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進一家旅行社,笑容可掬的員工拿出一張旅遊簡介:「歡迎使用本公司的旅遊套裝,旅途開始時,您將會收到一艘伴遊用個人遊艇,請注意,這艘遊艇在第一次啟動時有1000之1的自爆機率。但請不用擔心,第一次成功啟動後,自爆機率將降低至10萬分之1,機率會隨著旅途逐漸升高。旅途中,您會遇到各式各樣的人事物,是好是壞,本公司一概不負責任。喔,請注意,旅途結束時遊艇將會自爆,機率是百分之一百,此為正常現象,請安心。最後,此一旅程完全免費,結束後我們將會保留您的紀錄,不過本公司的紀錄系統有99.9999%的機率無故消失,請勿在意。那麼,請享受這趟旅程。嗯?喔,不,您沒有選擇不要的權利,一切由公司系統決定。」
如果有人認為這趟旅程聽起來很荒誕,認為任何正常人都應該不會參加,那就是說,整個世界的人類都很荒謬,因為這趟旅程與人生大同小異。遊艇就是我們的身體,自爆代表死亡,紀錄代表人生成就與留給後世的歷史。
我希望各位能接受一個事實:人生荒誕不羈、毫無道理、不存意義。
先說說出生時的不可控因素,我們會很習慣將健康看得理所當然,但卻忘記多少人出生時患有隱疾,忽略那些早產兒、畸形兒、唐氏症患者與各種所謂「不健康」的案例。我們的遊艇可不是永遠健康無恙,更不要提有多少人抽到下下籤,一開始就自爆。
但,真是下下籤嗎?我們打敗五億兄弟姊妹才得以出生,真的是「打敗」嗎?還是說,抽到下下籤的是我們?機率極低,五億分之一的悲劇。
人生是什麼?沒有人有絕對的答案,我的答案是:一趟毫無意義的旅程。
人生毫無意義,我們活,我們做,我們努力,然後我們死去。所以呢?如果有天我們都要死,為什麼要活?
宗教會說:「死後會上天堂或到極樂樂土,人生中做一切會決定是否下地獄。」
總有一天,所有人類存在的跡象都會消失,所有物種都會絕種,宇宙會死於冰冷的熱寂。那麼,與其追求那些「幻象」,何不現在就快樂起來?與其從外部得到快樂,為何不從內部開始快樂?
當讓你快樂的是體操本身,而不是取得奧運金牌時,你就真正自由了。這就是為什麼追求卓越,成功自會找上門。當你沉浸在「創造」或「執行」之中,「成就」這件事就成了幻象、是一種無關緊要的副產品。
我不是說成就是假的,它貨真價實,但它只在特定場合下才有意義。想像拿著冠軍金牌在無人島上求生,大自然可不在乎你有多少成就,榮耀是當其他人讚賞才會出現作用。這種依賴他人、依賴「約定成俗」的成就,就可以說是幻象。畢竟,一旦隔年所有人改變想法,榮耀也跟著變,當事者是不是又得因為遭到冷落而不開心?就像法律擋不住射出去的子彈一樣,也可以說是一種幻象,它只存在於我們的認同之中。
接下來,我要來扮演一下平常最愛的角色,反社會人格了。有次,我看到電視上報導某個國小男童遭到綁架,後來慘遭殺害,母親則是痛哭失聲,哭喊佛祖不保佑,世界不公。
某位母親因為失去孩子而痛哭,另一人與傷心欲絕的母親談話。
「那就好啦,他只是回到自己來的地方,何必難過呢?」
乍聽之下很陳腔濫調,但實際上,說得也沒錯。如果那位母親沒有生下小孩,小孩又怎麼會遭到綁架?又怎會遭到殺害?我最驚訝的是,社會並不關心那名綁匪,不去理解他綁架小孩的理由,完全漠視社會的病徵。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讓我們得以看見社會的病處,對症下藥,但大部分人卻只在乎男孩遭到殺害。
很多人會說:「男孩本來就不該死,他應該擁有更好的人生,錯的是綁匪!」
不,不是的,世界上沒有什麼本來不本來、應不應該的。是我們太嬌生慣養,太理所當然。沒有認清這世界有多危險、多不友善,這是父母、是成人、是社會的過錯。
「他本來不應該被酒駕撞死。」這話代表的不是酒駕問題層出不窮,而是代表我們太過自以為是,認定世界應該要「公平正義」。但實際上,事實正好相反,世界是殘酷無道理的地方,不只大自然,人也喜歡搞人。
想想看每年有多少小孩可以安全出生?又有多少能健康成長?光是台灣地區就有約30%過敏人口,空氣品質不佳,年年還有大把人民因為癌症而喪命。車禍,哪天沒有車禍新聞?低薪、過勞、貪汙、洗錢、詐欺等事件每天上演。世界的本質就是不友善,我們更不應該認定世界應該友善,因為人本身就證明自己就是個大問題,有人的地方就有問題。
「努力改變世界,解決問題,比起只會唱衰好多了。」有人這麼說。
這樣很好,努力改變世界,試圖減少悲劇是很崇高的理想。但從效率與資源來看,每阻止一起悲劇,很可能會放任五起。我認為重要的不只是改變現況,而是每個人更必須體認現實的殘酷,接受事實。
接受現實的殘酷本質,接受活在世上就隨時有可能被玩殘此一事實。甚至體認到有一部份的殘酷來自我們自身。有多少人看到車禍現場會去幫忙?冷漠也是一種負面效應。如果有人注意到國小男孩被帶走,或許能防止悲劇。而不論原因是不是冷漠,只要不伸出援手,結果都一樣,悲劇會發生。
穿著清涼的女郎遭到強暴,是強暴犯的錯。但我也會說,女子自己也有問題,她的過錯並不是穿著清涼,而是無知,不知道世界是個很邪惡的地方,不知道要保護自己。更可能的是,她知道,卻依然堅持穿著暴露,認為法律會保護自己。這樣的態度沒錯,但世界有病,世界不健康,不理解這點,就很容易成為受害者,而制裁罪犯的正義可不是隨著可見。如果有人能讓所有人守法,那我沒意見,但這不可能。因此天真是有代價的。
犯罪跟意外很像,錯的地方、錯的時間加上錯的人,湊在一起就會出事。
有些人會說:「我只要顧好自己的小孩,他不要犯罪就好,要養大根本不難好嗎?我幹嘛去管世界多悲慘?」
前提是他要安全出生、健康長大、不遇到致命車禍、不嗑藥、最好不菸不酒不吃檳榔、沒有先天基因缺陷、而且願意配合。我們都遇過與世界不合的孩子,不是嗎?
「我會好好把他養大,他可以有個美好人生,也可以幫助人啊。」
有趣的是,如果沒人會接受一開始說的那趟遊艇旅程,為什麼會想要自己的小孩去接受?
拼什麼?拼一個注定遭到世人遺忘,毫無意義的人生嗎?因為其實就算過得快樂,也一樣是無意義。我之所以會喜歡樂觀虛無主義,是因為我已經來到世上,也沒辦法做時光機回到過去,所以兼併兩用,就好好地過完剩餘時間,不犯罪、不侵犯他人權益、也不生小孩。如果可選擇不參加遊艇旅遊,相信我,我根本不會在這世上。但既然在了,不如就好好完成它。
是錯是對重要嗎?不重要。追求別人的認同,意義不大。
任何人都可以認為某事有意義,但事實並不會因此而有所改變。我們都只是化學物質下的產物。就連看似擁有崇高地位的愛,也不是什麼特別的人類智慧結晶,只是一套化學物質組態,跟大麻或嗎啡沒什麼兩樣。
讓我覺得有趣的是,大部分的人不但不去接受世界是不公平的事實、不去認清隨時都可能喪命的可能、不去聽進人生最終是無意義的觀點,還要不斷抱怨,同時帶來更多新生命。這,不是自找的嗎?
活在世上,追求意義,卻發現意義只是訂出來的,當人不遵守時,就像打水漂,轉眼間消失無蹤,那麼,追求那樣的意義是否真有意義?
講了好幾次意義,總之我要說的就是,不用活得太用力,放輕鬆點,事情會好很多。實際上事情會變好嗎?不見得,但你會感覺舒服點,而快樂不就是最重要的事嗎?不需要外在物質,只要自己想快樂,就能隨時快樂。一切無意義,所以你想決定意義在哪,想要快樂在哪,它們就在哪,無所不在。如果你能笑著看待自己的失敗,那就是完全解脫,也就是所謂的「悟」。
悟沒有什麼特別,就是思考一下當我們把生活中的各種價值全部丟掉、放下規範、無視期待後,剩下的人與世界會是什麼樣子。其實很普通,就是很簡單、不真不假的生物與化學活動而已。理解這點後,有的人發現自己可以對錯誤一笑置之,不管是理解「錯誤是人訂出來的」亦或是「之於天地與時間,我的錯誤不過須臾,何必在乎?人生這麼短,不要浪費時間悔悟,隨時無條件開心才是真的。」當事者都已經開悟。
記得當祖母離開人世時,我心裡面其實是開心的,因為知道她解放了,不用再繼續受苦。
再談回遭遇不測的孩子,我能同情小孩,但我真的沒辦法同情失去小孩的父母,畢竟,不要生不就什麼事都沒了嗎?講個簡單的例子,上周我的同事捅了我一刀,我第一個想法是生氣,接著變成自省,然後結論是如果我沒出生就不用遇到這種事,錯在我。最後公司處理之下,認為是對方的過錯,祭出懲處。但事實是,不是每次都能這麼順利,而且期待別人符合自己的期許一點也不實際,世界會用他自以為有趣的方式不斷捉弄我們,唯一治本的解決方法就是不要參與其中。
有很多無辜的人因為錯誤的判刑入獄服刑,這世界的正義不夠精準,而這不也可能發生在我們或我們在乎的人身上嗎?
不想失去,一開始就不要擁有,因為不管怎樣,根據宇宙定律,一切都會改變。不然就想辦法開破一切,否則一輩子都有可能庸庸碌碌,不快樂。沒有覺悟,就不要賦予生機,創造新生命。
所以我是這麼想的:不要參加遊艇旅遊,但如果被迫參加,那就好好看清現實的不公平,然後求個心安理得,盡可能快樂度過一生。面對一份不見得所有人都想要的「恩賜」,這大概是最好的處理方法,至少,我是這麼決定的。
你可以不同意,甚至認為我胡謅,你是對的,我的確在胡謅,是在為自己看見的狹隘世界做出評論,但有趣的是世上哪個人不是呢?有哪個人不是在為自己看見的事物做出闡釋呢?我是瘋子嗎?我是,但至少我知道自己是瘋子(笑)。
如果你認為人生有意義、認為成就有意義、認為愛有意義,那也很好,正面積極追求人生的人大多都能啟發世人,帶來更大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