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想從哪裡開始聽起？從洛基露臉的那時候嗎？還是更早以前？」
「看妳方便就好，我都可以，如果可能有牽涉到不好的回憶之類的話妳也可以不說。」
青歲笑了，即使真的曾經有過不愉快，她也不打算隱瞞眼前這個聽眾任何事情，對她而言，講述這些也只不過是互相了解的一部分。
「要喝點什麼嗎？」
一杯茶，一個故事。
※
「曾經，位於世界西方的梵亞斯教國有一個名為『殞鐵十字教會』的組織，他們長期與黑暗生物有著戰爭性的敵對關係，大概在將近五年前的時候……應該說距今再過兩個月才滿五年吧，他們與銀星官方簽訂了協議，前來阿斯嘉特建設分部以進行合作，為銀星掃蕩黑暗生物勢力，這對雙方都是互利的行為。」
「呃，容我打個岔。」開頭才說完沒多久麥伊就把手舉了起來。「黑暗生物的定義是什麼？暗屬性跟不死族那種的嗎？」
「不盡然，當時所謂的黑暗生物定義是具有攻擊傾向，而且足以造成極大威脅的各類物種，定義上很廣泛的。」青歲解釋道。「那陣子，黑暗生物大多數都是有組織性的行動，並從原本的西方漸漸擴張活動範圍，所以讓銀星也將其視為討伐的對象。」
「那個時候，妳就已經在銀星當文書官了嗎？」
青歲點點頭，她還記得自己帶著一卷履歷，走過銀星護城河那個生澀的模樣，光是宮殿外就已經大到對於尋找人事部門感到茫然，幸虧當時遇見了尚未成為城主、但與銀星一向是友好關係的永生神織羽紅雀，帶她去找到禁衛軍團長嘉德．布蘭卡，就這樣把她簽了下來。
「等等，妳說是管禁衛軍的人錄用妳的？這哪裡不太對吧？！」
「是，我一開始也覺得很微妙，直到後來我才明白，行政體系真正的直屬長官是時計伯爵帕菈菈小姐，因為她效率太好，好到跟妳一樣是個懶人，所以平常幾乎都在睡覺而很難看到她，不過因為她跟嘉德算是有點交情，才導致前期有不少行政事務都是嘉德在協助處理的。」
「跟我一樣是個懶人是什麼意思嘛……」麥伊噘起嘴。「那後來呢？妳從什麼時候開始接觸到不像文書官的工作的？」
「這個嘛，其實我從任職初期就不太安分了，總是會希望能主動幫銀星收集情報而在城裡到處走，甚至還試著幫忙抓通緝犯過。那時候我能得到的情報也不多，只知道殞鐵主要的目的在於消滅一種叫做『詛咒之源』的東西。當時我主要還是窩在辦公室批公文，畢竟我相信著上面的決策，也相信殞鐵的辦事能力，直到……」
青歲捻起一株蒲公英，輕輕一吹讓帶著絨球的種子飄飛，在它們逐漸消失的天邊出現了一座建築物的幻象，那是一座穩固的石碑尖塔。
「妳知道嗎，那座塔有個很美的名字，叫做艾斯翠星芒。它紀念著在自由聯邦的國難日那一晚，黑暗生物以出乎意料的手段突破西城門防線入侵時，造成城內軍隊、人民，死傷的二萬餘人。」她一揮手，將那個幻象順手抹去。「而我也……在事發之後的兩天，被黑暗生物首腦強制收編，成了殞鐵的叛徒。」
麥伊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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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個有點嚴肅的話題，兩人有半晌時間只看著茶水的熱氣裊裊上升，一陣子之後麥伊才吁出一口氣。「好吧，妳那時候的運氣可真不好，那時候首腦叫你們幹嘛？」
「幫他潛進殞鐵教會，帶走殞鐵已經擁有的兩個詛咒之源，我本來想在他得手之前反抗倒戈，但是我失敗了，詛咒之源被搶走了一個，而叛徒的印記在那之後也一直烙在我身上很久、很久。」她按了一下太陽穴，那是她人生中的汙點，也是她深感自己既無能又弱小的開始。
「妳這樣竟然完全沒被發現嗎？」
「銀星到處都是魔導高手，我覺得沒道理沒發現，但是我猜可能是因為當時情局太亂了所以才沒有辦我吧？雖然後來因為受到殞鐵門徒的幫助而消除了叛變的證據，但是其實沒多久後我就得到報應了。」
「什麼？」
「洛基掀起諸神黃昏的時候，我被加入黃昏方的嘉德．布蘭卡殺死了。」
※
在那之後，銀星持續調查著詛咒之源，而發現了它的正名「加拉爾」與其可能造成的威脅性，因而決定對加拉爾進行徵收，同時也代表與殞鐵的合作關係宣告破局，兩者之間爆發了一次次的大規模衝突。
然而，殞鐵便在數日後得知他們的勢力早已被洛基滲入的事實，由於內部的意見相左而導致門徒的分崩離析，在試圖阻止洛基籌備計畫的過程中，更是造成神愛之湖地母神翡翠犧牲、永生神紅雀喪失大部分記憶的憾事。
一直到殞鐵門徒山崎政宗與翡翠雙雙重生、帶來「世界的反制者」這一規格外的能力之後，才為對抗諸神黃昏帶來了些許的希望。重生的山崎政宗與當時的阿斯嘉特城主艾拉德爾，開始周遊列國遊說米德加爾特大陸各地的強國組成聯合勢力，但也在此同時，洛基揭竿而起，正式引發黃昏，讓全世界陷入腥風血雨。
全民皆兵、各地開戰。
當時，青歲也跟著放下了文官的筆，為了對抗黃昏而出征戰場，她與身為禁衛軍副團長的友人伊絲．席娜同行，與一眾軍隊及冒險者直接前往吉埃伯捉拿叛變的嘉德，雖然成功使嘉德潰敗，但也導致青歲敗亡於嘉德之手。
「照理說，官員並不在永生神的庇護之內，但是我卻在自我封印七天之後被救了，真的要說的話，這件事或許也是奇蹟的體現吧。」
「妳還真的一直以來都是這樣。」麥伊聽到這裡忍不住嘆惋。「妳總是想太多，然後就開始苛待自己。」
青歲一驚，相處也只是三個月，麥伊就已經摸透了自己的性格，她忍不住苦笑出聲。
「那妳覺得，那時候的我聽起來，跟現在有什麼不同嗎？」
「雖然以前的事情聽起來頗遙遠的……嘛，我感覺得出來現在的妳已經很努力了。」
「我想，妳在的話就能讓我辦到更多事情。」
「什麼？」
「不，當我沒說吧。」青歲有些不好意思的搖搖手。「開戰時期的諾爾斯應該也很不安穩吧？你們那邊呢？」
「是問我嗎？那時候我跟我家人還是一起生活著，過了很長一陣子躲在防空洞的時日，雖然戰後神明們有救援，我們也是到處依附在父母從商時認識的人底下，但生活還是蠻不容易的。」麥伊調整了一下坐姿。「所以，我也不難想像為什麼北海的海盜那時候會這麼猖獗的打劫啦。」
畢竟，只要是生命都想生存，也沒有人會希望再經歷一次黃昏的痛楚。
「吶，妳想不想入籍阿斯嘉特當冒險者？」
「啊？」麥伊挑眉看著青歲，彷彿質疑自己有了幻聽。「去阿斯嘉特一定要當冒險者？那種到處跑來跑去的工作好麻煩喔，不適合我這種宅宅。」
宅妳個頭啦！青歲暗自吐槽道。
「只要安格波妲還活著一天，這個世界也就一天暴露在風險之中，況且不只是二次黃昏，阿斯嘉特雖然自由，但是因為是『加拉爾』最後集中的地方，而依然在黃昏結束、同盟解除後被各地覬覦著，簡單的說也是一個不定時炸彈。」青歲兩手一攤。「學一些冒險者的基本知識跟戰技，才能保證妳之後隨時能回到安然無虞的宅宅生活啊。」
「聽妳這麼說還真有點道理，不過妳真的確定我們能順利的活下來？」
麥伊也很想賭一把，她總希望自己真的有機會可以看見真正的『自由』，不管是用什麼方式，但是其實她心裡難免害怕死亡。
「五月，妳相信我嗎？」
對於這問題，她還是將這份恐懼壓下，對青歲露出微笑。
「在問我之前，妳應該先問妳相不相信妳自己。」
「呵呵，確實呢。」
兩人一同望向天邊，夜空已因為即將升起的旭日而漸漸顯現黎明的色彩，在青歲的記憶中，已經和她當年於尼德霍格附近戰鬥、獲得洛基消亡的勝利捷報時，看見的光景重疊起來。
那是她所見過最美麗的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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