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辛是如此專心在自己的生物本能上,以至於沒把泰勒放在眼裡,或者該說根本沒注意到他的存在。
「該死,這副場面真叫我渾身不舒服。」泰勒心想。
這還是他此生第一次看見三個男人裸身纏繞的樣子,儘管這場赤裸裸的纏鬥是埃辛單方面發起的侵略,都在泰勒心中留下不小的衝擊。
泰勒緩緩飄向三人,一邊打開手上的箱子,從中取出三顆藥錠:「一人一顆,快吞下去吧。」
「這是……嗯……什麼?」從後傳來強而有力的撞擊令馬修眼神迷濛,僅存那一丁點的理智讓他能夠正常回應。
高井發現泰勒正在盯著自己,羞恥的想一頭撞死。無奈埃辛指頭粗暴的攻擊疼痛如火焰般持續燒灼他的股間,使得高井只能挺直身子去迎合埃辛的角度,這才能稍緩疼痛:「拜託……學長……不要看我……」
泰勒此時只能咬緊牙關、強迫自己面對這一切,也因為過於用力而導致兩鄂關節處有些疼痛。不明白是厭惡還是太緊張的緣故,說起話來聲音有些漂浮,平常穩重可靠的嗓音絲毫不見蹤影:「這藥是助、助興用的,這樣你、你們……會更開心?」
「那還不他媽的快拿來!」埃辛眼球滿是血絲、呼吸急促,搶過泰勒手上的三顆藥就往嘴裡塞。
泰勒大驚,本來以為埃辛想要一口氣全吞下,沒想到他抓起馬修的臉朝向自己,舌尖頂著一顆藥丸塞入他口中。接著也對高井做了相同的吻。
隨著時間過去,三人逐漸恢復理智。
埃辛停下動作,抽離馬修與高井的體內,單口微張、兩眼無神,任由體液化作大小水珠飄散在四周。
馬修與高井渾身癱軟無力,泰勒趕緊攙扶他們到各自的睡眠倉旁,散落在寢室空間內四處的衣物也分別幫他們拾起並放在他們身邊。
但是當泰勒試圖去扶埃辛時,卻被後者以極輕微的力道推開。埃辛選擇獨力移動到自己的睡眠倉上頭,從頭到尾不發一語。
寢室中沉重的氣氛令人難受,泰勒皺眉、撥了撥頭髮,離開時手上仍抱著那盒箱子。泰勒想,在義大利人還沒吞下藥之前,都還不能安心。
澳洲人可以拍拍屁股、瀟灑地離去,可是其他人卻沒有辦法。
美國人心中責怪非洲人令他下體疼痛難以移動。
日本人因長官侵犯他而內心悲痛,同時明白自己對澳洲人前輩的示愛與侵略是如此過分且難以原諒。
非洲人腦袋一片混亂,不能理解自己為何將慾望強硬地發洩在美國人及日本人身上。而不久前的激情所留下的氣味仍充斥著鼻腔,每吸一口氧氣,就會想起那有如獸性般的舉動。
埃辛難過地想要開艙跳船。
對馬修來說,平常習慣作為侵略方的自己,如今竟然被埃辛反侵略,倒是有些新鮮。只是如此一來,全體船員都看見了他們的關係,不免思考往後的太空生活該如何與其他人共處。
每個人都有滿滿心事,因此無人注意到,坐在遠處的高井早已穿上衣褲並離開寢間。
受傷最深、最自責的,恐怕便是來自日本的船員。
這艘探索者一號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只是設計成足以讓五個人存活五年的空間與物資。
其中也考慮到船員長期在宇宙生活的精神狀況,亦有配置娛樂室來放鬆。高井為了找個地方靜一靜,下意識來到此處。
娛樂室配有五個球型艙室,每個艙室恰巧容納一人,可在裡面選擇遊戲或任何影音娛樂。娛樂室的儲存主機搭載了離開地球之前,遊戲界與電影界所票選出最佳的前百大遊戲與電影,同時也沒忘記附加上電視影集等內容。要不是還得執行太空任務,恐怕對高井來說,這娛樂室就是這次太空行當中最想待的去處也不一定。
不過,這時候進入球型艙室的高井,沒有選擇任何娛樂來進行,而是將艙室關上,一個人待在裡面,透過密室恐懼的心理作用來折磨自己作為反省、以及贖罪。
良好的隔音效果就算他在艙室中大聲哭鬧,外面也沒有人會聽見。
雙臂因為指甲的摳抓而劃出道道血痕,因為喊叫過頭而啞嗓。就算如此,也不能減緩高井內心苦痛的萬分之一。
他明白自己對泰勒做了多麼不好的事情,也明白最後是泰勒救了自己。事到如今,能用什麼樣的面貌和對方相處?高井無數次問自己,始終都沒有答案。
唯一欣慰的是,泰勒在緊要關頭發現太空病的治療方法。
其實太空病是個有如酒醉一般的病狀,太空輻射造成的乙醇濃度上升是主因,只要服用改良後的安體普複合片即可在三十至六十分鐘內復原。
高井自己也算是個醫學專家,居然還得仰賴幾近沒有醫學知識的泰勒來拯救自己。
「這樣我只會更愛你啊……」高井心想。
只是在自怨自艾的過程中,日本人不免想到,為什麼船員對太空病毫無抵抗能力,而泰勒卻能維持自我?難道純粹是每個人酒量不同、對於乙醇分解成乙醛,而乙醛分解又具有個體差異所造成?
這樣的問題很快就被高井拋諸腦後,沒有什麼是比泰勒有可能從此不再理睬自己而來的嚴重。
而泰勒本人,在離開寢室不久,就發現布魯諾暈厥在休息室中,周圍都漂浮著黃褐色的嘔吐物。
餵了藥片之後過了二小時,這艘船終於恢復原樣,包含各種穢物的清潔皆已完善。
從此之後,沒有人再因為太空病而做出任何脫離常軌的舉動。
因為工作需要而回到駕駛艙的馬修與埃辛二人,舉動彷彿已不像從前那般親暱。也難怪,畢竟不久前整艘船才陷入狂歡的危機。
馬修身為隊長,同時也是埃辛的男友,自然不願意讓負面情緒持續擴散下去,嘗試著和埃辛對話。
「埃辛,回報安全指標。」
「……」
「安全指標。」馬修伸手推了對方一把。
「啊,是。」埃辛這才回神,看著右前方監控螢幕上的各項數據,「全部正常。」
馬修點點頭,稍微調整一些參數後,修正了航線小數點三位數的角度。然後將椅子往後挪動,伸了個懶腰:「好了,這下預計抵達目的地的時間大約可提升兩周。休息吧,埃辛。」
然而埃辛卻仍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更多的是自責。
馬修輕嘆口氣,伸長脖子在埃辛額頭上啄上一吻。
「我以為你更喜歡被我上。」馬修眨眨眼睛、在埃辛耳邊笑著說:「沒想到你是個完美的性愛機器。」
像是觸電一樣,埃辛從座位上彈起來,卻忘了這裡是無重力空間、猛力地撞上艙頂,發出好大一聲「碰」。兩手抱住頭,痛苦地在上面哀號。
馬修還沒來得及安慰對方,對方已經先開口:「不要跟我說那些!你根本就不懂我有多痛苦……我傷害了你跟高井,也許還有布魯諾……」
馬修伸出手,將埃辛從艙頂拉回自己身邊,並將他擁入懷中、輕輕地撫摸著剛才撞傷的地方:「是這裡嗎?」
「嗯……」埃辛雙眼半閉,沉溺在溫柔鄉之中。嗅著的,全都是馬修身上那股令人心醉的味道。
「答應過要追隨我一生的人,可不會因為那麼點小事而停滯不前。」
馬修抱著埃辛,讓後者能夠舒適地靠在他結實寬厚的胸膛,然後哭泣。
不管淚水是如何浸濕馬修胸前衣服,對埃辛來說,唯一支撐著自己不被罪惡感所擊潰的,便是對馬修的那份情愛。
在最脆弱的時刻能有如此寵愛自己的男人守在一旁,自己肯定是世界上最幸運的人了。想到此處,埃辛不禁露出笑容。
但布魯諾就沒那麼幸運。
經過此事,雖然這位義大利人與先前脫序的樣子相比、現在已經正常些,但是在溫度調節系統上動手腳一事,令他成為隊長與泰勒眼中的不定時炸彈。
對澳洲人來說,他寧願認定是太空病影響了布魯諾的判斷能力,不願在此事上與他多做計較。
事實上,馬修差一點就要下達命令讓布魯諾禁閉三日,但考慮到義大利人維修宇宙航線軟體有功,功過相消倒也就算了。只是如此一來,布魯諾已經是位失去信任的船員。
在遠離地球數不盡光年的地方、危險的宇宙深處,若不被信任就等同於是廢人。不會再有任何重要工作經他手負責,也不會再被尊重、當個人看。
「這樣沒關係嗎?」泰勒說。雖然對眼前的男人仍有戒心,卻不願意就此無視一個人的存在。
「我不在乎。」布魯諾回答,瞇眼的緣故導致眼角細紋被擠了出來,「我從不在乎他人是如何看待我,我只過屬於自己的人生。」
「只有我和隊長知道,我不會對另外兩人說出去,你可以放心。」泰勒嘆了一口氣,自己也不明白為何要站在布魯諾的立場並替他著想。
尤其在對方毫不領情的時候。
「不必為我說話,無尾熊乖乖去吃你的尤加利樹葉。」布魯諾噘起嘴、漂浮在半空中愜意地喝著飲品,「不如擔心你自己,還有你那認真可愛的日本夥伴。」
「高井?我不──」泰勒暗自吃驚,距離太空病痊癒已經過了五個小時,而高井一次也沒有出現在自己視線範圍中。
布魯諾像是計畫些什麼壞事一般,發出古老電影中那些壞人會有的笑聲:「庫庫庫,他是不是也會對你發情?像埃辛對馬修那樣。」
看見泰勒全身僵硬的模樣,布魯諾更加相信自己猜中了:「怎麼樣?想到他在保養器械時性感的小翹臀,你興奮了嗎?」
泰勒皺著眉,想起一些不願回憶的事情,氣的朝罪魁禍首叫囂:「閉上你的嘴,同性戀義大利佬,別以為所有人都和你一樣沒有節操!」
沒想到布魯諾被罵反而樂開懷,笑得往自己腿上拍了幾下:「去娛樂室找找,搞不好他正在那看著色情影片自慰。而且想著你。」
人在脆弱時被賦予的好處,於內心發酵的倍率比哈伯望遠鏡還大──威廉斯.華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