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五下課的時候,秦嵐坐在杜宛楓的對面,「妳現在還想著前任嗎?」看著杜宛楓疲憊的神情,秦嵐笑笑地說著,「偶爾吧。」經歷了許許多多,杜宛楓漸漸地不知道埋藏在自己心中的是什麼,可是她知道,只要不見到,她就不會感到痛苦,一見到,就有如滔滔江水般的傾瀉而出。
可是有時候總有那麼幾天,會特別的想念那個人,明知道不可以去看她的生活狀況,可是她還是去關注了、去看了,最後再把自己逼近極限。杜宛楓是痛苦的,面對這樣反反覆覆的生活,明知不可行,卻仍舊為之。在外人面前看來,如今她的痛苦,大概都是自找的吧。
可是秦嵐卻拍了拍她的頭,告訴她:「沒事的,因為我也是啊。」
思念的來來去去,讓杜宛楓的心漸漸的疲憊,秦嵐的話給了她很大的勇氣,就好像深深地相信著她,她明白自己在做些什麼,「對了,要不要去哪邊玩玩?」
「欸?店不用顧嗎?」
秦嵐狡詰的笑了笑,「這個嘛,我有辦法。」
那一天艾瑞旭打烊後,秦嵐一邊洗著杯子,一邊和阿諾商討著關於要和杜宛楓一起出遊的事情,在剛開幕沒多久的繁忙日子裡,突然地說要休假確實有些不太合適,但她總覺得不論是自己、還是杜宛楓都必須給自己一個句點,否則,她們大概永遠都只能被困在這一個循環裡——壓抑、爆發然後再繼續壓抑。
過去她一直認為這是可行的,只要時間久了,她就不會痛了,可是江曉青寫的那些,徹徹底底的顛覆了她的想法,一夕之間壓抑的情緒全部都爆發出來了,秦嵐很害怕,杜宛楓也會和她一樣,就算現在的她,看似沒事了,但秦嵐卻總覺得,這一切都只是暫時的發洩結束而已,她們都沒能告別、也沒能面對,關於前任的一切。
「如果妳覺得必須的話,那就去吧。艾瑞旭我會撐著。」阿諾一邊將杯子放進消毒機裡,一邊說著,秦嵐擦乾了手,看著阿諾說:「我雖然拜託了一個傢伙來幫忙,只是廚房的話還是必須以你為主,那傢伙只能做些簡單的東西而已。」阿諾點頭,突然間想起了一件事情,「對了,曉青傳了封MAIL給我,老實說,我不是很懂原因。」
秦嵐帶著疑惑的看向阿諾,他走進了員工休息室拿出了幾張紙,「她要出國了,就這幾天。」聽見阿諾口中的她,秦嵐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笑道,「是嗎?」
送江曉青出國的人便是江父,而理由也可想而知。她寄給阿諾的那封信裡,寫滿了關於秦嵐的事情,秦嵐一面笑著看那幾張紙,一面又看向了滿臉厭世的阿諾,只見他幽幽的開了口說:「我不懂,為什麼她老覺得我喜歡妳。」
「我也不懂,為什麼她可以完全沒發現你喜歡她。」
「難道她不知道妳曾經因為這件事情揍過我嗎?」
秦嵐搖了搖頭,轉了話提道:「快把東西收一收,下班啦。」
這一趟遺忘之旅就訂在中秋節前的那一個周末,地點是台灣的東部,台東。
這天,她們搭著往台東的普悠瑪直奔著池上,在火車站附近租了一輛機車,她們一起去了不少地方,知名的伯朗大道、金城武樹、喝了初鹿鮮奶茶、吃了福源豆腐店的臭豆腐,每到一個地方,杜宛楓就為自己拍下一張照片,興許是為了證明自己過得很好吧,秦嵐只能這樣自己猜測著。
離開了池上後,她們往成功方向騎去,路途中經過了玉長隧道,秦嵐臨時決定加了一個景點進去,隧道裡,冷風襲來,杜宛楓拉緊了身上的外套,她傾身向前對著秦嵐說了句:「好冷啊。」秦嵐稍稍的挺起腰桿,擋住了一些風,這趟旅途裡,兩人雖然沒有過多的交談,但秦嵐的體貼倒也發揮的淋漓盡致,即使沉默橫亙在她們之間,卻也沒有人覺得尷尬,而在這綿延數公里的玉長隧道裡,她們都在思念著某一個人。
玉長隧道出來後,秦嵐靠了邊,領著杜宛楓來到對面的觀景台,山上的天氣帶點陰,秦嵐坐在木長椅上,看著杜宛楓因為一望無際的海岸而興奮,「如果這樣能讓妳寬心點就好了。」她輕聲的說著。
「妳跟我說話嗎?」聽到後頭傳來的細微低喃聲,杜宛楓疑惑的回頭望著秦嵐,她搖了搖頭,對她笑著說:「沒有,快下雨了,我們走吧。」
從山路下來後,她們先去了一趟便利商店,秦嵐買了一些啤酒,再回民宿前,這是她們最後的景點,秦嵐停好了車,拿著剛買好的啤酒和杜宛楓一起走下了海灘。
她們就這樣坐在礫石邊上,看著海浪打上沙灘,秦嵐拿了一瓶啤酒給杜宛楓,也順道給了她一些東西墊胃,「其實啊,這趟旅行,我有一個想法。」秦嵐一邊打開了啤酒,一邊說著。
秦嵐告訴杜宛楓,她希望在這趟旅行中對心中的江曉青道別,也對愛著她的自己告別。她希望她也是。畢竟,如果一直被前任影響著,對她們自己本身都不好,並不是說要她馬上就放下,一步步慢慢來也無妨,現在要繼續愛著她也可以、恨著她也行,如果,這樣可以讓她振作起來的話,就像那一天在錢櫃裡她說的一樣,她只要求她:不要忘記要忘記那些傷痛、不要去害怕愛情。
「可以借妳的手機看看嗎?」
秦嵐將自己的手機交給了杜宛楓,杜宛楓打開了她的臉書,在搜尋的地方打上了秦語晨的名字,她看著那些公開的貼文,一遍又一遍。看著秦語晨沒有她的生活仍舊過得如此的快樂,她便想到了自己、想到了那時拋棄了尊嚴的江曉青,想到太多太多。
一篇一篇看著,直到她看到了秦語晨最新的那篇。
她顫抖著手將畫面關掉,將手機還給了秦嵐,「我……能忘了她嗎?」
「能的,杜宛楓。」
「未來這一切都可以結束嗎?」
「嗯,我們一起走出去、一起向她們說再見。」一步一步,慢慢地來,就算慢的像蝸牛也無所謂,「然後過我們的生活。」
「妳和江曉青……」
「我們不適合,不論怎麼問自己,我都只得到這個答案。」
杜宛楓沒有說話,悶著頭獨自喝著啤酒,直至太陽西下,橙色的光芒連著海際,秦嵐的一瓶啤酒都還沒喝光,杜宛楓的腳邊倒是倒了好幾罐的空瓶,說好要彼此與彼此的前任道別,沒想到杜宛楓卻喝茫了,秦嵐嘆了氣,起身替身旁邊的醉鬼收拾了東西,才剛從停車場回到海邊,杜宛楓卻搖搖晃晃的走到她面前,「說好要一起做的事情呢!」諾大的海邊,逐漸顯現的夜暮,一個喝醉的矮小女人抓著另外一個挑高的女人,「妳站那麼高怎麼當秦語晨!」
秦嵐笑了笑,服了杜宛楓。她微微的蹲了下來,讓自己與她同高,杜宛楓哇的一聲,就這麼哭了出來,「為什麼?為什麼要離開我。」總是壓抑著的她,大概無法料想到醉了後會是這樣的模樣。
「說話啊!妳這混蛋!」杜宛楓還在罵,秦嵐蹲久了,偷偷的站了起來,「嗚嗚,秦語晨妳這王八蛋,哪有人還會突然長高的⋯⋯」
秦嵐才正要開口,突然想起秦語晨結束時的沈默表現,便還是閉了嘴,不說話任由杜宛楓罵著。興許是罵累了,杜宛楓突然直盯著她,左腳一邁,右手一舉,頗有氣勢萬鈞之勢襲來,秦嵐還來不及反應,想著就這麼挨一巴掌吧,沒想到,那手滑過面前,剎那間脖子一緊,自己也順著一股力量向前倒去,然後便是一股酒味充斥於鼻尖,唇上那股溫暖如電流般刺激了大腦。
老天!這人喝醉了,不是打人,是吻人啊?!
秦嵐回過神後,才想起自己應該要拉開了她與杜宛楓的距離。
「嗚嗚⋯⋯阿晨⋯⋯」沒想到才剛拉開距離,杜宛楓又像是失去了玩具的小孩哭了起來,秦嵐真心無奈了,她嘆了氣拍了拍杜宛楓的頭,「沒事的、沒事的。」就像是一個母親般,安慰著眼前的人。
沒事的、沒事的——一遍又一遍的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