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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2018-07-14 22:36

[達人專欄] 《失序世界事典》第七話‧溫柔的隱瞞(二)

作者:玦晴

  亞倫提著為母親買的晚餐,與賽爾傑到了晚上七點左右才回到民宿,雖然民宿自然有人為他們打理三餐,但是亞倫心想,夏蒂麗被下達禁足令,所以也好一陣子沒吃公寓附近那家庭餐廳的餐點,她相當喜歡那裡的焗烤飯,亞倫多搭兩站電車,專程為她帶了一份,。
 
  已是晚餐時間,但是餐廳內卻不見母親的人影,亞倫猜測夏蒂麗人不是在工作室埋首趕進度,就是在房間補眠吧。
 
  算算時間,如果她還沒睡醒,是也該喚她起床了。
 
  因為異界物質探測的問題確實得到解決,所以亞倫心情絕佳,更甚至是迫不及待想告訴母親這個好消息,希望她能稍微安下心來,放慢自己的腳步不再不分晝夜地趕作品進度。
 
  確認了工作室無人而一片漆黑,亞倫便走向夏蒂麗的房間,低頭見門縫也未透出燈光,他勾起唇角直接旋開門把入內,順手按下電燈開關:「母親,該……母親?!」
 
  待燈光亮起,亞倫這才發現房內竟空無一人,他不安地唇瓣直打顫,立馬轉身奪門而出,直奔民宿管理員的寢室,著急地拍打門板,對方也慌忙地前來應門。
 
  「亞倫先生,有……」
 
  「我母親人呢?」
 
  「九點左右她告訴我要睡一覺,午餐不用為她準備,因為不清楚她會睡到幾點,所以我吩咐廚房待她起床再準備。」
 
  聞言,亞倫眉心越鎖越緊,因為心裡頭焦急,所以一向溫和有禮的亞倫不由得情緒有些失控而低吼:「她不在房裡!也不在工作室,往工作室途中會行經浴室,那裡的燈也是暗著的,我都確認過了!」
 
  聽聞亞倫此一番話的管理員倒抽了一口氣:「……我、我立刻通知部長!」
 
  「麻煩了。」
 
  亞倫由口袋取出手機,先撥了夏蒂麗的手機號碼,撥了兩回皆是未開機轉入語音信箱,他加快腳步走向賽爾傑的房間,打算與他商量此事,並且撥出了奈文的手機號碼。
 
  聽筒響了好半晌,總算等到話筒另一端接聽電話,不待奈文開口,亞倫劈頭便搶白問:「奈文先生,我母親有在你那裡嗎?」
 
  『夏蒂麗小姐……?嗯……啊,抱歉,她、她在我這裡,我約了她共進晚餐,也想向她確認挑選婚紗的日期,她的手機沒電了,是我疏忽,竟然忘了告知你。』
 
  「……是這樣嗎。」
 
  『嗯,所以你放心吧,還有……嗯,她今晚就留在我這裡,不回民宿了,明天我會送她回去。』
 
  「是,我明白了,母親就拜託你了。」
 
  結束通話後,亞倫的手懸於半空中,正猶豫著是否要敲響賽爾傑的房門。
 
  總覺得……奈文的反應與語氣有些不自然,是否是他多心了?
 
  猶豫片刻,他仍然選擇敲了門。
 
  多心也罷,但求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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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車站,亞倫與賽爾傑奮力狂奔,穿越了無數路人,即便行人們的目光因好奇而追隨,他們也毫無放慢步伐的打算,一路奔向奈文居住的公寓,尚未進入管理員所在的大門,映入眼簾便是一對仍年幼的雙胞胎,兩人皆有著一頭銀白色髮絲及毫無情感溫度的灰眸,一人留了一頭短髮,另一名則是及肩微蓬的長髮,且右側瀏海綁了麻花瓣,兩人皆身著修身黑色西裝上衣,各自穿著短褲與長褲。
 
  兩人一見亞倫與賽爾傑欺近,不約而同地躬下身子,以近乎冷漠的口吻道:「見過亞倫先生、賽爾傑先生。」
 
  沒料到自己的名字會被素未謀面的人得知,亞倫因而蹙起眉提高警覺,身為近衛的賽爾傑更是二話不說平舉銀雪劍鞘、繞至亞倫面前將他護在身後,伺機而動。
 
  他們將自己腰際上的匕首擱在平舉的雙掌上,表示自己並無敵意。
 
  「失敬,尚未自我介紹,我是安,他是我的胞弟瑟,我們是席恩大人的式神,奉席恩大人之命在此恭候二位。」
 
  「……」
 
  亞倫僅是瞇起紅眸,對她的說詞採取保留態度,安也明白他的疑慮,又接著說道:「席恩大人在約莫七點十三分左右接到民宿管理員的電話,報告令堂夏蒂麗小姐失蹤一事,席恩大人在第一時間給奈文大人撥了電話,語音表示尚在通話中,他猜測是您給奈文大人撥了確認電話,在這通電話過後,奈文大人立刻關了手機,席恩大人立刻派我們姐弟過來確認,但是抵達時,奈文大人已經離開住所,現下不知所蹤,故,席恩大人要我們姐弟暫時在此待命,他猜想兩位定會來此親眼確認,並命我倆為協力者與兩位同行。」
 
  安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作了解釋,藉此成功化解了亞倫的疑慮,相信他們確實是席恩的人馬,因而開口問:「奈文先生離開公寓了?意思是,我母親沒跟他在一起嗎?」
 
  「是。」
 
  ……怎麼回事?
 
  難道真的只是他多心,單純是他們的兩人世界不願被打擾所以才斷了聯繫嗎?
 
  不,不會的,再怎麼說夏蒂麗都不會讓他擔心,他覺得奈文在電話中的說詞有違和之處,除了語氣以外,還有他表示夏蒂麗『忘記』告知他今晚與奈文共進晚餐一事。
 
  思忖片刻,亞倫又接著問:「那席恩先生呢?」
 
  「席恩大人親自去尋求瑞佐先生協助,他表示要想掌握夏蒂麗小姐的位置,還是要有瑞佐先生幫助才容易些。」
 
  這席話才落,安與瑟的後方隨即平空生出一陣光影,待光影散去,便見席恩那張面無表情的神色,與瑞佐一副低血壓而隨時會怒氣爆發的模樣。
 
  「手機都關機了,居然還能被逮到……混帳,睡個好覺什麼時候變成奢望了?下次我一定記得在家裡設個結界……!」
 
  聞言,席恩淡然地答道:「還請賜教,我對自己破解結界的技術還有點信心。」
 
  聽這顯而易見的挑釁,嚴重睡眠不足的瑞佐直指著席恩低吼:「我大賢者活了三百多年,還沒有人成功破解我設下的結界,憑你這黃口小兒也敢大言不慚?」
 
  亞倫不由得張大了嘴,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原來他的好友兼同窗竟然已經活了三百多年?!
 
  「不巧,施畫結界算是陰陽師的基本功,且結界的圖樣與佈陣雖然多元,但脫離不了奇門遁甲八門、六儀、三才之原理,若你的結界能跳脫這個理論而出新意,我倒是相當期待。」
 
  「你……!」
 
  見瑞佐顫著眼角、直指著席恩卻說不出一句反擊的話來,看樣子是被人說到痛處,亞倫趕忙上前緩頰道:「好了、好了,現在不是炫技吵架的時候吧。」
 
  「哼!」
 
  亞倫拍了拍瑞佐的肩說:「為了知理子老師獨家不外傳的新書,你也該多努力點吧?兄弟,你應該有辦法吧?」
 
  亞倫口中的『知理子老師』正是奈文之母所使用的筆名,知理子是出版業界首屈一指的推理小說大家,瑞佐正是她的忠實讀者,所以更是因為好奇而無法抗拒她筆下罕見的愛情小說。
 
  撥開亞倫的右掌,瑞佐毫不客氣地低吼:「你說得容易,以為我是搜救犬嗎?鼻子嗅一嗅、汪汪兩聲就能找到人了是不是?」
 
  他又直指著席恩的鼻頭吼道:「還有,奈文先生不是你的式神嗎?說不定他已經掌握到阿姨的位置,你身為主人,應該可以直接向他請求甚至找到他吧?」
 
  「在正常情況下確實是如此,但是奈文『拒絕』給我回應。」
 
  瑞佐挑起眉、饒富興味地勾起唇角:「欸──沒想到他這麼有膽,據說式神若是『拒絕』主人的命令,主人是有權以違反誓約,強制啟動咒術咒殺式神對吧?看來不是奈文先生知道你狠不下心,就是他根本不把你當一回事?」
 
  「以上皆非,他清楚就目前狀況,我還不至於要了他的命,但是責罰還是不能少的,除非他將功抵過。」
 
  亞倫上前一步向席恩詢問:「席恩先生,方才安小姐說你合瑞佐之力能有方法找到母親是嗎?」
 
  他瞥了瑞佐一眼答道:「算不上什麼十全的辦法,我會放出所有式神去尋,但如此力量消耗速度極快,也許還沒找到人就得宣告結束,我想他既身為魔法全能的大賢者應該有什麼類似的方法尋人才是。」
 
  亞倫望向瑞佐,他頗為不耐煩地搔了搔後腦勺,與席恩背貼背,他平舉雙臂的同時,賽爾傑能見一股柔如水的魔力宛若無限朝左右延伸開展,他便說道:「以此為界,我尋北、你尋南,範圍先從這座城市開始再慢慢向外擴張,但是同你所言,這方法十分耗力,我不能保證能搜索到什麼程度。」
 
  席恩由胸前口袋取出一大疊人形式神、眼神一凜,輕吻著式神符紙:「行,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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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席恩與瑞佐兩人搜索到夏蒂麗位置時,已將近十點,兩人皆已精疲力盡,瑞佐榨出體內僅存的一點魔力送亞倫與賽爾傑至夏蒂麗的所在位置。
 
  夏蒂麗被帶到鄰城郊外一座廢棄工廠內,亞倫與賽爾傑被魔力送到工廠大門口,已見三具男子屍首躺臥在血泊之中,甚至到一、兩公尺外還能見鮮血飛濺的痕跡,第一次見到大體的亞倫不由得心頭一驚,唇齒咯咯打顫著,空氣中還瀰漫著宛若散不去的血腥味,可藉此判斷才事發不久。
 
  ……他與母親就是身處於這腥風血雨的暴風中心。
 
  為什麼呢……?
 
  他們只想平凡安穩地過一生,何以招致殺機,又何以被迫分離?
 
  這筆帳……
 
  他定要找促成這一切的幕後真兇討回!
 
  作下決定的亞倫握緊了雙拳、作了幾次深呼吸,告訴自己現下沒有感到害怕的餘裕,母親還在等他,恐懼不能成為他止步不前的理由。
 
  亞倫向賽爾傑堅定地頷首,在賽爾傑的護衛之下,他們進入一片漆黑而視線欠佳的工廠之中。
 
  兩人摒住氣息、放輕了步伐,雙眼習慣了黑暗,鼻子也彷彿習慣了一室的鐵銹味──這座廢棄工廠,不久前遭人血洗,想必人數眾多,才會讓這股血腥味濃得化不開。
 
  前進了五分多鐘,依稀聽見了女子崩潰放聲痛哭的回音,他們相視一眼,一同加快腳步朝聲源方向前進,直奔工廠階梯,爬到三樓也幾乎可確定聲源就在四樓某處。
 
  「奈文先生……奈文先生……嗚……」
 
  「乖,沒事了、沒事了,他們對妳做了什麼嗎?」
 
  聽見交談聲,亞倫與賽爾傑不約而同停下腳步,兩人就站在樓梯中央空地聆聽,既然能這般交談,想必是奈文成功救出夏蒂麗了,換言之──這滿地的屍首,恐怕都是奈文一人所為。
 
  夏蒂麗氣若游絲的嗓音夾帶著哽咽道:「我……不知道,在我清醒以後眼前一片黑暗、四肢也被綑綁不得動彈,我只能堅信著,並且拚命在腦海中想像你……你出現救我的畫面,唯有如此,我才能、才能告訴自己要活下去,否則……我早作下決定,如果我不幸被遊隼脅迫,我會……我會自我了斷……來拯救兩個世界。」
 
  「求妳別有這種想法……我找了好久、好久,才總算找到妳的……」
 
  言語何嘗不是利刃,夏蒂麗這番覺悟雖是大愛,卻割疼奈文百般憐惜夏蒂麗的這顆心,割得他傷痕累累、疼得他糾結窒息。
 
  靜默片刻,又傳來夏蒂麗略顯慌忙的嗓音:「奈文先生,請你、請你別將我被遊隼盯上的事告訴亞倫,拜託你……我不想讓他操多餘的心,那孩子體貼,如果他知道了……他肯定會想方設法賴著不走的,為了他、為了兩個世界,我不能自私地將他留在我身邊……!」
 
  奈文的語氣是情人間的低喃,溫柔膩人、輕如鴻毛,他心憐地半覆眼眸,小心翼翼地將全身虛弱而癱軟無力的夏蒂麗輕擁在懷:「只要是妳的願望,我定會竭盡全力為妳實現──我的公主。」
 
  「……好熟悉的台詞,我……你是……?」
 
  這宛如童話般才會出現的對白,讓夏蒂麗感到莫名懷念,她想起了許久以前曾經與某個人作下的約定,十年前,因為漫畫連載被迫中止,她認為這個約定再也無法實現時,因而獨自傷心了好一陣子,下了極大的決心才將這件兒時往事給塵封在記憶深處。
 
  而如今,真的會是……?
 
  「……能再叫我一次騎士哥哥嗎?我的公主。」
 
  聞言,夏蒂麗閉上雙眼,兩道清淚因而滑過臉廓:「你是……當年在公園裡、把外套和果汁都給我的……那個大哥哥嗎?」
 
  由夏蒂麗口中聽見正解的奈文,多年來心上懸的一顆大石總算落了地,這件事令他欣喜若狂,因為這份相互惦念的感動,也讓他鏡框底下如水溫柔的雙眸氤氳著薄霧、模糊了視線:「呵呵,原來妳還記得……太好了,我以為這兒時童言童語又老套的約定妳早就忘了,只有我默默放在心上。」
 
  「你為什麼不說呢?明明有很多機會……」
 
  憐愛地揉著她的髮絲,他有些無奈地輕輕搖首:「我不想給妳任何壓力,甚至剝奪妳作其他選擇的機會,所以妳能想像我現在有多開心嗎?」
 
  「嗚……騎士哥哥還是、一樣,是個傻瓜、大傻瓜……!」
 
  就像公主與騎士總算心意相通了,兒時際遇再為此時兩人的情感添上富有夢幻氛圍的點綴,奈文喜不自禁地帶著最真摯的笑容小心翼翼、害怕她又一次消失似地將虛弱的夏蒂麗緊擁在懷中。
 
  聽母親的聲音既激情又感動,亞倫明白情況已無大礙,向賽爾傑比了手勢,兩人悄然離開廢棄工廠。
 
  他會依母親所願,佯裝成毫不知情的模樣,帶著一貫的笑顏靜靜地等她回家。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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