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過往,她和妹妹的距離
兩個禮拜看似漫長,但卻又飛快,轉眼間,平安夜悄悄地到來。
「…父親?」卡特蓮娜有些遲疑的敲了敲眼前花紋精美的門,語氣有些不自在。
這扇門後的空間,是卡特蓮娜自從母親去世後就再也沒有來過的地方。現在重新站在在這裡,卻是讓她感到有些無助。
「姊姊?妳來了呀!」來應門的不是高大的杜 ‧ 克卡奧將軍,而是比自己還要再矮半個頭的卡莎碧雅。
此時的卡莎碧雅穿著富有聖誕氣息的華麗服裝,精緻的臉龐更是討人喜歡。
「是呀…奇怪,父親呢?」卡特蓮娜先對卡莎碧雅笑了笑,然後向房裡張望。
「父親好像還沒回來的樣子…這次出差去了很遠的地方呢…」卡莎碧雅微微失望地黯下臉,向卡特蓮娜解釋。
「出差?我怎麼不知道父親出門了?」卡特蓮娜先是疑惑地皺起眉,然後才想到自己這一個禮拜都在閉關練習,不知道父親出門也是正常的。
「不知道…總之姊姊妳先進來吧!我們一起佈置聖誕樹!」卡莎碧雅興奮地拉著卡特蓮娜進門,對於卡特蓮娜的疑問似乎完全不在乎。
「呃…好…」卡特蓮娜被拉進了偌大的房間內,精緻的房間中央有一株零星掛著幾個吊飾的綠色樹木。
卡莎碧雅興奮地和卡特蓮娜說話,同時也催促著卡特蓮娜掛上她喜歡的吊飾。
一旁的奶媽雖然手裡拿著報紙,但眼神卻若有似無的往卡特蓮娜身上飄。
卡特蓮娜感覺到那毫不掩飾的嫌棄眼神,不禁微微愣怔。
我…做錯了什麼嗎?
但這想法很快地被卡莎碧雅吱吱喳喳地興奮言語所掩蓋,沒有讓卡特蓮娜繼續掛心。
午夜就快降臨,窗外因氣溫的降低開始下起了大雪,早就裝飾好聖誕樹的姊妹倆趴在地上玩著不知是第幾盤的棋,靜靜等待著還沒有消息的父親回來。
「姊姊…父親他是不是不會回來了?」卡莎碧雅嘆了口氣,小手無力的將乳白色的棋子往前推了一小步。
「再等等看吧,離午夜還有幾分鐘。」卡特蓮娜綠色的眼眸盯著棋盤,思考著下一步該怎麼走。
忽然,寂靜的大門發出了聲響,姊妹倆盼望已久的門把被旋了開來。
「父親!」卡莎碧雅開心地跳起,興奮地往剛回來的杜 ‧ 克卡奧將軍身上撲去,而卡特蓮娜則是站起身來,微低著頭。
大衣上還積著些白雪的將軍在卡莎碧雅衝進自己懷裡時笑了開來,臉上的慈祥笑容是卡特蓮娜從母親去世後就再也沒看見過的。
「今天,除了聖誕禮物,我還有個驚喜要給你們喔!」將軍先把手上的兩個禮物盒放在一旁,然後往門外招了招手。
幾個心跳的時間,門外走入了一個瘦高的男孩。他穿著藍白相間的斗篷,上面也積著一層薄薄的白雪,稚氣的臉龐雖然散發出一絲成熟,但此時卻蒼白得有些可怕。
「他是塔隆,我在一個兇殘的傭兵團中救出他,從今以後會跟卡特蓮娜一起接受我的訓練。」杜 ‧ 克卡奧將軍簡單地介紹完男孩,就讓奶媽為他褪下積著雪的大衣,並且拿著禮物盒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距離塔隆比較近的卡莎碧雅用發著光的綠色眼眸望著比自己高上很多的他,嘴角有著羞澀的微笑。
塔隆先是出神地凝視著也在審視著他的卡特蓮娜,等到她對他微微一笑之後才尷尬地轉過頭,對卡莎碧雅點了下頭表示善意。
「來吧,這是妳們倆的禮物。」杜 ‧ 克卡奧將軍將姊妹倆喚了過來,並將手中的禮物盒分別放到她們手上。
卡莎碧雅開心地拆開精美的禮物盒,從裡頭拿出了一件美麗的洋裝和一隻毛茸茸的兔子玩偶。
「謝謝父親!卡莎好喜歡!!」卡莎碧雅開心地抱著雪白的兔子,臉上溢滿幸福。
「只要妳開心就好。蓮娜,妳也看看妳的禮物吧,妳的禮物可是比卡莎的還貴重呢!」杜 ‧ 克卡奧將軍有些自傲地向拿著禮物盒、表情驚訝到有些僵硬的卡特蓮娜說。
「…好。」卡特蓮娜在聽見父親對她異常親暱的稱呼後愣怔地緩緩拆開禮盒。掀起了蓋子,裡頭靜靜躺著的,是兩把精美鋒利的匕首。
「很美對吧?妳可以隨意使用它們。如果一支壞了還有另一支,再沒有我也可以再訂做一樣的給妳。」杜 ‧ 克卡奧將軍笑了一下,然後便跟興奮的卡莎碧雅談起她的洋裝和兔子。
「…謝謝父親。」卡特蓮娜小聲地道謝,神情雖然開心,但眼神卻若有似無地飄向卡莎碧雅手中那雪白色的布偶。
卡莎碧雅拉著杜 ‧ 克卡奧將軍說著他出差這段日子裡她的生活點滴,無法插入話題的卡特蓮娜只好在聖誕樹旁坐了下來,拿起盒中對她來說略顯沉重的鋒利匕首,細細端詳。
「妳好像比較想要那隻看起來蠢得要命的玩偶,是嗎?」一直沒說話的男孩不知什麼時候在卡特蓮娜旁邊坐下,第一次開了口。
「…才不會,我很喜歡這個!還有,你對第一次見到的女孩都是這麼沒禮貌嗎?」卡特蓮娜先是因為被看穿心思而嚇了一跳,然後微怒地向塔隆反駁。
「…失禮了,我是塔隆,今年十一歲,很高興認識妳。」塔隆笑開了蒼白的臉龐,然後笑著自我介紹。
「…哼,你好,我叫卡特蓮娜,我雖然比你小一歲,但這並不代表你可以欺負我。」卡特蓮娜姑且是原諒了塔隆的無禮,然後也向他自我介紹。
「我知道了,那麼蓮娜,今後還請多多指教囉!」塔隆極為自然地叫著卡特蓮娜的小名,臉上有著惡作劇成功的竊喜。
「誰准你這麼叫我!收回你那個稱呼!」卡特蓮娜握緊了手裡的匕首,綠色的眼眸有著微怒和尷尬。
「你爸不也這樣叫妳?總之我就是這樣叫,妳也沒辦法阻止我。」塔隆伸出瘦得關節分明的手掌輕輕壓住卡特蓮娜激動地要舉起匕首的纖手,笑得露出了白齒。
「父親他才不會…」「看來你們很聊得來嘛,這樣我也是放心了。」杜 ‧ 克卡奧將軍突然轉過頭來,向明明是快打起來的兩人笑道。
一旁,不知何時換上新衣的卡莎碧雅也順著將軍的目光看過來,視線落在了塔隆還放在卡特蓮娜臂上的那隻手,綠色眼眸瞬間有些黯淡下來。
「誰跟他還不錯…」卡特蓮娜在父親的視線下不敢輕舉妄動,雖然沒注意到卡莎碧雅的異樣,但還是有些生氣地將塔隆的手揮開。
「菜都熱好囉~可以開飯了~」奶媽推著放滿食物的餐車進門,吆喝著。
「來吧,吃飯。」杜 ‧ 克卡奧將軍站了起來,用強壯有力的臂膀將卡莎碧雅抱起,往餐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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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隆的到來並沒有讓卡特蓮娜的訓練變得更好過。
「再念一次。」杜 ‧ 克卡奧將軍手裡拿著藤條,冷冷地看著眼前的卡特蓮娜。
「無畏、無懼、無情…無淚、無求…無死。」卡特蓮娜憋著眼眶中的淚水,斷斷續續地說著。
「錯!」杜 ‧ 克卡奧將軍煩躁地一舉藤條,無情地在揮在了卡特蓮娜的身上。
而此時,卡特蓮娜的身上早已佈滿了大小不一的瘀痕。
可她卻不能哭,因為只要掉一滴眼淚,藤條就會更加快速的落在自己身上。
「無畏、無懼、無情、無血、無淚、無求、無慾、無生、無死。這麼簡單的一句話,背不起來嗎?」杜 ‧ 克卡奧將軍的聲音幾乎是從喉嚨深處吼出來的,嚴厲的聲音嚇得卡特蓮娜的身板不自覺地倒縮了一下。
「對不起…」
「我不要對不起!再念一次!」
「無畏、無懼、無情…無淚、無求、無欲…無死。」
「錯了!再一次!」藤條再度揮下,可卡特蓮娜卻一點抽氣聲都不敢出。
「無畏、無懼、無情…無血、無淚…無求、無慾、無生…無死。」卡特蓮娜斷斷續續的努力背著,已經罰站了五個小時的她連雙腿都在顫抖,卻還要被藤條無情鞭打。
「很好。好好記住這一句話,以後,要是讓我看見妳沒有遵守,我就會懲罰妳,聽見了嗎?」杜 ‧ 克卡奧將軍冷冷地將沾滿鮮血的藤條扔在了地上,瞪著卡特蓮娜問道。
「…是的,父親。」卡特蓮娜忍住啜泣,逼著自己面無表情的回答。
「非常好。」杜 ‧ 克卡奧將軍的話語中沒有一絲真正的讚賞意味,他豁然從椅子上站起,旋身走了。
而杜 ‧ 克卡奧將軍離開的瞬間,卡特蓮娜便無力的跌坐在地,而剛才死憋著的眼淚,卻在這時候突然一滴都流不出來。
「蓮娜!妳還好嗎?」塔隆從門口衝了過來,看見的是滿地的鮮紅,和傷痕累累的卡特蓮娜。
「…我沒事。」卡特蓮娜淡淡地看向沾著自己鮮血的藤條,眼神更加黯淡了幾分。
「妳傷得很重!我帶妳去治療!」塔隆擔心的想攙扶卡特蓮娜,卻被她拍開了手。
「不要碰我。」卡特蓮娜綠眸中昔日的光彩在此時一絲都找不到,而取而代之的,是呆滯的空洞。
「蓮娜…」塔隆看著這樣的她,心都碎了。
「你也知道規定的吧?被看見就不好了,別管我。」卡特蓮娜撐起虛弱的身體,沒有回頭的離開。
塔隆握緊了拳頭,卻也只能看著她一拐一拐的離開,而自己卻來出手攙扶她的權利都沒有。
他在兩個禮拜前,也被將軍逼著背了規定。
當時的他,被打得比卡特蓮娜還慘。
雖然他有能力逃離這裡,卻又因為她,踏不出那一步。
他不能扔下她一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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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特蓮娜,妳要趴在那裡多久?敵人不會等妳站起來!」杜 ‧ 克卡奧將軍冷冷地向跌倒在地的卡特蓮娜說著,而他的手上帶著一雙縫上鐵塊的手套。
卡特蓮娜咬了咬牙,視線被汗水模糊,而疲憊不堪的肌肉痠疼到讓她幾乎快哀號出聲。
但她一聲沒吭的重新站了起來,好不容易走到了杜 ‧ 克卡奧將軍面前,卻又迎來他的另一個揮拳。
可早已疲憊不堪的她,根本來不及防禦,就這樣重新跌回了地板。
「將軍!」一旁的士兵似乎是看不下去,不小心喊出了聲響。
「多嘴。拖下去。」杜 ‧ 克卡奧將軍不耐煩的一揮手,那名士兵就被他的侍衛給押了出去。
「站起來。」杜 ‧ 克卡奧將軍又冷冷地扔出了這句話,而他的眼神中連一絲憐憫都沒有。
「父親…我不行了…」卡特蓮娜沒有抬頭,而是呆呆望著地板,聲音虛弱。
「父親?妳不配,卡特蓮娜,這麼脆弱的妳不配做我的女兒!給我站起來!」杜 ‧ 克卡奧將軍的吼聲傳遍了整個練習場,所有士兵都默默的轉過頭,不忍再看。
一個才十歲出頭的女孩被一個高大的成年人單方面地壓在地上打,是個人都看不下去,何況施暴者還是這女孩的親生父親?
這樣一個荒謬的畫面就算是說出去,連傻子都不會信。
卡特蓮娜聽見吼聲時微微顫抖了一下,沒過幾秒,她才又緩緩的,吃力地站了起來。
又一個揮拳,而這次,卡特蓮娜終於完全失去了意識。
「哼,經不起打。」杜 ‧ 克卡奧將軍冷哼了一聲,什麼也沒說的掉頭就走。
直到杜 ‧ 克卡奧將軍離開,身邊的士兵才趕緊圍了過來,將重傷的卡特蓮娜帶到醫護室去。
過了整整八個小時,卡特蓮娜才悠悠轉醒。
「…唔。」卡特蓮娜試圖移動,但全身上下陣陣傳來的劇痛讓她動彈不得,只能空洞地望著天花板。
「妳醒了?塔隆本來一直在這裡陪著妳的,可時間已經太晚,我就先讓他離開,沒想到過不久妳就醒了。妳的狀況還好嗎?會不會餓?」一名女醫生用溫柔的聲音說著,語氣中有著欣慰,還有濃濃的關心。
「我…沒死嗎?」卡特蓮娜既沒有將視線從天花板上移開,也沒有回答女醫生的問題,而是喃喃的問道。
這個問題讓女醫生一愣,就這樣沉默了好幾秒。
「…當然沒有,只是有幾處輕微骨折,還有幾處擦傷,吃點東西再休息兩個月就會好轉了,身上的傷口也都會慢慢復原的,別擔心。」女醫生扯著嘴角笑著安慰,從她的眼中,看得出不捨。
「那心裡的呢?也會好轉嗎?」卡特蓮娜呆板的聲音平平的問著,像是在提問,又好像不是。
「這…」女醫生看向了躺在床上那不過剛滿十二歲的女孩,心被悲傷和心疼狠狠的揪緊。
「沒什麼,當我沒問吧。我不餓,您可以先去休息沒關係。」卡特蓮娜閉上了眼,語氣中甚至聽不出一點委屈。
「…好,那明天一早我再來看看妳。好好休息別亂動,知道嗎?」女醫生摸了摸卡特蓮娜的頭,溫柔的說。
「嗯。」
醫護室的燈光被熄滅,整個房間只剩下了她一個人。
她好想哭,可是卻哭不出來。
想笑著安慰一下自己,卻又笑不出來。
媽媽…小蓮很努力想做到了…
已經很努力了…
—
—一年後,某天—
<訓練場外>
「塔隆哥哥,這個給你吃,等等訓練完一定會很累吧?」幾年來愈發愈動人的卡莎碧雅叫住正要進訓練場的塔隆,一臉羞澀的將手中的餐盒遞給了他。
「卡莎…妳不應該獨自來這裡的…將軍為此很傷腦筋妳知道嗎?」塔隆下意識接過餐盒,然後有些無奈的回答。
「我已經十歲了!能不能去哪裡這件事父親根本管太多了!」卡莎碧雅手插著腰,微怒地向塔隆說道。
「還是小孩啊…所以,要順便去看看蓮娜嗎?」塔隆笑了出來,但並沒有將餐盒還給卡莎碧雅,而是詢問。
「不用了,反正她沒有我也能過得很好。我是來找你的,既然餐盒也送到了,我就先離開了。」卡莎碧雅像是被戳到了什麼點一般說完便轉身離去,突然冷淡下來的語氣也是讓塔隆有些詫異。
不過塔隆也沒多想,就推開了訓練場有些沉重的門。
此時,卡特蓮娜站在訓練場中央,正練習著她的新招式,雙手緊握著的,是過了許久但還依舊鋒利的兩把精美的匕首。
她不斷的重複著拿著匕首快速旋轉一圈的動作,纖瘦的體態加上飛舞的紅色長髮使她看起來就像一朵旋轉的帶刺玫瑰,既美麗又致命。
「蓮娜,要不要休息一下?卡莎有拿吃的來。」塔隆向卡特蓮娜走去,並在她面前舉起手中的餐盒。
「她又自己一個人跑來這裡了?」卡特蓮娜停下動作,微微皺起了眉。
「是啊,總是說不聽。我剛剛也問她要不要進來看妳,但她說不進來,就跑了。」塔隆無奈地搖搖頭,眼中有著笑意。
「…是嗎?東西就不用給我了。我還有三百多圈得練,吃東西會影響我的進度。」卡特蓮娜瞥了一眼用粉紅色絲巾包著的餐盒,然後回絕。
「好吧,但妳還是得記得休息,今晚將軍說要我們和他陪幾個貴族一起吃飯,為了以防萬一也叫我們要帶著武器。」塔隆笑著走至訓練場角落的長椅旁放下餐盒,然後搬出他要使用的標靶。
「…嗯。」卡特蓮娜淡淡回應,然後就繼續著剩下的訓練。
太陽很快地西下,訓練結束的卡特蓮娜和塔隆各自回到房間,沖洗滿是汗水的身軀,也整理著自己的儀容,為今晚的應酬做準備。
沒有多久,先準備好的卡特蓮娜便走出了房門。
此時的她穿著正式的白色褲裝,兩把匕首則是背在身後,沒有多餘裝飾的她看起來有種樸素的美感,艷紅的長髮雖然隨意披在身周,看起來又不會顯得沒精神。
她緩慢且有些不穩地走在走廊上,隱約地表現出對細跟靴子的不習慣,但從容的表情卻剛好掩蓋住了這些,使她看起來只有優雅,而不是慌張。
「蓮娜,妳還好嗎?」塔隆從後方追了上來,微微攙住了卡特蓮娜的手臂。
「沒事,只是這雙高跟鞋的鞋跟太細了,習慣就好。」卡特蓮娜抽回手臂,淡然地繼續向前。
「…好吧,別摔倒就好。」塔隆收回了手,然後默默跟上卡特蓮娜的腳步,身後燕尾服的衣襬隨著他的動作而微微擺動著。
兩人一路上很沉默,直到卡特蓮娜推開了餐廳的門,她才又開口說話。
「父親。」卡特蓮娜微微傾身,向裡頭所有人行了一個禮。
而塔隆沒有說話,但也是彎下了腰。
「好,都坐下吧。」杜 ‧ 克卡奧將軍示意兩人坐下,然後便回過頭和貴族繼續剛才的話題。
卡特蓮娜在穿華麗的卡莎碧雅身旁坐下,而塔隆則是坐在了卡特蓮娜的對面,同時也是餐桌唯一剩餘的位置。
「這是將軍您的大女兒吧?長得很漂亮啊!」等到兩人落坐,其中一個男人便開了口。
「伯爵大人,旁邊這位是我的小女兒卡莎碧雅,她更是美麗是吧?她可是我的驕傲呢!」杜 ‧ 克卡奧將軍無痕跡的將話題帶離卡特蓮娜,並向伯爵誇耀起美麗的卡莎碧雅。
塔隆看著低著頭的卡特蓮娜,眼中有著看不出來的某種情緒,而看著塔隆的卡莎碧雅,眼中有著對現狀的不滿。
卡特蓮娜幾乎是馬上就感覺到卡莎碧雅的不滿情緒,但對於這些無能為力的她也只能低頭保持沉默,專心吃著盤中的食物。
杜 ‧ 克卡奧將軍和貴族從卡莎碧雅談到貴族們的事業,再從貴族們的事業談到政事,最後再一個敲不定的合約中將話題轉回了卡特蓮娜和卡莎碧雅身上。
「將軍啊,若是您的其中一名女兒能和我優秀的兒子成對,您說,這樁合約就這樣定了行嗎?」伯爵拍了拍他身旁一直有加入話題、看起來莫約十二三歲的男孩,笑得一臉算計。
「我想這可不是什麼好主意…」「若是合約金再減少百分之五十呢?」伯爵的話讓將軍沉默了,瞬間,氣氛變得有些凝重。
「可我想要娶的是她,另一個感覺不是我的菜。」男孩突然囂張地開口,看著卡莎碧雅的眼神有著慾望。
聽見男孩輕浮的話語,卡莎碧雅驚得有些顫抖起來,但卻不敢出聲。
「孩子,別急。看看將軍怎麼說,他答應了之後你再挑也不遲。」伯爵輕聲在男孩耳邊呢喃,此話卻是讓耳朵較敏銳的卡特蓮娜和塔隆都聽見了。
卡特蓮娜輕輕皺起眉,顯然對卡莎碧雅有些擔憂。
而塔隆則是身周開始隱約散發出一種恐怖的氛圍,似乎是很生氣。
幾個心跳過後,杜 ‧ 克卡奧將軍嚴肅地開了口。
「合約的事改日再談吧,嫁女兒來換是不可能的事。」女兒要嫁,但也不是嫁在這裡,卡莎碧雅的價值遠遠不只這樣。
「這是你的損失。」伯爵一臉不在乎地聳聳肩,然後喝了一口酒。
男孩沒有將視線從卡莎碧雅身上移開,而是更加放肆地打量著她,就像是勢在必得一般。
卡特蓮娜微微抬起頭來看著男孩,眼中有著不悅,而她對面的塔隆也是愈發愈浮躁起來。
僵局持續了很久,直到華麗的落地窗突然爆裂開來,從窗外盪進了一名手拿屠刀的黑衣人之後,氣氛才從僵硬變成驚訝恐懼。
黑衣人散發著一股要殺光現場所有人的架勢衝了過來,眼看距離黑衣人最近的男孩就要慘死在那白晃晃的刀刃下。
幾乎是在同一瞬間,卡特蓮娜瞬步至男孩身前,抽出匕首擋下了刀刃,並伸出腳將黑衣人踹了出去。
黑衣人也不是省油的燈,在被踹開的同時伸出另一支手,將手裡的小刀往卡特蓮娜射去。
卡特蓮娜沒反應過來,小刀就這樣插進了她纖細的手臂中,並讓白色的衣裝染上了鮮血。
不過卡特蓮娜沒有因此退縮,而是抽出腰間的飛刀往黑衣人的喉間扔去,了結了他的性命。
「蓮娜!」塔隆急忙站起身,奔至卡特蓮娜身邊,檢視著她的傷勢。
「沒事。」卡特蓮娜冷靜地伸手拔出小刀,將其隨手扔在了地上。
一旁的男孩則是收起了囂張的態度和臉孔,驚駭地望著救了他一命的卡特蓮娜。
「羅爾少爺!你沒事吧?快,快去傳大夫。」杜 ‧ 克卡奧將軍也是站了起來,並揮了揮手讓士兵去傳大夫。
「諾克薩斯的戒備不是應該很森嚴嗎?怎麼?如今連個皇宮都顧不好?」伯爵帶著怒意的質問聲幾乎讓氣氛凝結,也讓杜 ‧ 克卡奧將軍很是尷尬。
「這件事我會加以嚴查,必定會給伯爵您一個交代。」杜 ‧ 克卡奧將軍語帶歉意的保證。
「哼,希望如此吧。」伯爵將羅爾攙扶起來,臉上的情緒並沒有緩和的跡象。
杜 ‧ 克卡奧將軍於是帶著在宴會廳外駐守的士兵長走至伯爵旁商議,完全將卡特蓮娜晾在了一邊。
卡特蓮娜用手壓住傷口,嘴角苦澀地揚了揚。
「父親,沒什麼要緊事的話女兒先離開了。」一旁的卡莎碧雅笑著站起身,向眾人行了個完美的禮後,帶著自己的仕女就離開了。
「我帶妳去包紮。」塔隆望著氣氛如此,是真的有些看不下去。他半強迫地拉著卡特蓮娜離開,不想承認那位將軍的無情。
兩人沒打一聲招呼就離開,但裡頭的人也顧不上理會他們,於是他們走得很順利。
等到杜 ‧ 克卡奧將軍的話語聲漸漸消失在門後,塔隆才又開口。
「為什麼要救他?假裝沒反應過來也不會怎樣的不是嗎?」
「我不想給父親添麻煩,誰知道要是他出事了伯爵會做什麼。」卡特蓮娜壓住傷口,冷冷地說。
「妳還為他著想做什…唉…我知道了,總之先回房幫妳包紮吧。」塔隆嘆了口氣,眼神除了氣憤之外只剩下擔憂。
「嗯。」卡特蓮娜現在腦中的畫面不是男孩,而是她受傷時,父親那沒有絲毫變化的表情。
一臉淡然,一臉無所謂。
或許有一絲驚慌,但卻是因為怕男孩受傷而有的情緒。
這讓卡特蓮娜覺得心冷。
可父親也是從來都沒有對她表現過在乎。
還有卡莎碧雅看見她受傷後那個淡然的笑容,就好像她們從未相識一般冷漠。
她的腦海不斷浮現她在這世上唯一在乎的兩張面孔,有冷漠的、有嚴厲的、有憤怒的,也有嘲諷、不屑,甚至是無視的。可她卻發現不知什麼時候,她已經再也想不起來他們真摯的笑,也想不起他們曾經對她的溫柔。
或許…他們是希望我消失的吧?
卡特蓮娜顫抖著強迫自己停止想像。
可那雙從那刻開始黯淡下來的綠色眼眸,就再也沒有真正亮起來過了。
那一年,她十三歲。
剩一章啦~過去篇快結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