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早,阿芙拉起床時,少年已經背著書包去上學了,桌子上還有他提前起床親手製作的早餐,盤子底壓著一張手寫的字條。
她沒有急著就出門,而是拉開椅子坐下,抽起紙條將少年端正的字跡看了兩遍,上面細細地叮囑著她要記得吃飯,然後今天下課可能會晚一點回家,所以不用幫他準備晚飯。
阿芙拉慢條斯理地吃過早餐,才拿起她放在門邊的劍,往著少年所在的學校而去。
學院為了保護裡頭學生的安全,除了派遣守衛之外,也特意逐高了學院外牆。然而這些壓根也擋不住阿芙拉的腳步。
懶得還要經過學院門口的盤查,她乾脆直接翻過外牆。
藍色的身影飛奔在學院裡。穿梭在牆面與高樓之間,隨意地奔跑與跳躍就能輕易地攀爬在建築物上。
佔地廣袤的學院是以白色為主體的特殊建物,在大崩壞之後,人類所能尋找到的便是這種特殊的石料了。
這樣的白色石頭能夠淨化空氣,放在水源裡也能夠淨化水質,對人類來說已經成為末日候惡劣環境不可或缺的資源。
因此能夠大手筆的使用這樣的石材做為建築,也不得不說是倖存者基地的實力體現的一部分。
然而對阿芙拉來說,這些她都不在意。她在意的只有——
少年。
僅此而已。
阿芙拉穿越過學院裡的用來維持空氣清新而四通八達的水道,攀上細窄的牆頂就能看見學校的內部結構。
遠處有一棟白色建物看來特別不一樣,正中央的大門口鑲嵌了三片超大面積的彩色玻璃,從一樓一直延伸到十層樓高的屋頂,遠遠看去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紅藍綠的顏色是學院裡的標誌色彩,想來就是主樓。
主樓前的操場上有許多學生正在運動,阿芙拉不打算從正門進去,免得吸引人注意。
於是她高高一躍便跳進了位在七樓高的走廊。不知道現在是不是有別的課程,七樓的教室幾乎都是空的,連半個人影都沒見到。
幾乎僅憑著直覺,她繞過看來長的都一樣的教室,準確地推開了其中一間的大門。
坐在窗口處,少年獨自一人望著窗外。卻在看見她來的時候,忍不住露出了非常驚訝的表情。
「阿芙拉小姐您怎麼來了?」少年問。
「來找你。」阿芙拉繞過桌椅走向他。
「找我?」少年有些困惑,回想著自己的課業上是不是有什麼事情沒有跟海盜說,或是學校有什麼事情是通知過海盜,但沒跟他說的。
「是啊,找你。」這麼說著的時候,海盜已經站在了少年的面前。
「可是我記、得……」少年正要開口說話,卻被一雙纖細的手臂摟住。
臉頰貼進了海盜溫熱的懷抱裡,近在鼻尖的女性香氣,讓少年忽然間脹紅了臉,急急地就要掙扎:「阿芙拉小姐!……」
「■■■,我難道不值得你信任?」柔軟的話音落在少年的耳畔。
他一愣,忽然間不掙扎了。
「不論發生什麼事,我都會在的。」海盜說著,將少年更深地摟進自己的懷裡。
少年聽見了海盜的胸口,噗通、噗通、噗通。不斷地跳動著。
「阿芙拉小姐……」少年低低的開口。
「所以……」溫柔地扶住少年的後腦勺,仔細地梳理著髮絲,阿芙拉望著懷裡的少年,輕輕呼喚:「多信任我一點吧,道雷……」
這是獨屬於少年一人的溫柔。
「嗯……」少年伸出雙手,扯住了海盜的藍色風衣,細微的哭聲被掩沒在了寂靜而溫柔的風裡。
……
擦乾眼淚之後,少年有些困窘地被海盜給牽著一路拉去了學校的教師辦公處。
當然,這還是他忍著羞恥極力要求的結果。他還是想用和平一點的方式解決。
畢竟少年已經知道阿芙拉是個喜歡粗暴解決問題的人。意思是能動用武力,就絕對不想浪費嘴皮子功夫,寧可用手中的劍逼對方聽話,也懶得開口說服對方。
站在辦公室裡等待,少年眨著眼睛,抬頭看看身邊的海盜。
阿芙拉小姐長的這麼高,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比她還高……他的思緒一不小心就偏離了,直到看見幾個之前欺負他的不良青少年被叫進來。
「什麼?道歉?我們只是跟道雷開個玩笑而已。」、「沒有,我們沒有欺負他。」、「道雷,我們是好同學不是嗎?」幾個少年七嘴八舌的說。
雖然少年不太贊同阿芙拉這樣的處理方式,但這樣粗暴直接的手段的確幫他們解決了不少的困難。
例如現在。
銳利的刀鋒不知何時已經抬起,直指著幾個少年,幾根頭髮飄然落在地上。
……
「阿芙拉小姐,我想學武,教我吧。」少年這麼要求著。
「學武很辛苦的,你確定?」海盜挑眉看著他。
「我確定。有些事情,要我自己去面對。」少年堅定的點頭。
「好吧,即使你喊苦,我也不會放水的。」海盜露出張揚的笑容,一如與少年初見的那天。
*
對■■■來說,這個世界沒有半點值得記憶的地方。
所有人都用著期盼的眼光在看他,呼喚著他的名字。
「道雷。」
在他掙扎著活命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已經背負著沉重的責任。他必須要活下去,所以哪怕夥伴接著一個一個倒下……
他都必須要活著。
沙漠裡面臨絕境之時,他竟然從內心裡生出了一種解脫之感,就這樣死去,或許也不壞。道雷是這麼想的。
但是那一天,他遇見了生命乾渴所必須汲取的水。
他終於知道自己荒蕪的內心裡在迫切渴求的是什麼。也許只要跟著她,跟著她就能夠明白所有他至今沒有解答的困惑。
然而他捉不住水,水不是固體,他無法將那些掌握在手中,只能任由著水從指縫之間流去。
所以他觀望著,觀望著這個水會不會也從他內心荒蕪的土地裡乾涸。
即使他對同儕毫無搭理的興趣,也知道那些人幼稚無聊得把戲,但一點都不想花費力氣去理會,他只迫切地想要吸收學院裡的知識,也許那些知識能夠教會他如何保存住他的生命之源。
然而他珍貴的水源卻發現了他的困境。
於是那一個剎那,他所以為的涓滴細流,向著他猛烈衝擊,將他完全淹沒。
原來她是,
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