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啊，竟然說還是搞不懂那個學弟到底是不是兇手？怎麼帶來這麼不三不四的結果，你有認真去做嗎？要是現在就抓出兇手或排除嫌疑人，對我們來說都是一大進展，你懂不懂啊？」
在那之後我沒再找小軍談話，放學後直接前往小林事務所報告。
小林這晚正好要自己煮火鍋吃，買了將近四人份的食材，似乎本來就有意招待我。
燕餃、蝦餃、高麗菜、大陸妹、牛肉片、貢丸、花枝等等……當然少不了主食的冬粉跟王子麵，以及做為沾醬的沙茶醬和各種配料，真是應有盡有。
對此我樂得很，可被小林指摘又不高興了。
我問不出個所以然，無法洞悉小軍的想法。無可奈何之下，只能如實上報，害我難得被小林嫌棄一番。
「你唸得太兇了吧？如果那傢伙真是這麼冷靜地避開監視器、至今都沒被警察抓到馬腳的兇手，那麼我當然不可能輕易地套出話來啊？你是小瞧他還是太看得起我啊？」
被唸成這樣我不禁有些火大，說來試探人心什麼的我又不在行，小林叫我幹這種事情本來就是個錯誤。
沒想到聽我這麼反駁，小林反而愣愣地笑了。
「哈哈、哈。什麼啊？從我見識到你能輕易看穿小賀的顧慮還和張大哥順利談判，我以為你已經掌握自己的能耐，結果你還是沒自覺嗎？」
「什麼能耐？你到底在說什麼？」
「我剛回到這城市和你聊過的不是嗎？你總能發現他人在意的事物和弱點啊。以前你只會不知所措，現在不就能運用自如了嗎？」
「啊？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沒這回事。」
像小欣和教務主任，再加上小軍的話，目前我就還有好幾個人看不透。
小林提到的那兩個人的話；我是多少把小賀和過去散漫沒有作為的自己重疊才能明白他的心思、張大哥那次也只是剛好提到女兒的事情刺中他的軟肋才能見縫插針。
「算了，既然你還這麼想的話，就當作是這樣吧。可惜了啊，明明是能輕易把人毀滅或懷柔的才能……」
小林碎碎唸著些什麼打開新放在大廳的電視。自從追蹤這起案件以來，小林就把電視搬到這裡開著邊處理工作邊「聽」新聞，避免漏掉關於連續搶劫案的最新消息。
氣氛有點尷尬，我們吃著火鍋看電視偶爾就播報的新聞事件聊著。雖然還有連續搶劫案的報導，不過都沒有新被害者出現的消息，算是能稍微放心了吧。
火鍋快吃完了、新聞也播過一輪，還是沒什麼新發現。我們放下筷子，稍作休息。
「辛苦你去打探啦，今晚你休息一回不用巡邏了，之後再找你。」
「嗯，火鍋很好吃，謝啦。」
收到放假命令的我心裡相當樂，但也不能表現出來，只是平淡地答謝。
說來讓我放假也是理所當然的。畢竟我們之間都有點尷尬了，半夜還要再一起行動可受不了。
我和小林道別，準備回到民宿裡頭好好休息一番，想像等等能在床上滾來滾去休閒一陣子再去洗澡也行。
這時候的我完全沒想到，今晚稍後正是我首次認真面對這次案子的時刻。
＊
我待在房間裡，學小林打開電視轉到新聞台聽著，一邊看書。
或許是看書看多了點沾染上假文青的假掰作風，我開始借些世界經典名著來看。不過怎麼說呢？這些書真不愧是經典吧？雖然我不會逐行逐句仔細閱讀，還是看得下去不會無聊。
像是這本從圖書館借來的《罪與罰》，其實就意外的有趣。沒讀過的人大概都聽過這本書的大名吧？應該也不少人知道這本書的主角殺了人。而他在犯案之後發燒臥病在床時朋友來訪，朋友在閒聊中完全推理出他的犯案過程甚至猜出其中的意外情節讓他臉色蒼白、另外那位朋友被主角揭穿喜歡上主角妹妹，惱羞成怒不斷罵主角是豬的橋段，都讓我不禁捧腹大笑。
我真的很訝異，原本以為這本書整體上都是很沉悶的，沒想到不少這種逗趣或是充滿希望向前邁進的情節。書末最後甚至用了句俗到讓人發笑的語句做結尾，可也讓人真摯感受到書中角色們的未來將會是光明的。
最後主角的犯行可說是已經注定不會被拆穿，然而受到感化察覺到自己錯誤的他還是自首，並在服刑期間真正悔過。可惜這終究只是故事，現實中成千上萬的犯罪者們都不會自首、更別說後悔了。
我當然不認為這樁連續搶劫案的犯人會自首了，只是又得等到什麼時候才有人制止他的暴行呢？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的手機突然響了。我一看是小欣來電，樂呵呵地接了電話。
「喂，小欣啊？怎麼了嗎？」
我剛打完招呼，就忽然聽到小欣那端有警笛聲，有點奇怪。
「學長你有聽到嗎？剛剛我看到一台救護車快速行駛經過，沒想到現在又有台警車，這說不定是……」
我不禁咬牙切齒，終於輪到郊區這帶成為目標了嗎？
「那個人又犯案了嗎？」
我說完不禁拿開靠耳的手機查看螢幕確認時間，現在可還只是九點多啊。
「很可能……我現在正在家樂福呢，總算出門了竟然就碰到這種情況，真可怕。」
「你買多點食材屯著快點回家吧，小心點啊。」
我沒想過我竟然會在颱風天以外的日子對人說這種話，這時我才突然意識到現狀有多異常。
這城市到底怎麼了？
我們彼此關心寒暄一番後才掛掉電話，我把書丟到一旁，有些心神不寧地發愣。
這時又有人打電話過來，我本來以為是關注這樁案件的小林，沒想到是爸爸打來的。
在萱萱那件事情過後我的確有回老家露面一回，沒想到氣氛不算尷尬，後來我們也開始有了電話聯繫。這起連續搶劫案剛開始發燒時，爸媽也有打電話來關心過我、要我盡量別出門。
「喂，爸。」
「阿翰，你現在留在家裡沒錯吧？沒在外面吧？」
爸的聲音有些急促，呼吸也很混亂。不知道怎麼了？
「嗯，我待在民宿裡沒出去啊，怎麼了嗎？」
「是真的吧？剛剛……」
「我知道啦，有人受到襲擊了對吧？剛剛有朋友注意到跟我說了，我都有乖乖待在家啦。」
我以為爸爸又要對我耳提面命、有些不耐煩地答道，這時才覺得有些奇怪。
雖然這麼說好像不太好，不過我爸媽都是活在自己世界的人，市街鄰居等事一概沒有接觸，他怎麼這麼快就知道有新的被害者的事？
「阿翰，受襲的是你媽媽。」
「蛤……」
我愣愣地坐著，感覺自己只是保持聽著手機的姿勢，而不是正在和某人通話。意識即將抽離此處，神遊到不知何方。
然而爸爸的話語依然從手機對面傳來。
「我現在陪你媽剛上救護車還沒決定送去哪……可今晚我不會跟你說的，等到明天我再告訴你。今晚你就好好待在民宿那別出門啊！」
「嗯……知道了。媽的傷嚴重嗎？」
「後腦杓流血一定要縫針吧，最重要的是不知道有沒有腦震盪還是什麼……」
「我知道了，等到檢查出有何問題再連絡我，我會乖乖待在家裡的。」
「那就好，先這樣我要跟救護人員討論送醫事項了，掰。」
爸爸那邊掛斷電話，我愣了一會兒才遲遲把手機放下。
右手傳來緊繃的嘎嘰聲，我這才發現我緊握手機讓外款產生悲鳴趕緊把手機丟到床上，然而手部依然緊握著無法放鬆，光憑如此根本無法發洩擅自翻騰雲湧的巨力。
我雙手交互握著，或許是用至今發揮過最強的力量執行這個動作，即使被小福的轎車撞飛都沒感覺的我，在變成怪物後首次有了痛覺。
咬牙切齒的我口腔內緊繃地嘎嘎作響，我完全放鬆不了力量，要是連嘴唇都忍不住張開說不定將就此咆哮。
焦躁、懊悔、失意、憤怒。我的內心翻騰鼓搗，各種情緒交互影響。
最後湧現出的，是鬥志。
我下定決心，勢必得要親手了結此事。
不能再讓我們的城市繼續這樣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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