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開始出現了厭倦感。
冒出如此想法的約瑟夫,靜靜的用舌頭頂著上顎,可以感覺到口腔內的唾液慢慢的分泌出來,然後,利用舌頭和口腔肌肉,將唾液送入喉中。
這麼做可以讓約瑟夫保持專注,同時能夠確認自己的身體是否有缺水現象。
沒有缺水,從喉嚨傳到大腦的訊號讓約瑟夫如此判斷。
在工作的時候約瑟夫不喜歡亂動,就連拿水這個動作也是,因為這些細微動作往往會影響很多事。
例如,射出的子彈會偏離一公分。
對約瑟夫來說,即使是一公分的偏差也不行,如果可以的話,約瑟夫希望誤差能壓在百分之一公分內。
看著天色漸漸變亮,時間差不多了。
約瑟夫趁著夜色躲過巡邏悄悄摸進這座森林,在濕軟的土地上維持著趴臥姿勢三小時,目的是為了狙殺距離森林一公里遠,某商辦大樓內的執行長。
根據腦內的記憶,這位執行長已經在這間商辦大樓盡失人心,性格蠻橫跋扈目中無人,貪污和性騷擾的消息時有所聞,近期還覬覦著董事長的位置,枉費董事長對他的信任。
不過就在今天,生為董事長兒子的副執行長要全盤托出執行長的罪行。
忍氣吞聲了三年,終於蒐集到足夠的證據讓執行長露出他的狐狸尾巴。
會接下這份工作,是因為副執行長曾親自來到約瑟夫面前,態度非常誠懇的拜託,不僅不怕雇用殺手的消息傳出去,說到激動之處還落下男兒淚,提出的計畫和報酬也不禁讓約瑟夫佩服。
這位副執行長今後一定是不得了的人物。
但儘管其人孝心感人,但做到如此地步也代表他也是個心狠手辣的人。
當時那個酒吧全都是副執行長的人,回想那時,自己在斗篷下的手也捏著煙霧彈,衝突一觸即發。
信任之間,藏著不信任。
或許這個世界所造就的吧?
早晨陽光剛從樹林縫間透進地面,約瑟夫從目鏡中看到了目標。
的確,實際一看是做得出那種邪惡勾當的人,雖然在照片裡是個戴著眼鏡看起來文靜的人,體型也不是擁腫肥胖的反派形象,但就激烈的丟筆動作能得到暴躁性格的結論。
看起來,可能的目擊者已經走了。
約瑟夫調整呼吸,聽著心跳完成三次跳動,扣下版機。
全程無聲無息,只有微風輕撫枝葉的騷沙聲。
根據計畫,會有安排好的人來打掃現場,然後副理事長會向董事長報告所有事,屍體直接送入焚化爐燒成灰,消息封鎖,乾淨迅速,也省得自己躲躲藏藏過著低調生活。
這次事成,大概能拿到一年的生活費吧,遠比之前做過的工作還輕鬆。
大部分的事,他們都辦好了,但自己的收尾工作還沒完成。
關上保險,卸下彈夾,收起腳架,拆下槍管,脫下披風、手套和迷彩衣,一個個放回背包,拿出事先準備好的登山裝備,戴上口罩,稍微撥一撥還留在黑色短髮上的枯葉後戴上棕灰色的平帽,偽裝成早晨來登山的背包客。
背起背包,厭倦感好像又重了些。
這種工作,總覺得沒什麼成就感,只是奪走別人性命罷了。
雖然感覺嘆氣對那些死在自己槍下的人不怎麼好,不過當約瑟夫從上而下觀看早晨的城市光景時,自己的心裡某處忽然有一種孤寂感,忍不住抖了下肩膀,深深的用鼻息嘆了口氣。
要是能在這一年間,找到能維持生活的工作就好了。
殺人拿錢,但沒什麼自由。
這時,約瑟夫聽到如同精靈一般輕柔但清晰的女聲。
「找到你了~」
這句仿佛對殺手來說,如同被宣判死刑的話語,啟動了約瑟夫的警戒心。
「找到什麼啊?小姐?」
約瑟夫拉下口罩,不慌不忙的擠出不愧於這晴朗早晨的陽光笑容,爽快的轉身。如果對方是年輕的森林巡邏員的話,只要編一個到這裡散步,看看早晨城市光景之類的理由,應該可以蒙混過去。
只是這個能夠以假亂真的笑容,在約瑟夫轉過頭來時就僵住了。
側著身體避著有些刺眼的陽光,約瑟夫認出那把槍是UMP45,近距離殺傷力極大的衝鋒槍,距離五步遠的距離,亮晃晃的槍口正對準自己的腦門。
半瞇著眼看不清楚持槍者,過了幾秒眼睛適應後,透著陽光的灰髮和左眼的傷疤是第一印象。
全身一身黑,只有左臂上的黃色臂章格外醒目。
約瑟夫知道,完全沒有反擊機會。
「這種時候……你總不能裝傻吧?」
用會讓正常男子心頭發癢的嗓音問話,眼前的少女似乎很熟悉這種狀況,輕鬆又帶有玩味地看著約瑟夫。
「我說啊......我想你是認錯人了。」
光是被找到就已經很不妙了,現在主導權完全在別人手上,約瑟夫只能試著聊天讓對方掉以輕心。
「不不,約瑟夫‧勞斯,二十四歲男性,身高約一米七,擅長狙擊暗殺,使用的武器不拘,作風保守,從十九歲開始接案,平均半年到一年出現一次,暗殺七人,嗯......今天是第八個?,稱號是......嗯......」
「好了好了,我想你也念不下去了,我自己聽過也受不了。」
約瑟夫聽到這些資料時微微張嘴感到難以置信,像是全身力量都被抽離一般無力,沒想到眼前的少女竟然比自己還了解自己。
「對嘛,我沒認錯人啊。」
被打斷也沒生氣,說完少女還自顧自的點頭,不過槍口倒是一動也不動,一定是受過訓練的,約瑟夫如此想著。
「對對,你沒認錯人,那麼,現在要殺要剮隨你。」
這無力的感覺,該說是絕望嗎,還是如釋重負呢?
「欸,你怎麼這麼快就放棄了?我們時間還有很多喔。」
約瑟夫從少女的眼裡看見如狐狸般的狡詐眼神。
「既然被你抓到了,你一定早早在我周圍設下陷阱了吧,說不定整座山都是你們的人。」
約瑟夫說完,灰髮少女勾起淺笑,皮笑肉不笑的。
「明明還有東西藏在衣服裡,你要不要用啊?」
少女指的是藏在左腰的煙霧彈。
「我現在根本不能動吧,用什麼啊?」連這個也知道了,約瑟夫不禁苦笑。
少女只是把表情收了起來,然後輕嘆口氣。
「抓你們這些殺手真的很無聊,我以後一定少接這種案子。」
雖然槍口還是指著自己,約瑟夫總覺得少女沒有殺他的意圖。
「那幫我做個業績好不好?只要簽下生死契,當格里芬的指揮官就好囉。」
「啊?」
約瑟夫還懷疑自己聽錯了,因為這個邀請有點隨便。
格里芬指揮官,可說是現在人人趨之若鶩的職業,聽說收入好待遇佳,還有外型受大眾歡迎的自律人型可以指揮,要說是鐵飯碗也不為過。
而自己這個躲在陰影處像老鼠般過活的人,竟然殺了人還能當上指揮官?
那麼眼前的少女也是格里芬的人型?
少女看約瑟夫一臉茫然,一副很常見過這表情而理所當然的樣子。
「對,沒錯,還有啊,看來我的說話方式太輕鬆了,這個不是邀請......」
少女將槍舉到眼前瞄準,又恢復那玩味的笑容。
「......而是威脅哦。」
約瑟夫苦笑著慢慢舉起雙手,完全面向少女。
「我沒說拒絕啊......簽生死契是吧。」
少女的此時的嘴角幅度,讓約瑟夫有落入陷阱的獵物的錯覺。
「太好啦,這樣對雙方都有好處是吧?」
「是啊......」
根本沒有立場拒絕,約瑟夫無奈想著。
「那接下來......」
少女抬起頭看向天空,約瑟夫也跟著往天空望,是打著淡淡金光的天空。
不到數秒,不知從何而來的直升機出現在樹林上空,拖著長長的繩梯垂在兩人之間。
「我們要去救人。」
少女依舊還是帶著那富有玩味的笑容,如此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