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有一角色,從《不垢》到《淨土》,都對故事起到了至關的作用,那麼不用說,這人肯定便是大名鼎鼎的「周先生」。
《淨土》的開頭,走馬燈式地帶過機構大火後的數月。隨著穆老三那頭塵埃落定,新的勢力迅速崛起。至此,白子工業遠遠還不到結束,若不是周先生將手伸到了檯面上,沒有人懷疑,整座山城的信仰將繼續、如同地獄。
然這抹去地獄的男人似乎便是從地獄來的,追根究底,他是建立扭曲信仰的第一人。他躲在穆老三背後,一蟄伏便是數十年,真正登場時他已年近四十――做黑道正好,但似乎已不適合做那些風花雪月故事的主角。
他缺乏了正常人的溫情,尤其對白子,毫無悲憫。他帶著部下來到最後一個據點,混亂的槍戰中,向徐歌扣下扳機。
商人的走狗與悲情的白子一同死亡著,周先生踏了過去,他居高臨下地對著徐歌,笑了笑:
「你會是最後一個。」
然而,事情從一根髮絲開始變化,周以平隨即察覺:徐歌屬於商人那端、而非被害者。第一次,周先生的表情有了變化,文中未提及他當下的想法,但我們知道了:他命人救起徐歌。
周以平和徐歌的故事,兜兜轉轉,繞出了各自的過往。落幕前的舞台上,有為報復與愛情矛盾的徐歌、有身分立場衝突而痛苦不堪的周予安、有越發冷酷的鄭小姐、無可奈何的章山――卻沒有一個似周以平,苦行僧一般虔誠地往終點走去,不染灰塵的眼睛看不到血腥,為了爬高為了守護親人,他斷了妄想癡念――直到他見到徐歌同他一般荒謬的堅韌。
好像看見了,做過的錯事、弄到支離破碎的眾多生命。也許本該崩潰卻從未崩潰的年輕時候,都在徐歌身上映出了影子。他不疼惜,只是有意無意地引導徐歌步上自己的路,那是他知道通往淨土的唯一辦法。
徐歌撕心裂肺地愛上了他。
而周以平,他報以另一種截然不同的愛。豐足的生活、實質的保護、缺乏溫度的生活。他的情感依然清冷,在情話中他淡然地與徐歌解釋他與他嫖的娼的不同,這一幕放在任何他人身上,都應顯得好笑。
這樣的人格只在倒數幾千字時動搖過,徐歌離開前他舉起槍,可與開頭不同的是,他並未扣動扳機。
那麼漫長、刻骨銘心的情感,放到周先生身上,好像就是扣與不扣的差別而已了。並且我們會發現,他的決定終究出自同一種克制。
每一種感情,用了心,都有情緒的成分在裡頭。那麼周先生大概就是沒有心的人類了。除周予安以外,唯一讓周以平放過有溫度的情感的,只有阿鈴、和他早在《白子》中去世的故友。他先後失去他們,伴隨徐歌離開――後來的青城繁花落盡,他竟還是那個周先生。
周以平完成了結束白子工業的使命,屬於他的淨土,卻已不知在何方。
長路漫漫,如同結尾他孤獨地佇立在窗前。此後的種種皆應無關,故而那山城,再也沒有周以平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