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迺迪國際機場。
「真的到美國啦────!!!」
第一次踏上異鄉土地的無月在心裡興奮的大喊。
「嘿!Kids!跟好不要走丟啊!」
走在前頭的是一副標準華人長相的大叔,不時轉頭叮嚀跟在後面的無月和另外三位小屁孩。
「知道了~~」
「Yo!No chinese!」
能來到這裡,全要感謝這位大叔。
他是無月的英文補習班的老師,名叫東尼,能講流利的台語,早餐習慣吃肉鬆麵筋配白粥,但他是土生土長的美國人。
同行的還有他的老婆米娜,也是同間補習班的老師,身材高挑氣質優雅的美人,美國公民,但她是土生土長的日本人。
很奇妙的組合。
每年暑假,他們要回美國時會邀請在那上課的學生一起同行,只需付機票錢,其餘的開銷全由他們包辦。
這可遇不可求的好機會,無月的父母就當作考上資優班的獎勵讓他來了。
兩個星期,親眼看看世界。
無月也確實看到了超乎想像的世界。
「這…這是……」
「屁啦……」
到住處後,眼前的景緻讓我們看呆了。
是一棟被樹木和綠地環抱的獨棟別墅。
裡面有挑高的氣派客廳、家庭劇院、健身房、游泳池,中央的天井還有一座日式的小橋流水。
是的,東尼和米娜其實是有錢人。
這裡就是他們的家,位在紐約郊區的某個高級住宅區,鄰居都是美國備受尊崇的職業。
不過現在是晚上十二點多了,面帶倦容的夫妻沒花太多時間帶小朋友們參觀,催促著他們去洗澡睡覺。
無月分到二樓的單人房間,洗完澡後趴在床上漫不經心的轉著電視。
「…………完全……睡不著……」
「很正常,時差有十三個小時。」
我說。
「啊~~好無聊啊~電視全是英文聽不懂,也沒辦法出去玩。」
「你多少還是得睡一下習慣時差,不然明天早上會很辛苦。」
「就睡不著啊。」
「去數羊吧。」
「那根本沒用……」
「那……做白日夢?」
「……白日夢?……等等。」
無月舉起手指,在空氣中若有所思地晃著。
「怎麼?」
「總覺得……好像忘記了什麼事……」
「是什麼東西忘在機場了?」
「噓……你安靜,讓我想想……」
「……」
「…………啊──!」
他從床上跳起來。
「你幹嘛?」
「要訓練異能的事完全忘記啦──!」
「……啊。」
嗯,連我也忘記了。
畢業後暫時擺脫壓力的無月發瘋似的整整玩了一個月,來到這裡已經是八月份了。
「先別管了吧,既然出來玩了就好好玩。」
「不行!這是我給自己的功課!」
無月堅持,盤起腿坐在床頭。
「反正現在也睡不著,我就來冥想吧。」
「……隨便你吧,我要先睡了。」
「Daniel!Wake up!」
隔天早上,米娜的聲音從房門外傳來。
丹尼爾是無月的英文名字。
「……」
無月像睡死一樣黏在床上。
「喂,起來啦。」
「唔呃……」
他呻吟了一會,把棉被捲得更緊。
「看吧!我就說會起不來吧!」
「…………煩死了……跟老媽一樣囉嗦……」
無月厭惡的撐開沉重的眼皮,沒幾秒就放棄了。
「…………Blex……你代替我去吧……」
「哈啊?好不容易來到這裡,你卻要睡覺?」
「反正……你看到的……也會變成我的記憶……我不行了……我要補眠了……」
「……」
結果變成惡性循環了。
無月白天起不來,晚上睡不著,這幾天都是我在代替他度假,享用道地的漢堡王和甜到牙齒發軟的霜淇淋,參觀可樂娜公園、布朗克斯動物園、中央公園、大都會博物館和自由女神像。
而讓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從曼哈頓地鐵站出來去搭渡輪的路上,在繁榮的都市裡有兩個突兀的巨大坑洞。
那是世貿大樓的遺址。
我記得九一一事件發生的當晚,無月正好在上英文課,東尼接到親人從美國打來的電話後立刻激動地大喊:
「你說三小!?世貿大樓被撞了!?」
沒多久,消息就登上全世界的新聞頭版。
我不自覺的在坑洞邊停下腳步,時間彷彿靜止在倒塌的那一刻,凝重的空氣讓人沉悶起來。
「這裡就是世貿大樓嗎?」
「啊,無月,你醒啦。」
「有些歷史事件還是得親眼看看的。」
「哼,裝什麼成熟。」
「……」
無月沒有接話,默默的看著坑洞。
「……Blex。」
「嗯?」
「我知道這裡犧牲了很多無辜的性命,也替死者感到難過……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沒辦法認定整起事件誰才是邪惡誰才是正義。」
「我之前說過了,正義和邪惡不是由我們能決定的。」
「嗯,我知道,現在世界都將矛頭指向中東,聯合國也派兵過去了,所以美國是正義的那方嗎?」
「目前是這樣沒錯。」
「……但是,這事件的起因是從波斯灣戰爭開始的,美國政府假借和平為理由,出兵去別人的領土、干涉別人的政權,實際上是為了讓石油穩定輸出,比起九一一事件,中東那裡也許死了更多無辜的人。」
「……」
「被別人欺負這麼久,我能想像,劫持飛機的他們是抱持著多大的憤怒與決心才會幹出這種事,如果這種事發生在我們的故鄉,我想一定也會有人幹得出來。」
我聽著無月的話,沒辦法反駁。
現在的世界,幾乎沒有純粹的正義,資本雄厚的是正義、發展先進的是正義、武力強大的是正義,誰的氣勢比較逼人、誰罩的人比較多、誰的拳頭比較大誰就是贏家。
「……人類真的很可悲。」
「的確。」
「為了利益、為了權力。」
「為了種族、為了宗教。」
「因為沒有共同的敵人,所以只能在種族之間比較和競爭。」
「Blex,你講到重點了。」
「什麼?」
「你看,九一一事件讓美國上下凝聚起了愛國與護國之心,也就是說,如果全世界都有個共同敵人,那大家就會團結在一起對抗了吧?假如這真的是促使世界和平之道,你會願意為了和平,與世界為敵嗎?」
「…………我……」
「嘿!該走了!」
東尼打斷我們的對話。
「啊,一不小心浪費太多時間了,抱歉,在幫我撐一下吧Blex,我快完成了。」
「嗯。」
與世界為敵?
老實說,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終於完成啦──!!!」
無月傳來好消息時,我們在華盛頓特區的華盛頓紀念碑前。
「這是什麼?」
「是『怪力』喔!」
與之前不同,這次的異能是白色光芒,名字也簡單明瞭。
怪力,我的第二個異能,擁有超乎常人的力量。
我接收異能後握了握拳頭,並沒有特別的感覺。
「快啦快啦!」
東尼和米娜正好去廁所,無月焦急的想要我嘗試。
「就算你說要試……我要怎麼試……」
「你可以去扛扛看汽車啊。」
「白癡,不要做顯眼的事情好嗎?」
我看向廣闊的草地,有了想法。
「不然跳遠吧,用全力看看能跳多遠?」
「……唔……好吧。」
「開始囉,一、二、三!」
我往前助跑一小段後,跳躍。
嗖──!
「咦…咦?」
全身傳來失重的無力感,周圍的景物越離越遠,當我發現不對勁時已經來不及了。
這一跳,我們飛了起來。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們像是被射出去的砲彈,飛過憲法大道、橢圓草坪、總統公園,直到摔在陌生的水泥地上滾了好幾圈。
「啊……痛痛痛……」
「……這是哪裡啊?」
還沒反應過來的我們,茫然的看著遠方的紀念碑。
「哇靠……到底跳了多遠啊?」
「誰在那裡!?」
這時,一位身材魁梧的男子忽然出現在我們身後,嚇得我趕緊躲進一旁的水泥柱後。
他插在西裝外套裡的手,明顯的握著一把槍。
「Blex!那是維安嗎!?我們是不是跳到不該進來的地方了啊!?」
我仔細一看,這裡並不是平地,似乎是某個建築物的天台,漆著白色油漆,還有掛著美國國旗的旗竿。
「…………不會吧。」
說到附近的白色建築,也只有那一棟了。
世界維安最嚴密的建築物之一──白宮。
「靠北啊啊啊────!!!這裡是白宮啊──!!!」
「……屁、屁啦──!!!現在要怎麼辦啊!!??」
「我、我想想辦法!」
我試著冷靜下來,可是隨著維安一步步逼近,越緊張腦袋越是混亂。
「用深邃之眼啊!」
「那是下下策!」
我知道用深邃之眼能馬上解決他,但總統府的維安不明原因昏倒,勢必會引起更多的麻煩。
只好豁出去了。
「……怎麼來的就怎麼回去吧!」
「你認真!?」
我撿起腳邊的水泥碎塊往另一邊丟去,趁著維安分心時,奮力衝出去朝紀念碑的方向一躍。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們再次飛過總統公園、橢圓草坪、憲法大道,幸運的降落在紀念碑的草皮上,摔的滿身泥土和草屑。
「噗!呼哇──!」
我吐掉滿嘴的草,鬆了一口氣。
「差、差點就要出事了……」
「是啊……哈……哈哈……」
「哈哈……」
我們露出苦笑。
「你跑去哪啦!?怎麼跌倒了!?」
慌張跑過來的米娜把我扶了起來。
「……抱歉,不小心滑倒了。」
我回頭看了一眼白宮,在短短的一分鐘前我們還在那裡呢。
看來在捅出麻煩前要好好學習控制力道了。
「昨天華盛頓特區不少人目睹到有『東西』從華盛頓紀念碑飛向白宮,不過白宮方面並沒有證實這項消息……」
隔天,一團黑點飛過白宮草坪的模糊影像登上新聞,無月差點把早餐麥片噴出來。
「……Blex……那…那是我們……對吧?」
「……雖然很不想承認……是的……除了我們還會有誰……」
「……不會……怎樣吧?」
「你放心吧,影像看起來沒有很清楚,而且也沒有人找上……」
叮──咚。
門鈴響了。
「來了。」
東尼開門,門外是一位戴著墨鏡,留著黑色長馬尾的女子,身後停著鮮豔的法拉利Enzo。
「哈囉,我是華盛頓行政服務局的人員。」
女子摘下墨鏡,露出美麗的琥珀色眼睛。
「有人在華盛頓撿到這隻手錶喔。」
她的手裡,拿著無月的電子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