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女救援隊進攻的這座要塞,較為偏僻、建在沒什麼戰術價值的地方,士兵不多——雖說與貝勒賽帝國接壤,但東面就是全艾諾迪亞大陸上少有的險地--暗影森林,魔獸橫行、劫匪頻出。士兵們光處理日常的糧食運送,都是一個大問題,自然沒有餘力、也沒有時間來察覺附近有無會給要塞帶來巨大威脅的傳送門,這也令貝勒賽軍輕鬆的攻入要塞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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脫離戰場後,凱恩抱著聖女快速向傳送門跑去。
身影在大大小小的沙丘陰影下穿梭,沒過多久便到達了目的地。
在要塞附近平緩的沙子已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些巨大的、覆蓋沙子的巖石沙丘,還有高大、佈滿尖刺的仙人掌。
來到兩座沙丘旁,凱恩停下腳步。
此時,若從高處往下看的話,這兩座沙丘很長、很高,底部相接呈現出一個囊狀,而凱恩停下的地方正是“囊”的開口,這裡被貝勒賽魔法師用幻術魔法掩蓋住了,從外表看起來就只是一道普通的沙壁。在幻術魔法中,顯示的入口在沙丘的另一端;而那邊,自然是純粹的沙子,上面附有些許陷阱魔法以傷害試圖入侵者。
抱著聖女,凱恩無視了幻術,走進了沙谷之中,貝勒賽的傳送門就在此處,裡面也留下不少士兵看守,只要讓格魯曼法師開啟傳送門,傳送後就是帝國近郊的草原中,而任務到此基本已完成的差不多了...嗎?
沒有達成目標的輕鬆,凱恩銀色瀏海下的眼睛閃爍著警惕的光芒。
傳送門豎立在“囊”狀沙丘的底部,許多貝勒賽士兵倒在傳送門周圍的地上。
將身上防沙的斗篷舖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將白袍少女放在上面,凱恩往最近的士兵走去。
「怎麼回事...這裡處在貝勒賽軍的背後,應該是最安全的地方...但現在最安全的地方被人給攻陷了。」摸了摸士兵的尚在跳動的頸動脈後,少年已經有了想法「看來是被擊暈了,骨頭裂的不均勻,下手的人力道有刻意放輕嗎...」
抬頭,一座高大的傳送門映入眼簾。
傳送門是用白波石蓋成的,上面有著用秘銀製成的咒文。白波石終年冰涼,即使在艾倫尼炎熱的沙漠裡依然維持周邊二米內的涼爽,通常被貴族們當作夏日消暑的聖物。
現在,白波石則和擁有良好魔力傳導性的貴重金屬秘銀共同搭成一座高大的拱門,冰涼的特性剛好用來中和空間魔法產生的高溫,這是貝勒賽帝國引以為傲的技術,貝勒賽軍靠著廣建於國內的傳送門來快速運輸士兵,各種戰術奇襲也是建立在傳送門上。
可以說這是一個帝國建立的根本,一個與貝勒賽騎士團並列的根本。
凱恩眼前的傳送門堅挺的站在沙丘前,外表看起來並沒有損傷,但藍色的眼眸略微觀察後,就發現上面的秘銀紋路已被破壞掉大半,明顯不能使用了。
「糟了。」破損的傳送門不僅不能讓凱恩帶著聖女返回貝勒賽帝國,也意味著前方三千士兵會在艾倫尼帝國裡消耗殆盡。
至於逃?...凱恩可不認為人的雙腳跑的贏駱駝。
要修復傳送門,就要找到格魯曼法師,然而那位年長的老人就倒在傳送門旁邊——這也從側面印證了偷襲貝勒賽軍後方的人有多麼強大,單人擊敗了附近的五十名士兵和一名實力不錯的資深魔法師。
此處不像凱恩當初在暗影森林執行任務的洞穴,這裡沒有陰影可供人躲藏、在戰鬥的間隙休息,這裡發生的是實打實的白刃戰。而光明正大的擊敗這麼多士兵,凱恩認為自己是辦不到的。
更令人震驚的是,就算在如此激烈的戰鬥中,來襲者還留有不殺人的仁慈,儘管這種仁慈在戰場上顯得十分愚蠢,卻也因為能做到而顯得可怕。
快速權衡了一下,凱恩往回走,他明白現在最好的方法是直接帶著聖女逃跑,去往位於卡姆蘭荒野北部的備用傳送們,就算這樣會失去三千精銳,至少也能完成任務。
雖然犧牲很多,但這是凱恩目前能想到的最好方法。
彎腰,就在手即將碰到聖女的同時,一道勁風襲來。
少年快速地屈腿、彎腰,雙腿發力的瞬間用力身體向後扭轉,用一個漂亮的空翻躲過這道向下盤砍出的劍氣。
雙手一晃,凱恩拔起黑色的雙匕面對著劍氣射來的方向,那裡正因為揮出劍氣帶起的風,被一片沙塵給掩蓋住。
“碰!”巨大的劍氣將十米外的沙丘打出一個巨大的凹洞。
「嗯?」沙塵裡傳來帶著疑惑的哼聲,似乎對這擊的結果感到很驚訝。
煙塵散去,來襲者露出他的面貌。
金色長髮柔順飄逸,琉璃眼睛碧藍深海,耳稍尖長,穿著銀白色的鎧甲,神色孤傲淡然,眼裡有著睥睨一切的霸氣。
「精靈......你是誰?」凱恩疑惑的問。
來襲者抬起劍,一抹翠綠的光暈漫了出來:「我叫鑫迪,是聖女的護衛騎士。」鑫迪冷冷的說:「離聖女遠一點的話,我能夠放你一條生路。」
沒有回應他的話,凱恩思考著對策。
如果要與鑫迪在這裡交戰,沙漠並不適合凱恩的戰鬥風格——鬆軟的沙土會暴露他的腳印、炙熱的陽光減少了躲藏的陰影,在這片純粹的沙漠地形中,沒有黑暗、沒有潛行、沒有辦法創造條件來...暗殺,這是十分不利的。
凱恩並不是一名戰士,他是一位出色的【暗殺者】,而一名暗殺者最基本的素養就是衡量雙方的實力,並做出合理的應對。
想到這裡,凱恩沒有後退,而是兩手反手握匕,快速的向鑫迪衝去。
「沒有鬥氣的嗎...既然你找死,那就別怪我了。」鑫迪雖然有些多餘的仁慈,但這點仁慈顯然並不能讓他停止對凱恩,擄走聖女的人,所懷抱的殺心。
精靈用雙手持著銀白色的細劍,帶著上面纏繞的翠綠鬥氣向來到面前的凱恩砸去!
是的,用“砸”的,優雅的武器,暴力的劍法。
只見那電光一閃的剎那之間,凱恩的右手爆發出詭異的速度,黑色的匕首如飛撲的蛇、像衝鋒的鷹,極快地越過精靈的劍,直取那俊美的頭顱!
鑫迪的反應也很快,一邊後仰上身拉開與匕首的距離、一邊回徹砍出的雙劍,最後堪堪在匕首觸及他頸部的瞬間,由側面把這奪命的毒蛇打飛出去。
匕首在空中畫著一個個圓圈,最後插在一旁的砂岩上,鋒利的匕首像切奶油一般沒入堅硬的巖壁,只留下刀柄在外面訴說剛剛那一擊的驚險。
「哈啊、哈啊......」鑫迪大口的喘著氣,凱恩那一刀的速度完全超出他的預料,還好凱恩的力氣只是略強於一般受過訓練的士兵,鑫迪經過鬥氣滋養的身體才得以輕易的打飛匕首。
「你很厲害...但還是差我一截。」雖然剛剛頗為狼狽,鑫迪還是如此對凱恩道。
原因很簡單,從外表上就可以看出,那一招,凱恩頂多只能施展兩次,一手一次。
超越極限所帶來的,是機會、以及伴隨機會的風險,凱恩剛剛揮匕的右手,因為與空氣的高速摩擦變得焦黑,手臂也無力的垂在身旁,貌似他的右手在一段時間內應該是抬不起來了。
而鑫迪,除了內心上的驚訝,並沒有受到任何外傷,說出的那句話也只是表達一名武者對優秀敵人的敬重,事實上他們的實力差距是很大的,有鬥氣的人和沒有鬥氣的人,在實力上存在一個巨大的鴻溝。
當然這鴻溝也只體現在正面戰鬥上,要不然凱恩也沒辦法暗殺掉格里普頓男爵了。
「現在...離開聖女,我也不會為難你。」鑫迪握好雙劍,沉聲說道。
「你...不夠聰明。」凱恩緩緩說道。
「喔?那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麼辦法?用左手廢掉的代價再來一刀?那在我有防備的情況是不可能傷到我的。」鑫迪的個性很衝、很直,因此他非常直白的將目前的情況點了出來。
凱恩自然不會為了這類言語而動怒,一貫冷靜的他早就有了對策,也是因為把握很大,凱恩才敢付出右手暫時的行動能力,來猜測鑫迪的實力。
少年用依舊冷淡的聲音回道:「很簡單,」他往前跨了數步,蹲下,用匕首輕輕靠著躺在地上的聖女白皙似雪的脖頸「把劍放下,讓我離開。」
「什麼...」鑫迪激動下踏出了一步。
凱恩打斷了他:「停下,把劍放下。」手上輕壓,銳利的鋒刃切出細微的血絲「不然我就不能保證聖女的生命安全了。」
「可...惡。」精靈無奈之下,雙手一鬆,把劍丟到地上。
鑫迪的速度很快,但他沒有絲毫把握能在凱恩匕首切下之前將其打斷,他賭不起。
「明智的選擇。」
把匕首咬在牙齒之間,用左肩靠著聖女的腹部,左手發力將少女扛在肩上,雖然姿勢不好看,但凱恩仍能在右手不能動的情況下,用齒間的匕首威脅聖女的性命。
凱恩緩緩的繞了一個圈,越過鑫迪、穿過沙丘入口的幻術魔法,走了出去,當然,由始至終,凱恩的視線一直緊盯著精靈,令後者找不到時機偷襲他。
在凱恩出了山谷的數分鐘後,鑫迪咒罵了一聲「啊...該死,不能就這麼讓他把聖女帶走。」
拿起地上的雙劍,鑫迪欲向前追去。
就在此刻,一團燃燒的紫色火焰於空氣中爆燃而起!出現在他的面前!
「什麼!」精靈止住了前進的腳步,一個後踏和火焰拉開了距離。
金色的頭髮下,鑫迪碧藍的眼睛找尋著周圍隱藏的敵人。
他很快就找到了——那是一個突然出現的、十分漂亮的女人,華麗的藍色長袍包裹誘人的身軀,妖艷的面容配上紫色波浪長髮,在精靈面前的,是黑暗教團最出色的魔法師,費羅賽普妮。
「呵呵,能不能請你不要去追他們呢~?」
就算在鑫迪警惕的眼神下,費羅賽普妮依舊跟沒事人一樣嬌笑道。
「妳是...什麼東西?」
費羅賽普妮彷彿很受傷的摀住胸口,高聲道:「我才不是什麼東西,我是人~~是人!」
「哼!」鑫迪冷笑的說:「如果你算是人的話,這世上應該找不到不屬於人的生物了呢。」
語畢,鑫迪周身暴起鬥氣,高舉兩把細劍,如離弦之箭一般的衝向費羅賽普妮。
狂暴的一擊,卻落在空處。
藍光一閃,藍袍的女魔法師已在十公尺外,費羅賽普妮輕鬆的閃過鑫迪的攻擊,並無視這一擊帶起的氣浪,略帶訝異的說道:「本來想讓你死在這裡的,看起來是不太可能了呢~~」
「那麼,就只好請你多待一會了哦~~」
說罷,費羅賽普妮打了一個響指,數道百尺高、十尺寬的火牆包圍了鑫迪,空氣中燃燒的魔力令精靈一時之間衝不出去。
「你...!為什麼要阻止我!」鑫迪怒吼道。
正轉身離去的費羅賽普妮停下了腳步,用複雜的眼神看著火牆中怒火衝天的鑫迪,略帶深意的道:「你又是為了什麼而保護她呢?我們都有自己的理由哦~~」
美艷的魔法師腳下浮現出一個藍色的法陣,隨著一陣白光消失在沙丘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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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艾倫尼要塞數公里外,一座巨大高聳的懸崖上,費羅賽普妮隨著一道光芒走了出來。
一個男子望向要塞的方向,頭也不回的對費羅賽普妮說:「事情...都辦好了?」
強大的女魔法師眼裡有著淡淡的脆弱,與男子一樣遙望著遠方要塞的方向,輕輕的說:「我們這樣真的對嗎...」
男子忽有所感,回頭直視著費羅賽普妮,堅定的說道:「當然正確了,我從沒如此“堅信”過。」
崖上的風很大,吹著沙塵,吹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