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冷禪捎來的訊息，作為兩位皇子乳兄弟的武官夏星河神色凝重，今日他並未當值，若是貿然出現於霞陽殿下的寢殿恐怕有負信上所言切莫打草驚蛇的叮囑。
保護霞陽殿下這件事得暗中進行……
憑他的身手要潛伏於寢殿暗中護衛應該並非難事，白日殿下皆有近衛跟隨左右，想秋氏也不至於明目張膽動手才是。
──……入夜便進宮吧。
作下決定的星河燒毀這封信，起身為今夜的行動作準備。
一面打磨著自個兒的武具時，星河也不禁要想──兩位皇子都是他視如手足的兄弟，即便他們沒有血緣關係，但他認為兒時三人的笑容並非虛假。
「……要是能讓兩位皇子回到那個時候，該有多好。」
他無奈地勾起唇角、一聲低喃。
兒時的三人時光是他此生最快樂懷念的，可無奈那些純真笑容與回憶都葬送於日漸激烈的王位之爭裡，再不復返。
打小便於這宮裡同兩位皇子共同成長，如今也在宮內當差的星河自是對侍衛輪值留守時辰與所經之處瞭如指掌，他不費吹灰之力便暗潛皇子霞陽的寢殿，在外頭先是巡視一番，隨後便倚著牆圍、交抱長劍聆聽裡頭是否有任何動靜。
師傅常說他彷如天生的野獸，身子健壯、力大如牛卻又身輕如燕，在習武一塊有著極高的天賦，也擁有野獸般的五感，若有任何動靜都難逃他銳利的耳鼻。
──……這腳步聲，是殿下的貼身宮女，估計是正忙著伺候殿下就寢吧。
『殿下，奴婢伺候您更衣。』
『不必了，我自己來便可，妳也去歇著吧。』
『是。』
不久，屋內熄了燈火，星河打算就在屋外守一夜，倘若無事便好，若真有情形也可即刻反應，他在外頭守了約莫半個時辰，倏地，裡頭傳來一道瓷器碎落於地的偌大聲響，他心頭一驚、雙瞳一瞠，不由分說即刻拔劍直奔屋內，這個騷動也讓寢殿周遭逐漸有炬火欺近而來。
而映入星河眼簾的是，屋內僅有同樣已握緊長劍、儼然是在等待什麼人的霞陽殿下，一片漆黑之中，霞陽作為皇子已被這爾虞我詐的儲位之爭培養出的決絕冷澈，在透過屋外稀微而漸光亮的燈光反照之下，他看清了來人──他最為信任的乳兄夏星河，此刻與他同樣是一張驚愕的神色，手中握著出了鞘的長劍。
「怎麼……是、你……？」
「霞陽殿下？您這是……怎麼一回事？」
被突如其來的衝擊而導致腦袋一片混亂的霞陽緊蹙眉宇、輕輕搖首：「不……我才想問，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霞陽只是得到消息，耳聞今夜秋氏可能會有所動作，所以多加防備罷了，他早吩咐了，依肖雪建議，寢殿的守備在他就寢時辰刻意鬆些，若等候片刻仍未有動靜，他便以擊碎瓷器為號，讓侍衛即刻留意左右並包圍寢殿，若周遭滿是炬火，刺客興許會為逃竄而遁入殿內躲藏。
外頭已湧上了為數不少的侍衛，一隊人趕忙奔入寢殿，領兵而來的即是執掌後宮的肖雪。
一見星河手持長劍與霞陽對歭，肖雪微瞠了眼、直指著星河隨即下令：「來人，抓住刺客！」
未免加深誤解，星河並未掙扎，被兩名武官按押而跪地，只是低吼：「我沒有！我不是刺客！我是來保護霞陽殿下的……！」
「您與殿下一向情同手足，若非親眼所見，我也不願相信星河大人您竟會做出這等殺頭的事來……您會出現在這兒，想必是您已經清楚了那個秘密了。」
此刻，萩月也已率人趕至，看著星河被制於地，他難以置信地顫著唇瓣：「星、星河……不、不會的……星河就像兄長一般，怎麼會……」
看著星河不斷搖首，眼神迷茫卻又慌張的模樣，霞陽唇一抿、轉向肖雪說道：「老師，我……實在無法置信星河會是刺客，我想應正如他所言，他只是想暗中保護學生……畢竟，他沒有理由奪我性命。」
肖雪無奈地搖頭：「不……他確實有十足的理由對您痛下殺手，有件事，我始終瞞著不敢輕易說出口，畢竟看著你們三人如同親兄弟其樂融融，為師也甚感欣慰，但是事已至此……霞陽殿下，星河的生母雖稱是病故，實則……正是遭春氏毒害。」
聞言，星河抬起頭直視著肖雪，面對此事，兩位皇子的心也漏跳了一拍而摒住呼吸。
「星河的生母是兩位皇子的乳母，而霞陽殿下又長了萩月殿下數月，所以乳水自是會比萩月殿下要早斷幾個月的時日，自打霞陽殿下斷了乳水，春氏一族便悄然在乳母的飲食內餵了毒，吃了乳母乳水的萩月殿下自然身子也會染上毒性……這也是萩月殿下體弱之故，怕是那時被餵了毒而傷了身子的根本了。」
萩月自小身子孱弱，正因太醫叮囑過，所以他即便習武卻也無法練得精，之所以熟習占卦之術也是因為他不如其他皇子得以習武騎射，而這些空閒下來的時間便用作研習占卦與天象之學。
此一席話讓星河也因而陷入混亂，他抬頭直視著霞陽的視線複雜難以言說，只是喃喃：「我娘……並非病歿、嗎……？」
連萩月都低下了頭、抿著唇而抓著心口一言不發，這些年來因他無法習武之故，背後遭多少閒話與嘲諷，一個病弱的皇子何以肩挑天下大任，一個耽溺於玄學之說的皇子何以現實層面處國家大事。
而這些……雖非出自霞陽之手，但卻是他背後的春氏所致……嗎。
肖雪口中的這個秘密讓三個人的心為之動盪難平，頓時陷入了沉默之中，肖雪瞇起眼打破寧靜：「押下去、聽候發落！」
「是！」
因仍處於震驚之中的星河彷如失了魂般，沒有任何掙扎、雙眼空洞地望著前方，不清楚該如何消化與面對。
肖雪轉向萩月開口：「夜裡驚擾了萩月殿下，不早了，請殿下早些回去歇息吧。」
「……嗯，皇兄、老師，我先告退了。」
萩月踏出的步伐有些虛浮，目送了他遠去，霞陽鬆開了握劍的手，鏗鏘一聲長劍落了地，他頹然地向後退了兩步、坐在了椅上：「萩月的身子……是因我……」
聞言，肖雪趕忙至霞陽眼前蹲下身、將他冰冷的雙手覆於掌心：「還請霞陽殿下莫要自責，當時您也不過是襁褓嬰孩，這些事非您做下的，您何苦往自己肩上攬呢？」
「但會致使萩月的身子如此，卻是因我而起……在這宮裡生了皇子的女人都有母憑子貴的可能，都是威脅……」
「殿下……」
「老師，您先請回吧，時候不早了。」
既已下達逐客令，他倒也不必再繼續作戲，肖雪站起身作揖：「那麼，殿下，還請您早些歇下，莫要折騰壞了身子了。」
步出霞陽寢宮，在回詠芳殿的路途上，肖雪仰首望著月夜信步而行。
「月色甚美、皎皎如鏡……」
卻仍未能映照出他這可誅之心。
「感謝肖雪大人不辭辛勞願走這一遭與我冷禪一敘。」
「客氣了，我可是想向冷禪大人您討杯好茶才會走得這般勤快，先前在您府上喝的那杯上好龍井，可讓肖某念念不忘呢。」
「呵呵，您若喜歡，等會兒便捎些回宮，若是喝完了，儘管找我開口便是！」
雙方入了座、上了茶，冷禪便開口：「不日便是霞陽殿下的生辰了，今年生辰殿下便已成人，我在宮外，雖偶有與殿下見面的機會，但總是不比您在宮裡了解……所以今日特請大人來此，便是想詢問您可知曉殿下是否缺些什麼、想要些什麼，這成年禮可馬虎不得，我總希望能送些別出心裁的新鮮玩意兒給殿下使用或賞玩。」
杯緣已經就口，接到問句的肖雪停下動作斟酌了片刻，這才仰首酌飲，覆了蓋，他勾起唇角答道：「興許是前些日子殿下遇刺一事，加之宮內的皇位爭奪之事擾得殿下心神不安，每每來詠芳殿學習，他雖是專注，但精神總不見好，連氣色都差了許多，想是入夜難以安寢之故，我讓內務府給他送去的寧神香也不見效、太醫開的安神方子，孩子嘛、也不愛喝的，嗯……我雖是有個法子或可一試，但是這說來……不好開口。」
冷禪狐疑地微蹙了眉、眨了眨眼道：「大人您但說無妨。」
「我曾聽聞西域有名調香大師，據聞他會依個人調配出最合宜的香，夜不寐者得以日日安寢，心緒不寧者聞其香更是心曠神怡，更是聽聞有些落下病根之症吃了藥都不見好的，燒著他調配的藥香假以時日都見好轉，所以多少人是捧著重金求他調香的，這位大師不僅調香本領一流，就連製毒的功夫那也稱得上是一絕……哎、瞧我胡言。」
肖雪勾起唇角，佯裝成失言的模樣無奈地搖首、端起茶杯便是優雅地品著茶湯之香。
冷禪的眼骨碌一轉，即笑道：「肖雪大人這提議倒是極好！大師既是依人對症下藥，那麼便由我去請大師入宮為殿下調製得以寬心安神的香吧，屆時，再有勞大人您為大師打點他在宮中居處了，其餘有什麼需要，您儘管讓人給我遞消息過來，凡是您與大師所需，我必當竭力。」
「冷禪大人您有待霞陽殿下的這份心意即可，肖某作為他的老師，感念您對他的一份心意已倍感寬慰了，待大師入宮，我必定悉心安排。」
「那好，先謝過肖雪大人了。」
（待續…）
＝＝＝＝＝＝＝＝＝＝＝＝＝＝＝＝＝＝＝＝＝＝＝＝＝＝＝＝
各位安！
對、看到「中」就知道，我又自打嘴巴了！（颯爽）
不過確定三章，也就是下一章就可以結束，我現在在收尾了！
![]()
LI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