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裡就是路途的盡頭，那麼究竟是該折返？──
還是應該一往無前地墜落？
那怕前方就是萬物的──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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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差異還是太大了吧。
林茵望著面前的男人。
明明已經是相處了那麼久了，體溫、呼吸、作息、連生氣的時候眼角的細微變化、會變得爆裂的重音；還有溫柔的時候一直都很堅定的手指都已經那麼熟悉了，卻還是無法抵得過兩人巨大的差異嗎……？
「這樣啊。」男人的語氣，似乎是這麼理所當然地就接受了一樣。
他們經歷了這麼多，走了那麼遠，最後卻還是，無法走到底嗎？
明明已經彼此那麼努力地磨合了。從東京與法國相隔的時差、到彼此嚴謹與散漫的生活作息、開放與保守的價值觀、內斂與張揚的個性，一點一點地彼此磨合。
就算歷經了無數的爭吵與辯駁，為了各式各樣的事情都為此爭執過，然而他們誰都沒有說出口過要分手，就算有再多彼此之間難以忍受的地方，也是如此。
為甚麼卻還是走到了如此的境地了呢？難道愛的結尾竟然是這樣子的嗎？
林茵攪緊了雙手，襯衫的衣角被她給蹂躪地不成樣子，胸口充斥著巨大的疼痛，似乎就要將空氣全部擠出肺臟的巨大窒息感捕獲她。
一直以來，林茵總是努力地靠近荒木哀，她站在他的城牆之下，努力地試圖鑿出一個足夠她通過的洞口，並為了每一絲塵土的鬆動而感到欣喜。
為荒木哀每一點點的主動靠近而欣喜。
她將荒木哀當作了是她生命中很重要的一部份。然而失衡的情感最終只會如洪水一樣將脆弱的堤防擊潰。
是她接受了荒木哀早在一開始的時候就提及的，他無法誠實而坦白地表達自己的情感、甚至是對於「愛」都還在摸索。
只是，當付出與獲得的收穫，長久不成比例的時候，林茵偶爾也覺得疲倦了，一直到最近這種疲憊的感受出現的次數越來越多。
情感需要維繫與經營，這就是為甚麼林茵始終不曾任性地鬧脾氣的理由。是她接受了這一切，就理所當然地承受。
不到最後、不到再也無法前進的時候，林茵絕對不想放棄這一段感情。
這不是單純的愛情，只要說出分手，就可以經過幾個月的失戀療傷期再次恢復的純粹情感。
荒木哀很大一部份已經徹底融入她的生命之中，成為了不可被剝落的一塊。如果將荒木哀這個人連根拔起，也許她就會一瞬間碎裂成無數的碎塊。不，不是也許，而是一定會碎裂。
名為荒木哀的植物已經從腳底攀生到了頭頂，從體內一路蔓生到了體外，每一口的呼吸都有他的存在。
荒木哀是林茵用生命換來的空氣。她以此為生。失去了空氣，靈魂的火焰也將會因此而熄滅。
啊啊、到底是為甚麼會說出那句話的呢？
「……」
剛剛所說出口的那句話，到底是說了甚麼呢？她已經耳鳴得無法聽清楚自己說了甚麼了。只剩下面前的男人的一字一語都像是不停地在耳邊迴盪。
「這是妳思考過後的決定嗎？林茵。」男人問著。
不是的。不是的！多麼想這麼說，可是她卻違背了自己的心意，極其緩慢地點了頭。
是為甚麼呢？即使有可能自此碎裂也依然要執意後退的理由在哪呢？
明明後退就不會幸福的啊！──
就算後退了，也回不到原點了。從兩人牽手踏上這條道路的開始，就已經沒有回到最一開始的可能了。就算放開手，從此折返，回到地也絕對不是當初啟程的地方了。
可是，如果往前的話，前面就是粉身碎骨的黑暗深淵了吧。那樣的話，荒木哀，她深愛著的這個男人，一定也會因她而再也無法攀爬上岸的啊。
在自私地讓兩人擁抱著一起墜入跟放開手折返原點的二選一抉擇之中，林茵沒有詢問荒木哀的意見，單方面的做了決定。
「我……」
喉嚨被哽住，難以發聲，林茵的掌心被自己刺出了無數的紅痕，如此艱難地決定，她說了一次之後就再也無法說出第二次。
也許，全部都是她自私的決定吧。
不聽荒木哀的想法，就單方面的執意做出了這樣的決定。她把自己看得太高了，以至於以為她這顆太陽能夠將他從那黑暗之中拉起，最後卻沒想到，是自己的能力不夠，也是她做了太多自作多情的事情。
太過濃烈的情感讓她快要被淹沒，而賴以為生的空氣卻要被她親手隔絕。
如果太陽熄滅，能夠讓這雪原再多長存一段時間。那麼她甘之如飴地將自己四分五裂。那怕，這對她來說就是一場終結。
「我要……」話語無法說得完整，乾脆就不說了。林茵費了好大的勁才勉強自己站了起來，粗魯地抓過了一旁擺著的皮包就打算立刻奪門而出。
手腕卻被熟悉的大手給握住。體溫像熱鐵一樣烙痛了她的肌膚。
「妳都不想聽聽我的想法？」荒木哀低沉的嗓音落在她的耳裡。
她想聽、但她不敢聽。如果聽到的話語是會讓她心碎的聲音，那還不如不聽。
荒木哀握著的手，堅持地沒有鬆開。林茵原本艱難才凝聚的力氣瞬間潰散，她回頭對上了荒木哀的眼睛。
「一起墜落吧，林茵。」他說。緊緊地握住她的手。
水霧迅速地淹沒過了整個視線，然後隨著地是鋪天蓋地無邊無際的欣喜浪潮，徹底將她捲入最底的深海之內。
既然誰也無法缺少了誰，既然放開了手也無法挽救另外一方，那麼就讓他們墜落吧。
那怕前方就是不見邊際的黑暗深淵、那怕前方就是萬物的終結，只要兩個人一起，就算是自此再也無法見到頭頂上的陽光也無所謂了吧。
「好。」她答，扔下了手裡的東西，緊緊地擁抱著面前的男人。吸取著他身上熟悉的味道、熾熱的體溫，全然地將自己交付給了荒木哀。
一起墜落吧。一同走入世界的終結。
✝
林茵猛然睜開眼睛，從床鋪上彈坐起來。
「怎麼了？」身旁的男人被她如此大的動作給驚醒，旋開夜燈，接著瞧了瞧她。
「哀……我……」林茵撫著胸口，還能感覺到底下的心臟跳動得十分劇烈，心慌的感覺持久不退，她轉頭凝望著他，哀哀欲泣，總覺得心口好難受，於是張開雙手，撲進他的胸膛。
「作噩夢了？」荒木哀伸手將她擁進懷裡，溫柔地撫摸，撥開髮絲，露出被冷汗浸濕的白皙肩頸。
「……嗯……我好難過……想要你抱緊我……」林茵埋首趴在荒木哀的懷裡不願起來，嗅聞男人身上熟悉又令她安心無比的氣息，被緊緊環抱總算漸漸平靜。
夢裡都是假的，現實的此時此刻，那些恐懼都不攻自破，荒木哀擁抱著她，就能給予她無限的勇氣。
「沒事了，林茵。」荒木哀抱著她，輕輕拍著她纖瘦的背脊，直到她在他懷裡漸漸睡著。荒木哀望著她的睡顏，那纖長的睫毛上垂掛著晶瑩水珠，片刻後用指尖抹去。
林茵後來將這個夢境寫成日紀，然後將寫著夢境的紙頁全數投入了河水之中。
紙頁浸濕沉沒……或許……
……抵達了在另外一處，被海水環繞的阿斯嘉特。
後記：
這只是個噩夢>A<
兩人現在感情正好的談戀愛>//////<
嗯嗯嗯，人家都說惡夢是現實的相反！
Photo：Ay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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