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五章 收束的線
「我無論如何,都需要你的回答。」
手持著有如雪一般純白的刀刃,身上卻滿是魔物之血的伊西斯站在第二十四柱「魔神」前,
眼神的決意是那樣的深邃且無可動搖。
「伊西斯卿啊,汝之學識不遜於吾,又有何事非得知道不可呢?」
穿著一襲黑色風衣,長袖袖口帶有鳥羽般的黑色流蘇,周圍圍繞著地獄三頭犬與無數的烏鴉在周圍徘徊,
一身黑的青年,膚色卻有如紙一般的蒼白,眼睛有如萬花筒一樣、沒有固定的顏色,也不曾停止轉動。
身為「魔神」的青年從領口取下了眼鏡,瞇著眼淡淡的笑著,意有所指的微笑像是矛頭一樣刺向伊西斯。
「在我離開這個世界的一千年以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面對如此景象,伊西斯仍然對著青年追問。對此青年也只是以一抹微彎薄唇的微笑回應。
「有些事情,還是不要談吧,伊西斯卿。」
「誰管你?我只是想要得到我不在這期間的資訊罷了!」
「即使那些事情令你反感也要知道嗎?伊西斯卿。」
笑容慢慢加深的青年笑著,屬於惡魔獨有的黑色羽翼從背後展開。
「吾輩與汝同樣厭惡當代主神,但是吾輩是魔神,是只會躲在地下與召喚者背後的膽小鬼呦……伊西斯卿……」
「你不是掌管法術與萬象的魔神嗎?還有什麼事情是你不知道的?」
一瞬間,魔神的臉扭曲了,表情表露出像是要毀滅一切的情緒,但僅僅是一瞬間而已。
就算只是那個一瞬間,周圍的地獄三頭犬都畏縮了一下,彷彿那陣肅殺之氣就能將自己分屍一般。
「伊西斯卿,吾輩雖為納貝流士、身為法術學問與萬象知識的魔神,不知道的事情也是有的……」
微笑再次重回臉上,周圍的烏鴉緩慢且優雅的停駐在納貝流士的肩頭,抬頭嘎聲叫著。
「……吾輩也是有想要逃避的心情的、伊西斯卿。」
「身為魔神也會逃避嗎?」
至目前為止都只是旁觀的莘菈姆以恥笑的表情看著對方的雙眼。
「吾輩就算是魔神,也有感情、有情緒。汝曾為魔王,會跟在伊西斯身旁,想必……」
「住嘴。」
笑著的莘菈姆周圍出現無數的水晶柱,地板出現裂痕,魔力溢散在空氣中。
「看吧,汝輩也是有感情的。」
毫無畏懼表情的魔神保持著一貫的笑容,身旁卻聚集了無數的烏鴉。
「吾輩為魔學與萬象之魔神,愛的就是『求知慾』,汝輩的感情是如此美味、如此……令人陶醉。為了表達感謝之意、同時不辜負第四十八層『魔神迷宮』的守護者職責,吾輩,納貝流士……向汝等表達第一次的敬意。」
地獄三頭犬慢慢地退出了魔神的會客室,越來越多的烏鴉往納貝流士的身邊聚集。
「吾輩名為納貝流士,所羅門第二十四柱魔神,在此宣布──」
「試煉開始。」
「還沒到尾端嗎!」
全身西裝的男子向前喊到,一拳往地獄三頭犬的臉上揮去,再一腳補給從側邊撲來的巨型烏鴉,
身為轉生者之一的輝以土牆逐步隔絕背後的魔物群,同時以體術對付湧上的無數魔物,
當然此處不只有他一個人,除了尹忒坎蒂、薇與伊西斯三人不在此處,轉生者集團的人都聚集在此了。
「看到前面的大門了!快要到安全區了!」
最前方的隼湛用虹彩一般的羽翼擋下地獄三頭犬的火焰,後方的維克則一槍射穿了牠體內的魔石。
無數的魔物屍骸散落在兩旁,每個轉生者身上都累積了不少的傷口。
「所以我說為什麼不一開始叫大嬸用空間魔法把我們搞到大門前就好啊!」
維克朝著後方大喊著,從腰間掏出子彈,持槍單手推開彈匣在空中填充後直接往上開了一槍,大型烏鴉的屍體失速落在一旁的磚地上。
「不要叫我大嬸!這邊阻絕所有干涉空間的技術、在入口不就說過了嗎!」
就算不能使用空間魔法,穿著巫女裝束的芙拉仍然不停地以魔力作為顏料在空中畫著無數的法陣,削弱周遭的魔素濃度並且不時以符咒產生結界禁錮住前來的魔物。
但是,還是會有漏網之魚,一頭地獄三頭犬衝過了前排隼湛的阻擋,往維克的方向撲咬了過去。
不過,牠的嘴只能夠張到這麼開了。由於「密探」的效果,隱匿了自己行蹤的易碑察反手握著純白的刀刃,輕易的從地獄三頭犬的側腹劃開一個大洞,再從張開的獸嘴將刀刺入,以腳踢開已死的屍體。
「自己注意一點啊。」
左手稍微在頭的旁邊橫揮了揮,笑著的易碑察再次跳入魔物群中屠殺。
終於抵達大門前的時候,卻看到伊西斯被打在大門上,衝擊無法完全抵消地推開了大門,橫倒在地上。
「愚昧的伊西斯卿喔,汝輩太妄自尊大了吧?」
裡頭的魔神穿著的大衣隨著魔力的氣流飄動著,大量的風壓從推開的大門竄出,
「吾輩為納貝流士!豈有遜於『神性者』的道理?哼,少做夢了。」
背後展開的黑色羽翼揮動著,袖口的流蘇隨著納貝流士的手掌開合改變外貌。
「喂!沒事吧!」
輝一把抓起了倒在地上的伊西斯,推開罩住頭部的兜帽看著對方嘴邊有大塊血漬的樣貌。
「……等、咳、咳!你們、你們來這裡幹什麼……」
吐出黑色血塊的伊西斯看著自己眼前的「同伴」,已經幾乎睜不開的眼皮慢慢的隨著沉重的脫力感而隨之垂下。
「汝輩也有稱的上同伴的人麼?伊西斯卿?」
像是恥笑一般的視線掃過剛抵達的轉生者們,手上的流蘇隨著手指併攏成手刀的樣子、轉化成併攏的刺劍,蒼白的嘴角隨即再次上揚。
「不要、咳!跟他打……他、是魔神……」
閉著眼睛的伊西斯面朝同伴們,但卻得不到想要的答案。
「你太弱,因為你只有一個人。」
「不、不可以……」
將伊西斯靠在門框旁,轉生者的眾人站了起來。
「你說,你叫做納貝流士是吧。」
輝把右手的手套脫下,丟在納貝流士眼前的地上。
「我絕對,不會拋棄朋友。敢傷害我朋友,等同侮辱我。」
左手指向了納貝流士,自信的微笑慢慢上揚,嘴角的黑痣也略為上抬。
「接受我的決鬥,納貝流士。」
顯而易見的怒氣散發
「汝輩僅為凡人,何來膽識與我挑起決鬥?」
巨大的黑色羽翼拍動著,巨大的黑色身影落在大廳最中央的柱子上,宛如猛禽一般的俯瞰獵物,宛如最狡詐的獵人一般,用滿是戲謔與玩笑的姿態玩弄獵物。
「只因為我不能接受你的作為,納貝流士。」
周圍的地板慢慢掀起裂痕,無論是金屬還是寶石,有如糞土一般的被刨起,在輝的身側飛舞著。
「看不慣就打人?這可是野蠻人的做法,汝輩也沒好到哪裡去吧。」
「再野蠻,也不會拋棄自己的同伴跟親友。你假扮紳士的面具也差不多該拿下來了吧?」
「你有搞清楚自己的立場嗎?凡人。」
無所畏懼的笑容慢慢浮現在輝的神色上,慢慢抬起了手臂。
「再清楚不過了。」
隨著手掌下揮,大量尖銳的金屬與土石往納貝流士的方向飛去。
「只會踏在地上作戰的汝,還沒有資格與吾輩分庭抗禮!」
純黑的羽翼再次開始拍打,輕易的從空中躲開了從輝的身側飛來的大量尖刺。
同時作為回禮,大量漆黑的羽毛往輝的方向飛去,但輝早已準備好了第二波土石,刨削著純白的磨石地板作為武器,不停地往對方投擲。
「只會丟羽毛的你,也不可能攻擊的到我。」
所有的羽毛都被堅硬的土石擊落,甚至彈飛或打散,其中一片還擦過納貝流士的側臉,些許純金色的血液流了下來。
「渣滓……!竟敢傷害我尊貴的體膚?」
大量宛如刀刃一樣的羽毛往輝的方向射出,卻被瞬間立起的土牆擋下。
「防空洞果然還是有必要啊。」
苦笑著看著身後的夥伴們,後頭湧上的魔物打破了魔法造出的土牆,像潮水一樣再次猛撲了上來。
「……背後交給你們了,讓我信任一次隊友吧。」
用戴著手套的右手分解了插滿羽刃的土牆,看著在空中拍打翅膀的納貝流士。
「絕對要殺了汝……!」
順著氣流俯衝而下,手掌併攏擺出手刀的姿勢,袖口的流蘇也硬直、有如袖刃一樣。
幾乎不可能躲過的速度朝著輝襲來,在流蘇即將刺入體內的那一刻。
沒有痛感,沒有任何痛覺。
「我說、你差不多該相信我們是好隊友了吧……」
用虹彩一般的羽翼守護著輝,背對著敵人只為了拯救隊友的他──隼湛露出勉強的笑容看著輝的雙眼,腹部被流蘇刺穿,淌著血。
「你、你為什麼……」
「區區致命傷而已、可以的……」
用羽翼比出了一個鳥人的「讚」之後,靠著輝的肩膀慢慢軟了身體,手無力抓住肩膀之時又轉為下滑,趴在地上,地上是夥伴的鮮血。
「……愚昧,與我同族卻仍然愚昧。」
收回尖銳的流蘇,甩乾上頭的鮮血,露出不屑的表情看著隼湛。
「你、竟敢……」
地上的土石湧出,呈現球狀包住了隼湛的身體,黑髮下的瞳孔變的銳利,周遭的環境僅僅是被輝踏在地上,就產生大量的魔力而使地表泛著藍光。
『妾身的力量就稍微借給你用吧──記住,土石與水晶是類似的。』
一瞬間,站在輝身後的鬼族女性拂起衣袖掩嘴,像是說悄悄話一樣的說到。
「……換我了吧?換我殺你了吧?」
從瀏海下探出的右瞳孔,從黑色轉變成混濁的淡藍色,氣溫大幅度下降,泛著藍光的地面也從裂縫中竄出各種奇異形狀的水晶柱。
「汝──初代魔王!汝輩怎可憑依於區區一個凡人身上?汝輩為何降低自我的人格?」
「『如同你們魔神一樣,妾身(我)是為了幫助(復仇)。』」
兩個不同的聲音從輝的口中發出,狂氣的右眼注視著納貝流士。
「卑賤!吾輩真是看錯汝了!初代魔王竟然墮落到如此境地!」
手刀再次抄起,流蘇再次併攏,朝著輝的脖子揮去。
「『沒有人可以污辱我(我的同伴)。』」
無數的水晶槍有如士兵一樣,同時且有紀律地擋住了流蘇,卻被流蘇的魔力給破壞成粉末,但同時也抵消了揮砍的力道。
「『就是現在。』」
輝順著莘菈姆提供的魔力線引導,橫踢向上的腿往納貝流士的側腹直擊,掃到一旁的牆上,力道之大甚至讓牆壁出現裂痕。
「『第二段追擊。』」
不帶感情的音調說到,西裝的袖口產生一柄水晶匕首,追擊上去的輝踏著水晶在空中產生的踏板,切下納貝流士單邊的羽翼。
「住手!汝輩僅為凡人!」
「『第三段追擊。』」
完全不理會納貝流士的反抗,抓著對方的領口丟到地上,跨坐在對方身上,往對方臉上就是直直的一拳,然後,右邊補一拳,再來是左邊、右邊、左邊……
「汝輩、到底想要什麼?」
被不停毆打的納貝流士無力的倒在地上,此時不死的祝福反而變成詛咒一般。
「『妾身(我)只想要跟同伴一起活下去。』」
「吾輩有不讓你們活嗎──嗚噗!」
左邊又迎來一次的拳頭,打到納貝流士的眼睛再也睜不開,自己的拳頭都已經揍到發紅了。
「汝的朋友都還沒死啦……汝輩家裡的史萊姆等等就會製作傷藥了所以算是安全──」
「『伊西斯呢。』」
「他死不了的──嗚噗!」
又補了一記上鉤拳打在納貝流士的下巴,輝的右眼也恢復正常的黑色瞳孔。
「你再欺負我朋友一次試試看。」
輝站了起來,走到仍然奮鬥著的夥伴身邊。
「該往後跑囉,只會吃糖的傢伙會做了傷藥照顧我們,該撤退囉。」
伊西斯的迷宮討伐是以失敗告終,但仍然得到了他要的資訊。
資訊的答案?沒有那種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