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心回去之後,就發了高燒,臥床不起。
她的意識模糊,幾近昏迷。
容兒差點要急壞了。
太醫全是雲妃的人,她根本不敢去請,只能照葉心給的藥方,煎藥按服,但沒什麼起色。
過了幾個時辰,天色大亮,容兒也未敢闔眼,一直守候在旁,擔心到眼淚直掉。
容兒只期待葉心能夠醒來,告訴她該怎麼做。
就在這時,凌太醫踏入了寢宮。
一看到他,容兒就像看到救命稻草,撲通跪下去。
「大人、大人,求求您救救娘娘!救救娘娘吧!只要您能救娘娘,要奴婢做什麼都行!」
她連連磕頭,也管不了是誰派來的人,現在只能求他了。
凌太醫連看都不看她,直接走到葉心床旁,半跪下來。
「我要替葉小姐把脈了。」凌太醫口氣不太好,好像很不情願。
容兒趕緊站起身,先替葉心手腕蓋上絲布,再掀起絲帳退到一旁,讓凌太醫能上前把脈。
凌太醫手搭在葉心的手腕上,眉頭微微皺起。
即使已經先從夜御非身邊的暗衛聽說葉心的病情,但探過脈象後,發現比想像的還糟糕。
她高燒不退,氣血不順,又元氣不足,隨時死去都不意外。
而且,有些奇怪。
葉心是染了風寒,但會那麼嚴重,應該是因為中過毒,還沒調養好就又染病,才撐不住風寒。
一般來說,中毒若能解,只要慢慢調養,就能恢復,但不小心染病,就會加劇。
最嚴重的時候,不及時救治,不出幾個時辰,就會斃命。
很難想像,她是怎麼勉強這具身體,搞到這麼嚴重,又是怎麼撐到現在。
凌太醫感覺有點棘手,要治好他,光靠他還不夠,還要看她自己的造化。
夜御非要留她的命,真是在為難他。
他慢慢站起身,正好在桌子上看到一碗湯藥,有些疑惑。
「葉小姐有其他太醫來看過了嗎?」
「沒有⋯⋯目前只有大人來看過。」容兒拉好絲帳,急急的追問:「大人,小姐她還好吧?」
「妳給妳家小姐喝了什麼藥?」凌太醫沒有理她,指了桌上的湯藥。
「那是小姐昏過去前,吩咐奴婢去熬的藥方,說是治風寒的。」
容兒以為他誤會,急忙從袖口取出一張藥方,遞給凌太醫。
凌太醫接過看,上面寫的確實是治風寒的藥方。
「妳家小姐懂醫?」
凌太醫微微皺眉,貞侯府又不是醫藥世家,她從哪裡學來的醫。
「回大人,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容兒微微低頭。
她也是不久前,葉心變得不太一樣後,才知道原來她會這些。
沒再追問,凌太醫取筆寫下幾帖藥方,交給容兒。
「我開幾帖藥方,給葉小姐服用,按時餵服,接下來就看她自己了。」
「謝謝、謝謝大人!奴婢不會忘了大人的大恩大德!」容兒接過藥方,趕緊跪下連連磕頭。
沒再看她一眼,凌太醫扭頭離去。
凌太醫一離開,就匆匆往夜御非所待的偏殿去。
他老實向夜御非交代了葉心的病情,忍不住問:「你留她的命,是想做什麼?」
夜御非坐在琉璃桌旁,手撐住臉,臉色很不好看。
「本王沒必要回答你,還有,你剛剛說的是真的?」他沉下了臉。
「你應該明白,我不是來說笑的。」凌太醫端起茶,掀開蓋子喝了一口。
他們是多年的老交情,夜御非已經很習慣凌太醫這樣無禮。
當時,他就是看中凌太醫特立獨行,不為世俗利益所動,又醫術高明,才收在手下做事。
夜御非討厭看起來畢恭畢敬,背地裡別有用心,表裡不一的人。
「她真的中過毒?」夜御非有些不信。
「你若不信,大可找其他太醫去診治。」
凌太醫挑起了眉,感覺夜御非很反常,居然這麼不相信他。
夜御非沒有說話,陷入沉思。
凌太醫說的他不是不信,只是太過奇怪。
原本以為葉心不是中毒,只是重病,但若凌太醫說的沒錯,她之前是真的中了毒。
她是在解毒後,還沒調養好身體,就染上風寒,才導致她現在重病。
而且,凌太醫說葉心懂醫,可見應該是她自己解的毒。
有這等能力,葉心絕對不是泛泛之輩。
她的真實身份,不可能是貞侯府大小姐,就算不是現坊的人,也沒那麼簡單。
凌太醫感覺奇怪,夜御非為什麼如此在意她,難道是看上她了。
他放下茶杯,又認真的道:「她的命,我也沒有把握能救回來,坦白說,她能活到現在,全屬僥幸。」
「無妨,死了就罷了。」夜御非又變得漠不關心。
夜御非確實很想利用葉心來查現坊,但留她活口,恐怕會成為隱患。
要是她真的和現坊有勾結,現坊一定會不惜代價的保全她,要逮住她也不是那麼容易。
想從她身上得到現坊的情報,也是難上加難。
他拷問過多少和現坊有勾結的人,從來就沒得到什麼有用的消息,反而還被混淆視聽。
不如就讓她死了好。
「⋯⋯也是呢,沒見過你在意過誰的命。」
凌太醫微微聳肩,看出夜御非救她,只是為了利用她。
他挺看不慣夜御非這樣,要他救人,又不把救回來的命,當作一回事。
不過,他也看透了。
上位者幾乎都是這個樣,沒了利用價值,阻擋去路的人,隨便就能殺掉。
凌太醫也是這樣差點丟了命,若不是夜御非,現在早就成了無人祭拜的孤墳。
夜御非這個上位者,比起那些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咬死他的笑面虎好得多。
至少獠牙外露。
要咬死他之前,還會發出怒吼。
容兒按凌太醫的藥方,給葉心餵服兩天後,病情漸有起色。
葉心退了高燒,脫離險境,從昏迷中醒了過來。
她不得不承認,這次失算了。
太看好這具身體,以為受點風寒沒什麼,哪想得到抵抗力太差,一病下去就那麼嚴重。
與此同時,廢妃出宮的聖旨也下來了,不出兩天就要被遣送回貞侯府。
聽完聖旨宣讀,葉心也算是放心了。
幸好皇帝說話算話,沒搞什麼小動作。
這次大難不死,葉心深深感受到這身體的頑強。原身能撐那麼久,不是沒有道理。
她也發現了自身醫術的盲點,太以西醫的觀點去解讀中醫的脈象,才導致她忽視了病兆。
畢竟之前做個檢查,就能知道的事,現在只能靠把把脈。她又不是中醫師,行針治病還行,看病不在行。
如果有機會,葉心真想看看這裡的醫書,說不定能增進中醫醫術,看病就不用擔心了。
比起給不認識的大夫看病,她還是比較想靠自己。
只是,她可承受不起再一次誤診。
這次找死的舉動,惹來容兒的埋怨,也知道了凌太醫來診治過的事。
「那太醫是誰妳知道嗎?」葉心折起那張藥方,遞回去給容兒。
她只奇怪,都已經是廢妃了,還有哪個太醫會來幫她看病。之前原身差點死的時候,也沒見哪個太醫來救治。
最奇怪的是,這太醫還真的是來幫她治病。
她也是看到這太醫開的藥方,才知道體弱是毛病的所在。
「奴婢不知道,那時候正急著呢,就沒有問了。」容兒搖搖頭,伸手取回藥方。
那時候太醫不太理她,她也不敢多問。
「妳確定是太醫嗎?」葉心微微皺眉,真的不認為會有太醫出手救治她。
除非,有人下了命令。
容兒用力點頭,肯定的說:「奴婢看得可真了,那人穿的就是太醫院的服裝,不會有錯。」
葉心抵住下巴,忍不住思考起來。
能給太醫下令的人,必定是地位不低的皇親。
現在太醫又全被雲妃拉攏,不可能幫她治病。可見那個皇親,地位遠超雲妃。
或者,那太醫不是聽命於雲妃。
不知道為什麼,她想到了夜御非,但很快又把這想法甩開。
從夜御非對她的態度看來,不可能會出手幫她。
想到夜御非,她的頭就痛起來。
夜御非對她有敵意,但是她怎麼也想不起來,是哪裡惹到他了。
葉心很確定,原身絕對沒和夜御非有過節。
葉文欽在世時,也沒聽說和夜御非有什麼不愉快。
難道,夜御非只是看她不爽。
越想越煩,她又躺了下去,手壓在額頭,遮掩了一點光線。
她感覺做人真是失敗,不管身在何處,都能招人看她不爽,想找她碴。
往後,她得更小心了。
離宮的日子很快就到來了。
葉心仰起頭,看高大厚重的宮門。
即使只是個偏門,仍是高得難以瞻仰,有一種壓抑的氛圍。
踏出這個門,她就重獲自由,只是等待她的,是另一灘泥沼。能不能保全自身,還不知道。
夜御非的事,她也沒個頭緒。
這兩天,葉心或多或少都有感覺到有人在監視她,搞得她全身都不對勁,做起事來,都綁手綁腳。
她真的想不透,夜御非這樣做有什麼意義,但知道了也不能怎麼樣。
夜御非是哪種地位,要弄死她是抬抬手的事,既然目前沒有進一步的動作,也只能隨便他。
現在她更煩惱的是貞侯府的事,她還沒想好要怎麼應付李夜蘭。
這次回貞侯府,李夜蘭一定氣死了,會做出什麼事還不知道。
原身在貞侯府的處境,不比在後宮的好,只是她的地位不同,不必顧忌那麼多。
還有葉言,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有個李夜蘭這親媽,她能做的也有限。
她嘆了一口氣,接下來的路只怕更艱險。
「小姐不要嘆氣,奴婢會一直陪伴在妳身邊的。」容兒挽過她的手臂打氣。
葉心轉過頭,看到容兒純真的臉,忍不住叮囑了幾句。「容兒,之後回府,李夜蘭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妳在我身邊,可千萬要小心,不管遇到什麼事,都一定要跟我說。」
「奴婢明白,小姐妳已經提醒過奴婢好幾次了。」容兒無奈的笑笑,心裡不明白,葉心既然這麼不放心,為什麼還要回府。
即使如此,容兒還是相信,她這麼做,一定有她的理由。她能做的,就是跟隨葉心。
葉心點點頭,靜靜的等宮門開。
想到以後,容兒忍不住又擔心起來。
「小姐,恕奴婢多嘴一句,小姐這次回府,夫人一定不會放過小姐,夫人從以前就處處為難小姐,這次回府,只怕夫人⋯⋯」容兒說到這,不敢再說下去。
李夜蘭從以前就心狠手辣,這次不知道會出什麼狠招來對付葉心。
說不定,李夜蘭連貞侯府的大門,都不讓過。
可是,現在說這些,也沒有用。
「只怕李夜蘭,連我的人都不想見呢。」葉心意味深長的微笑。
她怎麼會不明白這個道理,她被廢妃遣回府的事,一定早就傳回貞侯府了,李夜蘭又怎麼坐得住。
說不定,李夜蘭早就有所行動了。
在這宮門裡面,李夜蘭拿她還沒辦法,可是一出這宮門,她就不再是皇家人,只是貞侯府的嫡大小姐。
李夜蘭要怎麼做,都是貞侯府的家事。
正思考的時候,宮門慢慢的敞開了。
他們才往外走,就有一輛馬車停在了面前。
「您是貞侯府的葉大小姐吧,夫人吩咐我接送小姐回去,小姐請吧。」
馬夫笑笑的招呼,從馬車上跳下去,幫他們開了門。
馬夫是一個粗壯大漢,濃眉大眼,看上去挺耿實。
「小姐⋯⋯」容兒不敢大意,微微拉了她的手。
她拍拍容兒的手,微笑的走到馬夫身邊。
「夫人有心了,這一趟回府,就有勞你了。」她從兜裡拿出一小袋碎銀,塞進馬夫手裡。
「這⋯⋯小姐太客氣了,太客氣了。」馬夫趕緊收好那袋碎銀,頭微微冒汗,不敢看她。
她回過身,招來容兒一起上馬車。容兒微微猶豫,還是跟上了她。
葉心哪裡不知道李夜蘭此舉有詐,但她不得不搭上去。
畢竟她不知道貞侯府在哪裡,身上也沒多少銀子可以另找馬車。
而且,要是拒絕搭上馬車,可能會招李夜蘭懷疑,說不定李夜蘭會出更狠的招。
不如將計就計,見招拆招。
他們坐定後,馬車慢慢往前駛,車廂搖晃起來。
容兒憂心忡忡,嘴唇微微張開,一直想說什麼。
她眨眨眼,拉過容兒冰冷的雙手,緊緊握住,想讓容兒放心相信她。
容兒看她似有對策,才點點頭,安心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