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好,彼岸黎明這次終於來到了第一部的尾聲,伊文的戰鬥結束後,接下來就是小P跟紫音的結局了。雖然兩個人的互動跟情感已經有了相當的基礎,但總覺得還差了點什麼。我想在這裡做一個了斷。
同時這個世界並沒有因為他們得救而陷入停滯,危機、陰謀與愛情都還在繼續轉動,敬請期待後續的故事!
※※※
「天空很漂亮呢。」接過我買的飲料,紫音輕快地在一旁的長椅上坐下。
「對啊。」
「雲的量也剛剛好,如果萬里無雲的話就會很單調了。」我打開自己那罐,說著一些她也不知有沒有興趣的意見。
「說得也是呢。」紫音喝了一口我在販賣機買的紅茶,過甜的台灣飲料還是讓她微微皺眉。
「真想在陽台上吹吹風啊……」她無奈地說,一樣坐在觀景窗後的我,默默和她交換了一個同意的眼神。
待在室內太久讓僅剩不多的空間感逐漸流失。豆子姐站在我們不遠處喝罐裝咖啡,感覺卻像隔了好幾公里遠。我知道她是在替我跟紫音把風,製造一點單獨相處的機會。只不過歷劫歸來的她,現在和我們是一樣的立場。
一切都結束後,我們這些倖存者和拼死救人出來的特種部隊,一起待在這棟經過特殊隔離的醫院,應該是在台中吧……這次的病源實在太過危險,國內還有六間能夠處理的醫院就是我們不幸中的大幸了。
從跟紫音同住一間的她那裡聽說,臉上帶傷的隊長先生沒事,狙擊手小姐吃了敵人的7.62還是活了下來,現在也都住在這裡。
然而最高大也最熱情的山怪大哥卻死了。
打穿他肚子的那一拳,此刻依舊歷歷在目--畢竟那原本是要打到我身上的。GLOCK的槍響和他臨終時的慘叫也還在心裡迴盪著。豆子姐說不該為他難過,他們都是做好心理準備才來。我也只有這種時候才會知道,榮譽跟報仇之類的名詞,用在不會回來的人身上有多麼空虛。
已經忘記上次哭是什麼時候,倒不是為了裝硬漢或捨棄感情之類的中二理由。而是內心就像牆壁破洞的高樓套房,佈置和家具早已被吹得不知去向。
別再想了吧。
大口喝下手上的奶茶,粉粉的奶味和廉價的甜味讓情緒機械性恢復少許。豆子姐低頭沉思,紫音仍然看著窗外,視線無處可擺的我,只好朝牆角的監視攝影機露出僵硬的微笑。
說是隔離,但這裡也只負責把我們這些從疫區逃出的人集中觀察,已經出現症狀的人並不在範圍內,他們被送到了其他地方安置──或者是處理。據說是聯合國還是哪裡的某個組織派來的顧問建議,讓我們免去在這光鮮亮麗的牢籠和新生殭屍搏鬥的可能。
但隔離門內外的警戒哨,和醫生身旁的持槍衛兵,都時時刻刻提醒著眾人:我們很危險。
隔離為期21天,這次疫情的症狀和已知的出血熱很類似,21天則是從伊波拉和馬堡病毒這類最接近的病毒推出的潛伏期,過了這三周,我們理論上就是健康的,但誰也說不準。
每天都會進行三次當面檢查,由士兵護衛的醫護人員進行,剛開始每天都會有人被帶走,之後也不再回來。房間也不會重新分配,原本住著四個人的病房,現在就只剩下我一個了。
隨便來個誰聊聊也比這樣好--我並沒有那麼外向,但連對話的人都沒有,確實讓心裡的壓力不斷衝撞累積。
之前在鎮上的所有動作和遭遇,都是可能的感染源──在街上摸到的碎玻璃、擊退它們後又用來抵肩的槍托、刺進手中的破片和在賣場中的那顆子彈──或許其中之一已經將足以傳染的病毒帶進體內,或者全部都有。說起來我沒變成它們才是奇怪的一件事。
同樣的恐懼也存在於紫音心中,我們卻沒辦法、也沒有勇氣彼此交換心情,只能像這樣靜靜地守在對方身邊。
有喜歡的女生陪伴讓我好過很多,但那又是我的另一個恐懼。
「……」經過一小段沉默後,她站起來,走到窗前摸著玻璃。
我立刻跟上,但還是不敢靠得太近,她還沒從父親的事情中平復,或許一輩子也不能。
「對不起。」我說。
「……在說什麼呢?」她擦擦眼,勉強擺出了笑容問我。
「在台灣讓妳遇到這麼多難過的事,我卻什麼忙也幫不上。」這不是我第一次對自己的無能感到厭惡,但這回更多了種深沉、無以言喻的悲哀。
「沒那回事,要是沒有小P的話,我應該就會死在爸爸那裡……」她想替我打氣,說到一半時卻停住了。
「……或許那樣還比較好呢。」
就算漏聽這句話,一起經歷那件事的我也知道她在想什麼。
「妳父親一定也希望妳好好活著的。」
我緊緊握住她的手,時常握持刀劍的掌心並不細嫩,卻有種踏實的溫暖。除了那些不著邊際的安慰話之外,我能做的也就只有這些了。
「嗯……抱歉,我又說這些負面的話了。」
紫音對我僵硬地笑了笑,眼神也緩和許多,但我們卻都很清楚現在的輕鬆不可能永遠持續。
讓時間治癒一切只是句好聽話而已。再怎麼忽視和遺忘,看似遠離的罪惡感都會像沉重的黑油,時不時從塵封的回憶底層漏出。
「我也常常這樣啊。」
之所以這樣回應她,並不是單純的安慰而已。
在那幾天裡我和她都背上了殺害同類的罪業。不管是為了正義、道德還是活命,再正確的理由也無法消除下手之人的痛苦,為了自保殺死壞蛋的我尚且如此,紫音會怎麼樣就更不用說。
就算全世界都選擇原諒,她也沒辦法放過自己吧。
「......回房間去吧。」
嘆了長長的一口氣,紫音離開一成不變的窗外景色,向我說道。
「紫音......」
「怎麼了?」
開口叫住了她,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突然有股衝動,想就這樣緊緊抱住眼前的女孩。但想要抬的雙手卻怎麼樣也抬不動。種種恐懼在眼前浮現,並不是怕她對我沒意思,而是對於未來毫無辦法。
隨著期限越來越近,對自己跟紫音的美好期待就更加消逝,到現在更是成為一種恐懼──她就要回日本去了,我又有什麼價值能讓她留下來?
留下來。
我真的很需要妳。
不要走啊......
直到最後還是沒辦法說出這些。
明明是那麼懦弱,卻連好好地示弱也沒有辦法。
※※※
在那之後,不管我想再做什麼,都像是蒙著一層厚厚的布幕。就算再對她搭話或伸手,『時機已過』這四個字也會像警告一般從心頭浮現。
第二十一天終於到了。
造成巨量死傷、帶來致命傳染病的殭屍事件在外頭早已成為轟動話題。在輿論和媒體的抨擊下,政府也不得不放走我們。
雖然無法忘掉的事太多,但是漫長的等待和檢查後,看見從汽車上下來的爸媽時,我頓時有種一切終於結束的感覺。
他們都知道紫音的事,我卻沒有心情多做介紹。明明她就排在我後面,感覺卻像隔了數萬公里那麼遠。和她交換了彼此的電話和手機,甚至即時通和Steam帳號,但紫音肯定不會留在台灣,加上事件後的兵荒馬亂,這樣的聯繫可以維持多久?
或許這一切就像當時披上的裝備和步槍,只是場會消失的回憶而已。
當我這批群眾終於完成檢查,總算能走向招手的父母時,紫音往我的掌心裡塞了點東西。拿到之後正要抽回來看看,右手就被她用雙手緊緊握住。
「回去之後打開來看,我們約定好了。」
心頭被灰暗所籠罩的我,早已看不見她的眼神。
向著紫音道別後,我頭也不回地搭上車。回程的路面微微顛簸,我靠在椅背上攤開掌心,打開那張仔細折好的紙條。
這就是紫音所說的約定嗎?
無論如何都不是現在能處理的事,她也是考慮到這點才定在兩周後的吧。
回到家後,唯一能想的事就只有在熟悉的彈簧床上躺下來。法律跟媒體的干擾還能無視,學校和功課什麼的則是連理都不想理了,到時候再說吧......
爸媽很貼心地什麼也不問,只希望我想講再講。但我實在是說不出半個字,不管是子彈擊破大腦的畫面,又或是眼睜睜看別人被怪物打穿肚子。
我搬走房裡的電視電腦,就連報紙也看不下去,空蕩蕩的房間裡只留一隻毫無額外功能的掀蓋手機,記著幾個還算能夠溝通理解的號碼。
我也曾想過能像電影的情侶那樣,一到家就接到紫音的電話,但仔細想想就會知道那種要求,在這兵荒馬亂的時刻有多白目。
豆子姐曾經打來幾次,問了我和紫音的近況、提醒我要小心媒體後又失去了聯絡,大概是有任務吧。而不那麼熟的隊長和狙擊姐,就連電話也沒留。
偶爾會想起欣潔,我和紫音短暫照顧過的小女孩,打從軍方收容我們後就沒再看見,不曉得她現在在哪?失去父親的她是由其他親戚照顧嗎?光憑我也不得而知。
已經過了不知多久,或許超過十天吧。完全不知道還能做什麼,不時還有可疑的車輛人員(雖然八成只是記者)在外面徘徊,出門只是徒增困擾。
終於,能夠和我溝通的人,就只剩下最後一個。
明明這陣子完全沒想過和她連繫,打這通電話卻讓我握緊雙手,死命祈求能接通。
接啊......要接啊.....
『もしもし?』
電話另一頭熟悉的嗓音,讓我重重鬆了一口氣。
「紫音......」
『小P?』
「妳還好嗎?」
她停頓了一下,然後才緩緩接話。
『......不怎麼好。』
電話裡的聲音有點憔悴,或許這段期間我們都被不同的東西折磨著。
『這幾天真的很忙,而且我就要回去了。』
一切就如我當初所想,這就是最後了嗎?
『還記得那個約定吧?就在明天。』紫音的話點醒了我,在悲傷之前還有事情得做。
『一定要到,不然的話......』
『我會無法原諒你。』
說完後她便掛斷了。
我打開衣櫃找出最像樣的一套衣服,然後上網訂火車票。
※※※
早上九點五十分,遠在台北的咖啡廳。
不多不少的客人各自佔據著桌椅,保有隱私的距離感讓人相當自在。
已到達指定地點,再十分鐘就是我們約定的時間。我靠著軟硬適中的沙發椅,靜靜望著窗外的人行道。
她會來嗎?
看著窗外想要平復不斷湧現的焦慮,卻找不到等待著的那一人。
街上的行人熙熙攘攘,不是神情輕鬆自在,就是默默快步而行,每個人都享受著首都的繁華與便利,完全看不出一個月前發生過那種事。
關於當時的慘況及各種來龍去脈的猜測,網路、電視和報紙依然持續大幅報導-從昨天晚上我都還在拒絕電視台的節目採訪就知道-不過要大眾好好理解沒有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果然還是太難了。
而且比起撰寫社論,我更在意相約的另一人。
繼續往外尋找紫音,店員正好送上飲料。
「您的焦糖奶茶,請慢用......」
順著遞來杯子的手朝他看去,對方的臉卻白得嚇人,無神的雙眼深埋眼框。這到底是幾天沒睡──在我能深入觀察前,那店員已悻悻然離去。
無從理會那異常,我喝了口奶茶,思考等等該對紫音說什麼。
我喜歡妳。
請妳跟我在一起。
其他什麼都不需要,只管將心聲傳達出去就好。至今為止不也這樣突破種種困境?唯一需要的就只有踏出去的勇氣而已。
過不了多久,一個人影出現在門口附近。
從我的位子可以直接看過去,這是快速找人以及安全考量。對方戴著有帽檐的貝雷帽,簡單俐落的五分袖上衣與牛仔褲,突顯了修長勻稱的身材。是個一如外表強悍精明的女生。
紫音沒有提過赴約的穿著,但那高祧的身形已夠讓我這麼認為,隨後她走近門邊,抬頭露出的容貌也證實無誤。
我離開位子想去迎接,正要推開玻璃門的紫音,卻被從旁閃出的另一人攔住。是個和她一樣身材修長,又不失狀碩體格的英俊男性。他的身高比我還高,氣質也更加成熟,要說的話就像那些軍人戰士,有著我和她都感到嚮往的帥氣。
不知該如何是好,我只能先坐回椅上。
紫音和他談了幾句後,表情靦腆地笑了起來,伸手拍打回去。而那人也伸出大手,溫柔地摸著紫音的頭。
臉上一陣火燙,我拿起杯子想要冷靜,然而腦中的混亂無法平息。
兄妹?同學?朋友?怎麼想也想不出來,每個選項都有可能,也都不太可能。她並不是擅長跟人交際的類型,可我現在才發現,自己對所謂「交際」還有「親暱」的界定完全沒有概念。
以前就希望有天能這樣與她並肩,然而到頭來她的那個人卻不是我。
玻璃門應聲而開,她馬上就會發現這裡。實在沒有辦法,我將頭往下一低,作勢趴在桌上裝睡。難道又是我會錯意了?這沒有道理啊.....
與理想相違的事實就在眼前,完全想不到該怎麼面對,就這樣裝傻混過去也好,我只想躲得遠遠的。
火燙的臉貼著冰涼的桌面,不知不覺流下兩道溫熱的液體。
許多腳步聲從耳邊流過,後頸突然被人一戳。
「小P、小P,是你對吧......」
是紫音的聲音,我沒有回答。
「那個啊......你好像......誤會了......」旁邊的椅子被人搬動,她居然坐到我旁邊去、不死心的繼續低語,是還有什麼好說的啊......
「我身邊的那個人......是我的哥哥。」
「啥?」
換我整個人彈起來了。
連臉上的眼淚都還沒擦,就看見剛剛的高祧帥氣男,已經走到桌邊朝我伸出友善的手。仔細一看他的雙眼跟臉形和紫音真的挺像的。
「園崎浩一,請多指教。」
「我、我叫葉志貴,你好......」
連忙起身回握,慌亂中只感覺到他強大的手勁,另一個能讓我有類似感覺的人,是特種部隊的山怪先生。不只爸爸,紫音的哥哥也是個軍人啊......以她告訴過我的家世而言,這也理所當然就是了。
「你就是小P吧?小紫受你照顧了。」話說回來才發現,他就像紫音一樣,說著有點口音的流利中文,這種設定在她家是有多普遍啊......
哥哥從對面入座後,紫音更朝我身邊擠。像是怕我再趴下去哭,還伸手攬起我的臂膀。近距離的接觸也讓我注意到,她在白帽下紮起了一頭漂亮的馬尾。
「嗯......其實她幫忙我更多。」將小紫這個新發現的可愛暱稱擺到一旁,我急忙回應紫音哥哥的客套話。
「事、事情就是這樣啦......你懂了嗎?」招手向店員叫了飲料後,紫音又轉頭回來對我說。不知她的害羞是來自在哥哥面前放閃,還是我搞不清狀況的脫線演出?
我猜一半一半。
「喔、嗯啊......呃!」勉強吐出含糊的回答,腰間的軟肉隨即被她一撞。
「回答呢?」
「紫音,我懂了。」
「這還差不多。」轉頭面對紫音,認真地看著她深邃閃亮的雙眼,這才讓裡頭的羞怒緩和下來。
「還有就是......」
以往和人四目相交,總會下意識避開的我,居然能和她對看那麼長的時間。或許剛剛還伸手敲我的這個女生,對我真的有某種特殊意義。
「嗯?」
「我喜歡妳,真的非常非常喜歡。」
「......終於說出來了呢,」一瞬間她的臉頰脹紅,卻又露出像是鬆口氣的微笑。本想再跟她說些什麼,意外的痛擊就在額頭炸開。
「是要讓我等多久啊!」恢復成那氣勢凌人的姿態,紫音舉著彈人的右手,目光像是長槍一般把我釘在原地。
一聲輕笑打斷我們的對視。
新的飲料正好送上,紫音的哥哥看著我們,總算露出滿意的笑容。
我們三個聊了很多,真的很多。關於我和紫音的相遇;對彼此的看法,甚至是手刃殭屍和人類的感受,他只是靜靜地聽著,偶爾做些能夠理解我們選擇的回應。忍了這麼多天,能有個人可以說出來真是太好了......
我們沒有提到在身體和心靈都救了我們的特種部隊,那些可能足以傷害國家社會的秘密經歷,當事人自己咀嚼就好。
至於紫音父親的事,雖然也是他父親的事......但是就交給紫音吧,身為局外人的我,能做的就只有為她把守這個秘密。
但也不是只有這些痛苦回憶,從兩人同住家裡那幾天,我做過的各種料理,到我受傷時的慘笑、對紫音吐槽連連的快問快答,他也帶著笑容靜靜聽著。
飲料喝了超過半杯,氣氛也稍微沉澱下來。
「你剛剛對我們的關係好像有點誤會。」
「嗯......老實說,我真的很害怕,能跟她在一起這件事好得太不真實,而且她又說要回日本去了,所以我才......」
「你跟她一樣,都是很寂寞的人啊。」
「紫音那麼漂亮、又那麼強悍,我能夠勉強追上她的時刻,也就只有一起求生的那幾天而已。」
「但你也知道了她真正需要的東西不是嗎?」浩一哥喝了一口紅茶,淡淡地對我說。
是啊,的確如此。
那幾天真正的價值,從來就不是讓我在實力或膽量上與她更加接近,而是在那些死人橫行的夜裡,兩人一起分享的眼淚與不安。在那裡互相交換的故事跟話語,就是我們的連結。
「如果......如果小P想讓自己變得更強,我也是可以跟你一起訓練啦。」從旁補充的紫音說道,已經不再低頭的她,仍是別過眼去玩著頭髮。
「所以妳要留在台--」
「不是的,我得回日本去。」
「那也是為什麼我跟哥哥要找你來,因為你一定會誤會。」喝了一大口杯子裡的綠茶,她像在做什麼準備般,深深吸了口氣。
「我想交給你一樣東西。」紫音拿出一個小袋子,同時脫下白帽,精悍俏麗的髮形先不說,因為紮馬尾而露出的光滑後頸已先讓我看得入神。
「妳確定要這樣嗎?」浩一哥出聲提醒,這才讓我注意到紫音的右手握著小刀,目標則是左手提起的漂亮馬尾。
「是的。」
「等一下,這到底是--」那麼漂亮的髮型!伸手想要阻止紫音,但打一開始我就沒在她搭理的範圍內。
「我想對你保證,我一定會回來,」
店裡的其他客人也注意到這邊的騷動,紛紛看向我們這桌。但她就像早已下定決心般用刀抵上馬尾辮,在細微的議論和驚呼中,毫不猶豫地一割。
當然這不是斬首,沒有任何東西灑出或落下,那束黑亮的髮辮被紫音握著,小心翼翼地裝入桌上的小袋子。就在眾人的圍觀下,她將那包珍貴的東西交付給我--
「所以在那之前,就把這當成是我吧。」右手握著斷髮用的小刀,現在的紫音就像第一次救我時那般,閃耀著堅定的美麗。
伸手接過袋子,紅色的柔順布料上有著複雜精美的刺繡,或許上面的圖案對紫音她們家有什麼特殊意義,而現在對我也是。
「我會等妳回來的,」
我把袋子放到左胸前,感受著熾熱的心意。
在這瞬間,眼中的一切已和過去不再相同。
心中毫無陰霾畏懼。就算現在還無法並肩,我們也願意互相等待。
沒有東西可以給她,我想握住紫音的手,她卻直接撲進懷中,雙手緊緊摟住我後背。帶著眼前女孩的意志,強大的力量挾擊身體,但現在的我已經堅強到足以回應。
「而且在那之前,我會變成一個能讓妳感到自豪的伴。」
不管是體能也好,格鬥或射擊也罷,總之要在某個方面,站上能和她分享風景的高度。
「噗。」
令人漏氣的是,我認真的眼神語氣,居然只得到她的輕聲嗤笑。
「電話跟郵件還是要接啦。」
那還用說。
伸出雙手抱回去,我靜靜享受只屬於自己的溫暖。
閉上眼才發現店裡的配樂非常耳熟,是國中時期老爸愛播的經典情歌,早已倒背如流的歌詞就像在說著我跟紫音。
來得真是時候啊......我望向店裡的點唱機,就看見剛才一直在吧台的咖啡師朝我豎起姆指。
謝啦。
不知這樣過了多久,疊加的體溫讓接觸的身體感到悶熱,雖然覺得不太舒服,卻也不想和她分開。
「那.....要分開了嗎?」不知道紫音是怎麼想,我出聲探問把頭靠在我肩上的她。
「不要。」
「可是妳要跟哥哥回去了吧。」
「對啊,今晚的飛機。」她滿不在乎地說著,似乎還對一旁的哥哥做了個鬼臉。
「那......到這首的副歌播完。」
「好吧,總覺得很適合我們呢。」
「對啊。」
「小P知道這首歌嗎?」
「再清楚不過。」
The world may change my whole life through.
But Nothing's gonna change my love for you.
悶熱的擁抱一直持續到副歌結束才將雙方分開,我們兩個互相笑了笑,接著再次仔細確認、並記下彼此的聯絡方式。在這之後紫音就隨著浩一哥離開了咖啡廳。
外頭的太陽十分熾烈,時間大概是十一點半,該找地方吃飯了嗎......好像也在這邊坐了太久,先離開這再說吧。
結完帳後我走向廁所,處理完正要轉身離開,就發現身旁隔間的異狀。
幾團衛生紙落到地磚上,微微露出黏稠的鮮紅。
這是什麼......
我微微蹲低想要觀察,那衛生紙團就如我所想,裡面包著滿滿的鮮血。不過這也沒什麼,還不就是裡面的人衛生很--
眼前的門板「碰」地一聲晃動。
看著眼前的隔間,那絕不是穿褲子或擦屁股時剛好碰到,而是很用力地向外拍打撞擊。
轉身快步離開廁所,來自同一處的撞擊聲也跟著變大。我試探性地止步,那東西也跟著停下。
廁所頓時回復寧靜,側耳細聽卻能發現像是剛長跑完的沉重喘息。
一切的謎團都來自那個隔間--眼睛盯著鎖上的門板,直覺卻讓我一步也不想靠近。
一個中年走進廁所,皮鞋響亮地敲擊瓷磚,聽見聲音讓他再次猛撞隔間,把那小便斗前的阿伯嚇了一大跳。
這次我直接買單走人,一是不想為這種事留在廁所東張西望,二是剛才要我遠離門邊的危險直覺。
午餐決定去吃拉麵,我搭上捷運,心裡卻想著剛才的廁所。
就我所知,會發出那種異常喘息與僵硬動作的東西,世界上就只有一種。但就這樣說是殭屍,似乎也太過武斷。
突然聽見幾聲咳嗽,幾公尺外的女生一手抓著吊桿,另一手握拳靠在嘴邊。口罩上面的雙眼通紅,額頭像屍體般蒼白凹陷。
剛才替我送奶茶的店員也是這樣,零碎的記憶彷彿被一一串起,我卻無法從中看出全貌。
事情真的結束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