腐爛得差不多的手，朝我脖子伸過來。
　
　
　　我想撥開她的手，可是她整個重心已經壓在膝蓋上，我咬牙死撐著她的膝蓋，我妹就在下面，要是放手，她會──呃！呃呃──
　
　
　　『咿嘻嘻嘻嘻──好喔、好喔……』她笑得邪惡，根本不符合外表的兇殘力道狠狠掐住我的脖子，我直覺抽手反抗，下一秒卻聽見『喀』的一聲悶響，劇痛在我胸口炸開。
　
　
　　「嗚啊啊啊啊啊！！」我妹哭了出來，我感覺胸口一陣濕潤，發燙的液體淌留過睡衣。
　
　
　　不好的預感實現了，她壓住我妹的頭顱，可怕的力道和重量壓碎一個嬰兒的頭蓋骨。
　　
　　
　　『咿嘻嘻嘻──』
　
　
　　「嗚咳──放──手──」我豁出去的抓住她的手腕，用盡吃奶的力氣想要推開她，至少、至少推開她──至少──
　
　
　　『好喔、好喔，咿嘻嘻嘻嘻──』
　
　
　
※            ※            ※            ※
　
　
　
　　我倒抽一口氣，瞬間驚醒。
　
　
　　再次醒來，窗外天色已經大亮，我恍神了兩秒，接著迅速伸手摸到自己胸口，溫熱液體的感覺還沒退去，但那裡是乾的……不，有點濕，但那是汗水，不是血也不是腦漿。
　
　
　　……作、作夢？我瞪大眼，二話不說跳下床鋪，朝我妹的搖籃裡看。
　
　
　　我妹不在，她去哪了？！
　
　
　　「唉呀，小俊好乖，一早起床就在找妹妹。」
　
　
　　聽到老媽的聲音，我閃電般的抬頭朝她看去，發現她上衣半褪，抱著我妹正在餵母乳。
　
　
　　「妳……」我艱難的開口，喉嚨乾澀，夢裡面的感覺太真實，讓我一時之間有點反應不過來，「妳、你們什麼時候回來的……？」
　
　
　　「嗯？」我媽愣了一下，「我們一直都在車子裡啊，這不是才剛天亮嗎？能去哪裡啊？」
　
　
　　駕駛座車門猛地被拉開，我被那聲音驚得跳起來，卻看到我爸鑽進車子裡。
　
　
　　「整理好了，也把押金收回來了。」他邊將錢包放進收納箱裡，邊繫上安全帶，將鑰匙插進鎖孔裡發動車子，「準備回家囉！」
　
　
　　「喂，我們不是──」我傻眼，「我們不是才剛到嗎？不是才第二天？」
　
　
　　我媽笑出來，「兒子真的是睡昏頭耶，今天已經第三天囉！我們要回家了。」
　
　
　　車子發動，緩緩駛出露營區，我看見窗外的人們有的正在收帳棚，有的在附近活動，人都在……
　
　
　　「怎麼啦，小俊？你很喜歡這邊？」我爸從照後鏡看我，「喜歡的話我們下次再來啊。」
　
　
　　「不！」我大喊，嚇了他們一跳，不過我馬上把聲音收小，抹抹臉，「我是說，不用，我沒有喜歡這邊。」
　
　
　　他們對看一眼，我爸搖頭沒說什麼，只是專心開車，我媽餵完妹妹，把她放回搖籃裡，一邊鑽到副駕去陪我爸。
　
　
　　感覺有些狼狽，我還沒搞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明明──明明我們昨晚才剛到這裡的不是嗎？我又抹抹臉，索性去刷牙洗把臉讓自己清醒一點。
　
　
　　突然，妹妹哭了。
　
　
　　「啊，小俊，幫我看一下好嗎？檢查一下尿布是不是臭了。」老媽的聲音從前頭傳來，「媽媽在幫爸爸看路況。」
　
　
　　我把臉擦乾，轉身走到搖籃旁邊，把妹妹抱起來朝她尿布聞了聞，是有點臭，不過……我看看爸媽，他們正在專心看路，算了，我也不是沒換過尿布，只是不喜歡換而已。
　
　
　　動手拆妹妹的襁褓，可能動作沒有我爸媽熟練的關係，我妹哭著掙扎一直不讓我好好用，保暖小嬰兒帽也被她蹭掉了，我想幫她戴回去，卻赫然驚見她額頭有詭異的印子。
　
　
　　那是很深很深的淤青，深紫色，接近圓形，印在我妹腦門上，彷彿……彷彿就像昨晚夢裡的那個壞掉的櫃檯小姐膝蓋──
　
　
　　「小俊？」我媽的聲音打斷我思緒，「怎麼了？」
　
　
　　「沒──」我下意識的回她，一邊繼續替我妹換尿布，想著晚一點再問她淤青的事情，或者我該去照鏡子看一下我的脖子……「尿布濕了，我幫她換。」
　
　
　　我媽點點頭，回我一句：「好喔。」
　
　
　　她那句『好喔』讓我動作僵住，因為那聲音聽起來不像她的，反而像那個壞掉的櫃台小姐。我轉頭看她，她已經回頭跟爸講話了，對，這不可能，一定是作噩夢太真實被嚇到了，我媽怎麼可能嘛，我甩甩腦袋，幫我妹把尿布換好後穿好衣服，放回搖籃裡。
　
　
　　前方，我爸不曉得說了什麼，惹得我媽一陣笑，然後，發出讓我毛骨悚然的聲音。
　
　
　　「好喔，咿嘻嘻嘻嘻──」
　　
　　
　　
　
　　
　
《好喔好喔》全文完　
　
＋＋＋碎碎念時間＋＋＋
　
好喔好喔
咿嘻嘻嘻嘻嘻。
　
　
　
　
　
LilyQuali
20180630

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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