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學校裡沒什麼地方好說話、算是我半個地盤的圖書館也隨著放學時間關門，於是我們前往麥當勞談話。
我點了九塊雞塊餐搭配大薯大可，萱萱則是五十元搭配的漢堡跟小杯玉米濃湯。反差真大。可能萱萱回家還有晚飯等著，所以沒打算吃太多吧。我的話這個就是正餐了，還稍嫌不足。宵夜則是基本。
剛放學蠻多本校或他校的學生在這，我們坐到店內比較隱密的角落兩人座。這位置和上次我跟小林和死神坐的座位很近，讓我有種奇妙的感覺。
「學長稍等我一下。」
我們面對面坐下，沒想到萱萱不吃東西也不開啟話題，反而拿出手機來滑。
我還有些困惑地吃著薯條，萱萱就撥了電話打給某人。對方接起電話後，萱萱瞄了我一眼，似乎是在暗示我聽好這次通話。
「喂，小欣嗎？我找阿翰學長聊我之前跟你提過的事了。嗯，我們在麥當勞。他就在這裡。嗯？嗯，好。」
萱萱將手機遞給我，我接過來聽。
「喂？」
「學長，你決定要幫萱萱了嗎？」
小欣甜膩膩的聲音透過電話一樣清晰好聽。可重點是聽了小欣的話後，我才注意到自己已經先答應要幫忙了，即使我還沒聽過事情內容。
「嗯，說好要幫忙了。畢竟你的那件事，我也還欠她人情。」
「嗯，學長願意幫忙萱萱我也很高興。她說這很難啟齒所以不願意跟我說明白，我說『我也有跟你說過被跟蹤狂騷擾的事情啊。』也一樣直搖頭。我才跟她說學長或許能夠真的幫得上忙，希望有人幫助她的話就跟你說說看。抱歉學長，把這件事丟給你。」
「沒什麼，剛才也說過我算是欠萱萱人情，能夠幫得上忙的話我也很高興。」
「謝謝。那我就不再多說什麼了，請你跟萱萱多聊聊吧。」
「嗯，知道了。」
我把手機交還給萱萱，萱萱又跟小欣說了幾句寒暄的話後才掛掉電話。
「為什麼要先跟小欣報告啊？」
「因為我跟小欣提過我想找阿翰學長你商量這件事啊，應該說本來就是她建議我這麼做的。就算不提這個，基於禮貌，我找阿翰學長你單獨出來吃飯先跟小欣報告也是應該的。」
「喔，嗯。這樣啊。」
後面那段我聽不太懂，總之唯唯諾諾地應是。
「萱萱也有跟小欣聊過這件事啊？」
萱萱有些困惑地看著我，似乎想問些關於我那低下情商的問題。為了不讓她開啟這個話題，我只好先聲奪人。
「嗯……其實是我愁眉苦臉，被小欣注意到問起的。可我實在無法向她說清楚，只能找學長。」
「到底是怎麼回事？」
萱萱低著頭像是沉思，又像跟才和我求助時一樣抬頭，一臉堅毅。
「我想先說明，其實在我國中剛畢業的時候，我爸媽就離婚了。」
聽到這句話，我內心有些震撼。
雖然離婚率增高、單親家庭比例上升這種社會現狀已經深入人心，甚至連新聞都懶得播報，可我還是第一次遇到出身於這種家庭的人。
是因為這種家庭都在別縣市比較多嗎？還是那些人只是跟過去的萱萱一樣沒有特別明講，所以才沒人知道的呢？或是只有我一人特別懵懂無知？學校裡班上是不是還有更多這種人存在？我忽然開始好奇起來。
我光聽人如此告白就受到些許衝擊，更別提當事人萱萱了。她緊張地咬了咬下唇，靜待我的反應。父母剛離婚一年左右的她，恐怕也還未完全接受、習慣現狀。
難怪她對小欣含糊其辭，含蓄內向、尚且心存芥蒂的她要說出這種事情，就需要很大的勇氣。
只是為什麼跟我講比較好？因為我解決了跟蹤狂事件後一樣保持緘默不提詳情、沒有拿這件事情來炫耀，才得到了信用嗎？如果真是如此，那還真的挺開心的。
「原來如此……所以你現在是跟爸爸一起住嗎？原本還會跟媽媽聯絡，現在卻聯絡不上？」
「嗯，就是這樣。」
為了不辜負萱萱的勇氣，我把話題接續下去並提出自己的假設，讓她得以用肯定或否定的簡單語句回答。從萱萱的回答來看，我的想法是對的。
萱萱的嘴唇好像有些顫抖，她喝了口玉米濃湯舒服地吐了口氣。就當作是麥當勞冷氣太強吧。
「呼……我也不知道爸媽為何離婚。印象裡我沒見過他們兩人曾在家裡親暱，可也沒想過他們會離婚，所以那時候很受打擊。當我回過神來，已經被決定好和爸爸一起生活了。對此我沒什麼不滿，因為我也不討厭爸爸，只是偶爾也很想念媽媽。幸好他們談好我們能夠透過手機自由聯絡、每個月讓我們見一次面。只是得挑在外頭碰面，他們倆似乎都不想見到彼此。總之現狀雖有些彆扭，我還算是平安地在兩人的呵護下進入高中生活。」
「然後，最近開始聯絡不上媽媽嗎？」
「嗯，LINE打過去沒人接，我本來以為是媽媽這陣子在忙工作不好回覆。但是探望日那天她沒來接我，我連忙打了媽媽的手機號碼，結果卻打不通，才意識到大事不妙。」
「在這之前，你跟她通話的時候有發現什麼異狀嗎？」
「沒有，只是媽媽一直都不是很開心。雖然和我見面的時候都會強裝開朗，可是她離婚後生活狀況好像不是很好……贍養費的部分我沒聽兩人說明過，也不敢問詳情。」
「聽起來不太妙啊，你有想過聯絡警察嗎？」
直到這時，我才提出符合常識的建議，萱萱則是一臉苦澀。
「我不知道該怎麼跟警察說明這個狀況，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受理由我提出的通報。就算真的受理，要是把事情鬧大，我又怕傷到我爸。自從離婚過後，爸爸在家比以前說得更多話，好像總是在勉強自己補足母親的空缺，讓我很心痛。要是讓他知道我為了母親操心又擅自聯絡警方，我怕會傷到他……而且，萬一她其實沒什麼大礙只是不想接我電話……」
萱萱的聲音細若蚊蚋，講到最後似乎還有些哽咽。
「嗯……」
我雙手抱胸，感覺這件事有些複雜且難插手。
父母離異的孩子察覺到分開的那一方發生異狀，到底能做些什麼？這的確是個相當困難的問題。也許她是想全力奔向新生活，只能放下過往，自己不該強求……要是這麼想等於承認自己是被母親拋下，那實在是太辛酸了。
就算想做些什麼，又怕投入此事會傷害到陪伴在自己身邊的那個人。如果他們父母是好聚好散那樣的話還好，不過目前聽來明顯不是如此，還真是麻煩。唉，我用麻煩這詞來形容也是挺過分的。
被夾在父母之間的萱萱舉步維艱，同時又害怕被拋下，這對她來說太難承受了。
「那麼，你希望我做些什麼？」
「我知道媽媽目前住處的地址，希望阿翰學長能幫我過去看看，我不敢去看……」
萱萱說到後面聲音越來越小，讓我有些心疼。
要是她媽媽真是想拋下她不管邁向新生活，她也不想面對，才不敢自己去見證真相吧。
「我知道了，我會去看看，確認她的現狀了解她有沒有遇到什麼麻煩。」
「嗯，要是她沒什麼事的話，阿翰學長你也不用再做什麼，直接跟我說她沒事就好……只要說這些就好。」
「嗯……我明白了。」
我遲疑了一下，才答應了萱萱的請求。
最後我們在有些沉悶的氣氛下用完餐，多虧這不太愉快的話題降低我的食慾，我想我今晚是不用再吃宵夜了。
當然，我是不會為此感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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