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源賴光的手垂落,鬼切的眼淚也奪眶而出。他驚恐地伸出手指按壓源賴光的側頸,再探探他的鼻息,在確定對方還有微弱的生命跡象後,表情生硬地鬆了好大一口氣。
明明契約已經被解除了,他的胸口卻仍然感到十分疼痛。
源賴光還沒死,但他的傷勢之重,再不趕快進行任何急救,他也活不久了。
酒吞童子看著淚流不止的鬼切,嘆了口氣,出聲道:「大江山的鬼,與源氏的刀刃,你只能有一個身分。」
鬼切抬起眼眸,酒吞童子繼續說道:「堅守自己的立場,做你想做的事吧--你若有心向著大江山,這裡的一草一木永遠歡迎你!相反的,若你想不利於大江山,我下次不會再對你們客氣。」
「酒吞童子……」鬼切低下頭看了眼源賴光,將他輕輕抱起,往後走到膝切及童子切倒地的位置,只撿拾起膝切的本體,而身旁的鬼手則拎起了膝切。
「日後有需要幫忙之處,我必定兩肋插刀。」鬼切轉身向酒吞童子鞠躬,然後朝一旁呆站已久的源氏軍隊喊道:「回京!」
士兵們原來還傻著,突然前方的將軍先跟著喊:「回京!」接著此起彼落的呼應聲響起,一行人聽令往山下走去。
「摯友,你是故意的對吧?」茨木童子單手把童子切抓了起來,一臉了然於心的樣子。
「本大爺說過不要那樣叫我。」酒吞童子淡淡地反駁,「我沒有十成的把握,我也只是在賭。」
「要是鬼切真的被擊中怎麼辦!?」茨木童子擔心地說道,而後邪惡地笑了起來,「不過摯友,你對源賴光下手可真重啊……雖然看了很痛快就是,哈哈哈哈!」
「放心,死不了的。」酒吞童子走近將童子切的刀身撿了起來,「那是當然,那個人類就是用這把刀砍了本大爺的頭對吧?捅他那麼一下,還遠不足以讓本大爺一洩心頭之恨!」
「摯友說的是!」茨木童子爽朗地附和著。
「本大爺說了不要那樣叫我!」酒吞童子惱怒道。
兩妖的身影漸漸消失在樹林中。
離開大江山後,鬼切先一步將源賴光帶到他位於郊外的別院。
鬼切在地上描繪著陣法,把奄奄一息的源賴光放在妖陣中央,口中唸唸有詞。
陣法發出的強光籠罩住源賴光,鬼切越唸,額上冒的汗也越來越多,最後在光芒散去之際,鬼切的嘴角同時流出了一道鮮血。
抬手將血跡擦掉,鬼切走上前去,攬起源賴光的上半身,輕撫著他的臉頰,在確認源賴光的吸呼頻率正常後,顫抖著將他緊緊地抱住。
源賴光雖然被救活了,卻一直呈現昏睡的狀態,這些日子都是鬼切在照顧他。
某日早晨,昏迷已久的源賴光終於睜開雙眼,他茫然地看著天花板,緩緩轉過頭,看見妖怪模樣的鬼切在一旁擦拭著「鬼切」。
「這裡是……地獄嗎?」源賴光虛弱地問道,覺得被穿透的胸口好像還在隱隱作痛。
「我可不想跟你一起下地獄。」鬼切強壓著心頭激動的情緒,放下手中的刀刃,站起身來,跪坐在源賴光身旁。
源賴光握住鬼切放在膝蓋上的手,露出苦澀的笑容:「為什麼?」
「為什麼?」鬼切重覆了他的話語,嘴角勾勒出淺淺的微笑,充滿無奈又隱含著喜悅,「這個問題,從我離開你那天起,我也捫心自問了不知道多少遍了。」
有那麼一瞬間,源賴光將眼前這個氣焰張狂的鬼的身影,跟那個順從自己的人類模樣的他重疊了起來,不禁看得出神。
這份戀情--如臨深淵、如履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