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李哲熙忍不住反駁，卻被闕之珩一記冷眼刺得退縮。
「那不然為什麼？」
拔高的音量再度逼問，李哲熙啞口無言。
「哈，和你一樣不負責任的人我遇過太多了。」想起過去不堪的回憶，闕之珩笑了一聲，「我早就不相信世界上有人會平白無故幫助別人，而你，李哲熙，你應該也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吧？」
冰冷的質問意外一針見血，李哲熙呼吸頓窒。
「不會你也想潛我吧？」闕之珩冷笑，「還是你想藉此羞辱我？又或者只是想滿足自己的虛榮心？還是有別的什麼企圖？」
「夠了！」李哲熙再也聽不下去，「難道所有想幫你的人都要有所企圖，才能伸出援手嗎？！」
他嚷著，同時覺得自己特別難堪：無論是自說自話的說教，還是因另有目的而出口幫忙。
「是啊，不然你打算無條件幫我嗎？」闕之珩冷笑著詢問，「李哲熙，你是做慈善的，還是中央空調？」
李哲熙下意識握緊拳頭。
「夠了，別再把別人當笨蛋了！」闕之珩忽然低吼，「想要什麼就乾乾脆脆說出來，這樣欲言又止的，只不過是讓我更難堪而已！」
問他要的是什麼？這個問題李哲熙不敢回答，只怕說出那個駭人聽聞的答案。
然而，「啪」地一聲，清脆的聲響在噤若寒蟬的室內顯得格外響亮。
李哲熙一怔，低下頭看去。
只見修長的手指解開襯衫第一顆扣子，接著是第二顆……他聞到清新的香水味混雜著酒精，正由敞開的襯衫領口飄逸而出，曲條迷人的鎖骨地帶若隱若現。
霎時間，他不由自主嚥了口沫。
注意到李哲熙掠過慾望的視線，闕之珩輕輕一笑，拉他的手去觸碰白皙的胸口。
「夠了！」
猛然回神，李哲熙忍無可忍去推闕之珩，卻被對方拉扯著前摔，兩人頓時以曖昧的姿勢交疊，陷落柔軟的床鋪。
抬眼覷著面色難看的李哲熙，闕之珩扯著嘴角，森森笑起來。
「不是說我飢不擇食嗎？」闕之珩拿他的話出聲諷刺，冷不防曲起膝蓋，不輕不重地蹭了下西裝褲包覆的褲襠，意外感受到一股熱度，「看來你也不遑多讓呢。」
李哲熙悶哼一聲，耳根子默默浮起一抹紅暈。
「你……」
「李哲熙，你和那些人一模一樣，除了說大話之外，毫無作為。」
這句如置冰窖的指控，像是一隻無形大手，驀地揪住李哲熙的心臟。
深深看入那雙強作倔強的眼眸，李哲熙看見一個受盡創傷的靈魂，已經累得無法輕易相信他人，於是築起厚厚的荊棘，再也不讓人觸碰那分脆弱。
彷彿被探尋的眼神所刺傷，闕之珩別過臉，薄唇死死地抿著。
「春宵一刻值千金，快點吧。」
看著前一刻還坦然寬衣解帶的青年，胸口再度椎心蝕骨痛起來。
他又忘了這個人的情緒總是藏得特別深，在眼睛裡，在悄悄抿起的唇上，都是為了不要輕易露出脆弱一面，結果旁人一不小心就遺漏了。
而他自以為是的毛病，不知不覺再度傷害闕之珩。
明明出發點是擔心闕之珩的安危，可一見對方連被潛規則都事不關己的模樣，他忍不住發火。
為什麼他總是重蹈覆轍？五年前就是這麼誤解闕之珩，事到如今，還是不給對方辯解的機會。
或許他還能亡羊補牢……
李哲熙猛地起身，將蓬鬆的被襦甩到闕之珩身上，動作粗魯地像是把被子當凶器，只差沒把人按著悶死。
「你睡吧。」
「啊？」闕之珩一怔，無法理解急轉直下的發展。
闕之珩頂著一頭凌亂的褐髮探出頭，只見李哲熙搬來椅子，正對床鋪坐下。
「我累了，再和你吵下去簡直沒完沒了。」李哲熙話鋒一頓，正氣凜然補充道，「但為了避免你又跑去找那個老色鬼，我在這裡看著，確定你睡了再走。」
上個瞬間還繃得死緊的俊臉，忽然一百八十度改變態度，正經八百地瞎扯，闕之珩忍不住笑了出來。
捕捉到剎那的笑聲，李哲熙隨之莞爾。
出乎意料地，闕之珩也沒阻止他荒謬的行徑，很乾脆地把被子拉好，面朝牆壁躺了回去。
「李哲熙，我真的搞不懂你在想什麼。」這句話聽起來格外耳熟。
李哲熙花了片晌，想起闕之珩在醫院時也說過類似的話。
沉默片刻，闕之珩又低聲呢喃，「你真的很奇怪。」
「難道不跟你上床就很奇怪？」李哲熙挑眉反問。
「李哲熙，你該不會……」
闕之珩吐出「陽痿」一詞時，李哲熙氣急敗壞地駁斥，雙頰宛如燒起一把火般又紅又燙。
「我只是不想和你口中那些人同流合汙！」像是洪副導那種人，光想到就噁心。
不過，闕之珩不是最清楚他並非「沒有能力」嗎？也不知是誰剛才用膝蓋蹭他一
腳……
「……李哲熙，你真是個怪人。」
「你說第三次了……我該說謝謝讚美嗎？」李哲熙沒好氣地說，「趕快睡啦！明天還有很多場次要拍耶！」
「我明天沒有場次。」
「你也體諒我一下嘛！」
「你可以現在就走。」
「要是你又跑去找洪副導怎麼辦？」李哲熙不放心地說。
闕之珩沉默片晌，才把話接下去。
「我不會去的。」闕之珩輕聲說，「他都被你那樣兇了，這下就算我主動送上門，我們之間的交易也破局了。」
「難說。」李哲熙搖搖頭，「小麗說他是圈內的騷擾慣犯，對很多人下過手。」
捕捉到李哲熙話裡親暱的稱呼，闕之珩眉頭一皺。
「……女朋友？」
闕之珩不確定的口氣令李哲熙啞然失笑，他翻了個白眼，嘴角卻忍不住上揚。
「你覺得直男會因為某人蹭兩腳就勃起嗎？」
「所以我是你的菜？」
「你的結論也跳得太快了吧！」李哲熙驚叫出聲，唯恐被誤會。
好吧，闕之珩的外貌的確是他的菜，但性格不是……應該不是。
這個疑問就此被掐斷，闕之珩心底介意，但也不再開口，盯著皎白的牆壁發怔。
沉默漸漸充盈整個空間，李哲熙起身關了燈，灑進室內的一束月光頓時成了唯一光源。
「以前都不知道原來你也有這麼火爆的時候。」李哲熙細語呢喃，沒指望對方回應。
「……我也有脾氣的。」
「你生氣的時候比較像活人。」
闕之珩不置可否。他好久沒像今天一樣宣洩情緒，上一次已經記不清了，或許是攝取酒精的緣故。
「所以我在你眼裡跟死人差不多嗎，三好青年？」
不是死人，是洋娃娃。李哲熙撓撓髮，「那是媒體亂取的，你知道我脾氣沒那麼好。」
什麼陽光、正直、溫柔……媒體就是喜歡亂下標籤。
闕之珩盯著牆，聽李哲熙矢口否認，心裡不是那麼想。
「我想睡了。」
李哲熙應了一聲，不再開口。
寬敞的空間裡重新陷入寧謐，各自壓低的呼吸聲逐漸交織，終以同個頻率起落。
「……闕之珩，以前有沒有人進了你房間，還只聊天的？」像是要確認闕之珩睡了沒，李哲熙說得很小聲。
見床上人影起伏均勻，他撐著膝蓋起身。
「是沒有進來吵架，吵完想聊天的。」經過半晌，闕之珩細如蚊聲回答。
李哲熙忍俊不禁，心底騰起微妙的優越感。
至此，他們不再交流，任由沉默徹底融入室內。
「……抱歉，又誤會你了。」
許久，李哲熙吐出埋藏心底的道歉，說得特別小聲，既怕打擾闕之珩睡眠，其實也不好意思真讓對方聽見。
殊不知，床上側身假寐的人聽得一清二楚，
等到床上的軀體發出勻稱的呼吸聲，已經是半小時以後的事。
李哲熙伸展僵硬的四肢，接著扭轉頸部。
「你真的很孬耶！趁這個機會跟他上床就好了，偏要當什麼正人君子！」惡魔忽然顯形，一副恨鐵不成鋼地出聲責備。
李哲熙對此置若罔聞，緩慢地走向睡得香甜的身軀。
闕之珩不知何時翻了身，毫無防備的睡臉朝向他，細緻的臉龐沒了拒人千里的冰冷，看起來特別纖弱，帶著一股純淨又迷離的透明感。
他從未看過的闕之珩，恐怕也鮮少有人能看見。
「沒錯、這樣就對了！現在還有機會霸王硬上弓！」惡魔興奮地吆喝。
「你給我消失。」
「咦？」沒想到李哲熙會厲聲相對，惡魔吃了一驚。
「拜託了，不要打擾我思考。」
不待回應，李哲熙俯下身。
曾幾何時厭惡到令人作嘔的人，如今卻讓他發自內心想要伸手觸碰。
有了這個念頭，他伸出手，捋開散落額前的碎髮，小心地收攏到耳後，柔順的觸感讓人流連忘返。
李哲熙不自覺笑了。
凝眸端詳那張細緻的臉蛋，如此近距離，近得連每一根睫毛都能細數，正隨呼吸顫動。
就像被巨大的漩渦吸入，李哲熙這一眼看了好久、好久。
再次起身時，他心底已經下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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