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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2018-09-02 21:24

[達人專欄] 《失序世界事典》番外篇‧守護騎士(一)

作者:玦晴

  他是個文靜的男孩。
 
  談起對這男孩的印象,無非都是靜靜地坐在位置上,他的桌面上永遠都有一本書,低著頭,嘈雜的下課時間唯獨男孩的身周靜得出奇,那是他構築起的世界,他總是獨自沉浸於書中五彩繽紛的世界裡旁若無人。
 
  興許是受了母親影響,他愛極了馳騁於書海裡,任憑思緒放逐於文字浪濤洗禮的感覺。
 
  宛若戒不掉的毒,令他上癮。
 
  但是,因為家庭特殊,所以他與胞姊都有著不為外人道的秘密,也注定了他不能像平凡人家的男孩一般,只要專注於學業與遊戲。
 
  ──「這是為了保護好自己,也為了守護心愛之人」。
 
  父親語重心長地如此叮囑,即便心裡清楚他不喜歡,卻仍軟硬兼施地逼迫男孩──五歲開始便從防身術開始,接著是各式體術、五花八門的武器,最後……
 
  甚至是殺人的技巧,他全學得精熟。
 
  文靜瘦弱的男孩竟是難得一見的天才,常人須苦修數十載才能精確掌握的技巧,他前後只花了七年就做得比許多大人更為出色,因而得到『武術奇才』的美譽。
 
  ──……他對這些才沒興趣。
 
  奇妙地,文靜的男孩有個始終不敢對人說出的小秘密,他懷疑自己……是否缺失了身為『人』的情感。
 
  從家人到學校同窗,他細想過,對他們並沒有什麼太過特別的感想,頂多是比行經的陌生人要再多一點感覺罷了,真的只多了一點。
 
  唯有透過書本,他才能真實體會到『人』的情感,或許正因為如此,他才會對書本如此無法自拔。
 
  反觀他的姐姐,情感豐沛,總是咧嘴大笑、放聲痛哭,有時候男孩會想──是否父母將所有身為人的情感都留給了第一胎的長女,導致他自己卻什麼也不剩了。
 
  看著姐姐戴絲娜一個人坐在無人的客廳,那對美麗的眸子滿溢著他不曾見過的光采,手中捧著一本小書情緒高漲的模樣,讓奈文好奇地悄然繞至她身側出聲詢問。
 
  「姐,妳在看什麼?」
 
  「嘎啊!呼……」
 
  戴絲娜儼然受了不小的驚嚇,她一聲驚呼後,趕忙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壓驚,沒有回答奈文的問題,她只是蹙著眉、語帶怨懟:「你別嚇人好不好……奇怪了,這時間你怎麼會在家?」
 
  「早上感覺有點發燒,就早退回家休息了。」
 
  「現在還好嗎?你有沒有去看醫生?」
 
  奈文輕輕搖首道:「沒有,爸這時間本來就不在家,媽今天有簽書會也不在,不過睡了一覺感覺好多了,應該沒大礙。」
 
  戴絲娜安心地微笑頷首,她這才發現小弟的視線始終落在她手中的書,於是她將之攤開在他眼前說:「喏,我在看漫畫,雖然爸媽是沒說過,不過我聽不少同學都因為看漫畫被責罵,所以我才想保密,你這小鬼可別說出去喲!」
 
  十二歲的奈文從識字至今,除了學校的教科書以外,大多接觸的是各種類小說與自傳,只要有故事,他就十分好奇,今天姐姐戴絲娜手中就擁有他不曾接觸過的故事敘述手法的東西在手中,於是,奈文倚著沙發背上緣、托著腮幫子微笑道:「幫妳保密可以,漫畫也借我看看吧。」
 
  「欸──我以為你單純就是個文學少年耶,沒想到居然對漫畫有興趣,行!其實我房間也藏了不少,等等我挑一些借你!」
 
  以此為開端,男孩的世界又更寬闊一些,除了文字以外,男孩第一次體認到──圖畫也同樣是這麼引人入勝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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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復一日的武術訓練,宛如呼吸般自然流暢的動作,聽得早已麻痺的稱許。
 
  ──無趣、無趣……
 
  若是要他為了自衛而每日進行這般無趣的武術訓練,倒不如讓一切順其自然,反正生死有命,何苦要為了延續這無趣的人生做盡無趣的事?
 
  若是為了守護心愛之人,那麼……
 
  心裡彷彿缺失了人類情感的他,真能遇上這樣特別的存在嗎?
 
  那是個秋風徐徐的假日下午,結束了煩悶的武術訓練,奈文從自動販賣機買了一瓶熱橙汁打算到公園坐些時候,透過蕭索涼風冷卻方才因練武而有些發熱的腦袋與情緒,必須將這些給排空了,回到家、洗了澡以後才能將書本給予的情感一滴不漏地全接進心底。
 
  走進公園,傳入耳中的是孩童的喧鬧聲及婦人歡快的交談聲,他坐在角落長凳上,拉開熱橙汁的拉環仰首酌飲一口,便抬頭望著一棵棵紅楓樹葉隨風飄落,宛若楓樹在燃燒最後的熱情,在這已逐步轉涼的秋裡,盛放最後的美麗。
 
  如此一想……
 
  奈文勾起唇角、露出微笑,視線隨著一片飄落的紅楓葉而移動,悄然地在心中猜測楓葉會掉落何處,這是奈文秋天在公園自我沉澱時會玩的小遊戲。
 
  ──這恬淡自樂的小遊戲比練武要有趣多了。
 
  隨著一片紅楓因風而不規則地飄落,最後,紅楓掉落在一個坐在樹下的女孩頭上,女孩伸手拾起頭上的樹葉,此時,一陣強風吹襲,女孩一頭比紅楓更為熱情的紅髮隨風吹起,紅楓葉宛如櫻吹雪般襯著女孩,於女孩腿上的素描本也因風翻得作響。
 
  看著此情此景的奈文微張著嘴,邂逅了宛如在書中才能見到的美麗風景……
 
  一片紅楓樹葉吹襲而來,貼在他的心口,他低頭拾起葉根,不自覺地帶著楓葉與熱橙汁往女孩的方向走去。
 
  鞋踏在樹葉上造成的沙沙聲響早已引起女孩的注意,坐在樹下的她看著奈文走來,最後抬起小臉疑惑地盯著他瞧,反觀奈文,在他醒過神來後,才發現自己竟已站到人家眼前……
 
  是個年紀比他要小的女孩,看上去約莫八、九歲左右吧。
 
  話雖如此……女孩的一對藍眸似乎透著過分成熟的韻味,這樣的成熟就算他在同齡人眼中也不曾見過。
 
  「請問……有什麼事嗎?」
 
  畢竟奈文站在人家眼前、低著頭看人家卻又保持沉默的時間太長,讓女孩不由得顰起眉、略感不安地主動詢問,還若有所思的奈文這才驚覺自己有多失禮,為了化解尷尬,他揚起略顯僵硬的微笑、蹲下身子與她視線平行。
 
  「不好意思,也不算什麼事,只是好奇妳一個女孩子怎麼會自己坐在這裡?不是跟朋友或家人來玩嗎?」
 
  不作多想,女孩隨即搖了搖頭答道:「我一直都是一個人,所以才喜歡來人多的地方湊熱鬧。」
 
  沉默片刻,奈文才開口問:「一個人……不好嗎?」
 
  聞言,女孩笑了,但是那笑容滿是無奈:「也不是不好,只是……我喜歡畫畫,雖然還什麼都不懂,但是我想要畫出讓人感動的畫,那必定要了解人與人之間各種情感,為了什麼笑、又為了什麼哭,會為了什麼事生氣吵架,又會為了什麼感謝對方,如果搞不懂這些……是沒辦法畫出讓人感動的畫吧。」
 
  總覺得……
 
  這女孩,在某方面而言與他極其相似。
 
  看著女孩腿上的素描本,奈文指了指問:「可以讓我看看妳的畫嗎?」
 
  聽了奈文要求的女孩顯得有些難為情,那羞澀又難掩喜悅的模樣讓他覺得女孩可愛極了,她瑟縮起雙肩、也順勢低下頭:「可、可是我……我畫得差勁,畫得不好……」
 
  不自覺地,奈文溫柔地伸手揉了揉女孩的髮絲給予鼓勵道:「妳呀,年紀還小,接下來還有很多時間可以讓妳磨練畫技,每個人學才藝都是從零開始,所以妳不需要在意畫得好或不好的問題。」
 
  女孩仍然低著頭,卻悄悄抬起兩顆眼珠子打量著溫柔的奈文,察覺到這一點的奈文趕緊收回手,又暗自懊惱自己今日怎會頻頻失態……
 
  是累了嗎?
 
  但也因為他的這份溫柔,讓女孩鼓起勇氣、仍顯羞澀地低語:「那……你不可以笑人家哦。」
 
  語畢,女孩打了個噴嚏,奈文這時才發現女孩的身子微微發顫,見她身上穿得單薄、又沒帶外套似的,奈文二話不說脫下身上的外套披在女孩身上,接著坐在女孩身邊,順勢將自己只喝了一小口的熱橙汁遞給她,撒了一個小謊:「這瓶果汁給妳,我只是開了,還沒喝過。」
 
  「可以嗎?可是……」
 
  他強硬地將果汁塞在女孩手中說:「沒有可是,使用者付費,我看了妳的畫,用果汁充作報酬。」
 
  眨了眨水眸,女孩總算露出了含蓄卻真摯的微笑,她接過果汁,再將素描本遞予奈文,拉攏了肩上的外套、微攲著小腦袋瓜笑道:「謝謝大哥哥,你的果汁、外套,還有……」
 
  奈文沒有開口回應,只以一個微笑代替,他低下頭翻開素描本,看著上頭的畫,稍感訝異地轉過頭問:「漫畫?」
 
  「嗯、嗯……很奇怪嗎?」
 
  「沒這回事,我也很喜歡看漫畫哦。」
 
  原以為女孩是在這裡寫生,沒想到素描本裡的竟是漫畫,女孩的畫功雖然粗糙拙劣,但是……
 
  故事劇情十分單純,是無依無靠的公主歷盡艱辛,最後終於出現了拯救她於水火的守護騎士伴她左右的故事。
 
  雖然主軸簡單、畫功拙劣,但是卻能從畫中感受得到女孩的真摯,奈文的母親泰瑞莎曾說過,每個人的創作都有屬於個人的風格,且創作往往反映著作者內心的某種吶喊或渴望,越是青澀的創作新手就越是如此。
 
  蓋上素描本,女孩完全沒有勇氣開口詢問,奈文溫柔地將素描本交還給她,還帶著笑容道:「真是有趣的故事,看得出來妳很用心,可以期待妳的新作品嗎?」
 
  溫柔的鼓勵讓女孩驚喜地抬起頭,在與奈文四目交接時,又羞窘地低下頭、捧著熱橙汁:「……嗯。」
 
  抬頭正好瞥見公園時鐘的奈文站起身說:「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女孩趕忙跟著起身,急忙卸下外套,卻被奈文阻止,又一次為她披掛好:「不用,我家離這裡並不遠,妳等下次見面再還給我就行了,記得自己得穿暖和點哦。」
 
  「……好,大哥哥,再見。」
 
  「下次見。」
 
  踏出公園,奈文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奇妙感受,不僅練武時的煩躁一掃而空,而且,總覺得多了什麼他未曾感受過的東西……
 
  說是要排空一切,但他有預感,恐怕接連幾日都會想著女孩的事,每日期待著與她再見之時了。
 
  啊……怎麼會忘了問她的名字呢。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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