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賽落幕至今，我還是沒能問出，溫廷均最喜歡舒曼的原因。
數次當面問他，他總是用各種巧妙的方式敷衍過去，也聽不出真偽，只能作罷了。
當時他只有吐露一句似乎比較真心的話：
『舒曼的作品中，我最喜歡的是《兒時情景》（Kinderszenen, Op.15）。』
他的語氣異常深沉凝重，似乎摻雜了深不見底的感觸與哀傷。
《兒時情景》是舒曼的代表作之一，但舒曼本人說過「《兒時情景》的內容是『描寫兒童心情、而為成年人寫的作品。』」
與其他冠有「兒童」一詞的作品不同，其實這是寫給成年人的作品。正如音樂史家K.H.韋爾納所云的「《兒時情景》是給還保持年輕心情的成年人的曲集。」
我們已經成年，但那名青年，還有赤子之心嗎？
他是緬懷童年嗎？比方母親還在的時候……
抑或又有其它的原因？
說起來，《兒時情景》還有一個重要的作曲背景，說不定會有些關聯。印象中是這樣的，1838年，舒曼與克拉拉尚未結婚時，舒曼曾在寫給克拉拉的信上說：
現在我滿腦子音樂，覺得快炸裂了。
要趕快寫下來，以免忘記譜了什麼曲。
以前妳曾經寫給我，說：『有時你像一個小孩』。
我就在這句話的餘韻中作曲。
那像一枝魔筆，讓我寫了30首可愛的小曲。
我就選出其中的13首，命名為『兒時情景』。
妳一定會喜歡。但是要忘記妳是彈鋼琴高手。
這可以說是，舒曼寫給克拉拉最深情的情書。其實，是很浪漫的，連我的心弦都似乎隱隱被觸動到了。
那麼，那個人喜歡這組曲，又是因為什麼呢？
他也知道該作的作曲背景吧？若是如此，他知道這是一封情書，試著懷抱赤子之心的情書，莫非……
說起來，對於他的過去，我一點也不了解吧。
不是沒有想過去試著了解，但打探隱私這種事，不是我會做的。既不好意思，也不知如何開口。他對於過去，似乎也三緘其口。我選擇沉默了。
明明我們看似很熟悉，也作過雙鋼琴搭檔，但對於彼此的了解卻還有許多空白吧。
我也不善於提及自己的事，基本上光是講起關於第二號詼諧曲的往事，就讓我費盡心力了。
想這些都是徒然。無論如何，他不願多談舒曼與往事，肯定有難言之隱吧。
這樣也沒關係嗎？
不知為何，有這樣的想法。總覺得，比以前更加想了解他了。
不然有種難以言喻的尷尬感吧，或許我們看似相處融洽，但說不定在隨時會傾斜的天秤上而已。
還是需要時間，才能慢慢敞開他的心房吧。
不過……自己真的需要在意這種事嗎？真的需要嗎？
思緒更加紛亂了，實在無心讀譜，就將譜闔上了。
○
假日來臨，按理說還是要找時間去琴房。
手機忽然鳴響，接了起來。
「喂？」
『伶伶，最近過得好嗎～有段時間沒聯絡妳了，我好想妳哦～』
耳熟能詳的嗓音，那肉麻的話語，用小指想都知道，果然是「她」了。
「還好，跟平常差不多。那老師呢？老師近況如何？」
打來的女人正是我的恩師，張玟玲老師。在我最低潮的時候，讓我願意再為音樂奮鬥的恩師。
『很好呀，雖然很忙碌但充實每一天呢！別顧著關心我啦，妳啊，該多多講妳的事呀！』恩師的語調依舊活力充沛：
『首先，我有去看妳參加的雙鋼琴比賽網站的得獎公告，知道妳不在上面。只能說真遺憾呀，雖然不知道表現如何，但我想一定是遺珠之憾吧！』一如既往地滔滔不絕：
『要不是因為我實在是太忙了，不然我一定會去現場為妳打氣，也會早早就來慰問妳……』
「不，這倒是沒關係。我沒有太介意比賽結果，雖然自認表現超乎預期，不過對手更為強勁，把我們比下來了而已。」我話鋒一轉：
「不過，固然相信老師真的教學忙碌，不過忙到忘了這件事，才是現在才來問的主因吧？」
『唉唷，伶伶～～嘴巴不要那麼毒嘛～～妳很過分耶，這樣對妳的老師說話！』
「也不是第一次了。老師，我無意冒犯您，只是類似的事情，三番兩次啊……真的很希望老師能好好規劃生活，不要讓自己忙到一團亂而健忘……」
這人雖是我的恩師，但除了教學以外的時間，其實完全沒有為人師表應有的樣子。還比較像是迷糊脫線、愛鬧脾氣的小女孩。明明是年近三十的女人了……
『好啦，我知道啦……這沒辦法啊，誰叫我是名師，學生那麼多，課排那麼滿，要不是妳現在大學了，我們偶爾上一堂課，不然的話我還要額外排一個專門時段教妳，那就更累人了！』
她語氣嬌嗔，時常都是這樣。
「我明白，老師就別教那麼多學生吧，要適度讓自己放鬆，不然會影響到生活品質與健康……」
『我──知──道──啦！所以呀，我聽了妳的話，教學以外的時間就是跟男朋友一起呢！妳知道嗎，他啊，明天要帶我去六O村玩欸，費用他全包喔！我愛花多少就花多少！真是太疼我了～～』
「好好，老師，那祝您玩得愉快啊～」
我有些敷衍地回應，很想吐槽，但基於師生尊卑，還是需要禮貌。
說起來，這個女人其實換過好幾個男友了，這一任是之前才好不容易定下來的。前前後後，發生了好多好多災……我是說插曲。只能說要再墜進一次愛河還真是困難啊。
拜她所賜，我更不信任戀愛了。
『謝謝唷，伶伶最貼心了！還是伶伶最關心老師了，都沒有學生這樣關心我，嗚嗚……還是伶伶最好了！』
語氣浮誇到活像是感激涕零。
『對了，後天下午我有空，要不要出來吃個飯？好久沒聊聊了。』
「可以，老師是有特別想聊的事嗎？」
直覺雷達似乎有反應了。
『當然有呀，至於是什麼……嘻嘻，到時候就知道啦～時間地點想好後我會再傳訊給妳，妳也比較好記。就這樣啦～』
根本不等我回答，老師就掛斷了。
……算了，我早該習慣這點的。
☆
吃西餐。
老梗。
老梗的我點了紅醬義大利麵，不老梗的老師這次點了牛排，還是三分熟的。
對我而言，那只有可怕。看起來嬌滴滴的小女……老師，居然會吃這種東西。
「吃起來感覺怎麼樣？」
我放下叉子，問了這句。
「很好吃呀，簡直人間美味。我從以前就很喜歡吃三分熟牛排喔，但我不喜歡生魚片。就只有牛排，我特別喜歡生的。」
果然是怪人。對，怪女人。
我仔細打量了一下她，果然今天她頂著大波浪捲，擦脂抹粉，身著藍白圓點長裙，塗抹粉藍指甲油。只差沒戴假睫毛了，以前有時還會戴很大的假睫毛。
她常問我，為什麼都素顏，我就說我不喜歡化妝打扮，只要清新體面，必要時打扮就行了。我不喜歡化妝，傷皮膚還麻煩。
「這樣啊，老師真的挺特別的。」
也不知該如何美言了，只能這麼說。
「特別很好呀，我本來就很特別好嗎！妳看，哪有一個年近三十的女人，長得還那麼可愛漂亮又美……」
「夠了老師，先專心用餐吧。」
這種自誇的話我已經聽多了，直接打住。
「伶伶真是的……」她切下一塊牛排：
「啊，對了，我想起來我要跟妳聊什麼了啦～就是啊，妳現在跟那個雙鋼琴搭檔交往了嗎？」
聞言，我嚇得把口中的麵噴了出來，果然是為了這種八卦嗎？
「沒有！老師為什麼會認為交往了啊？跳太快了吧！」
「沒有呀，你們都合作那麼久了，不對，是從一上大學……不對，不是從高中比賽時就認識了嗎？這麼有緣分，相處時間也久了，交往了不意外……」
「沒有啦，我根本沒有考慮這種事，絕對沒有！對方也沒有想交往的意思吧？」
明明說的都是實話，但不知為何心跳加速，而且目光飄移。
「咦？是嗎～妳看起來不太好意思喔，而且他如果對妳沒企圖的話，怎麼會找妳搭檔呢？妳不是跟我說是他找妳的嗎？」
「那只是因為他覺得我適合吧。或者說不定他找了其他人但沒成功啊，別想太多了。」
「嗯，我覺得可能不是這樣哦。有些男孩子比較害羞啦，我懂的～那他也沒有暗示過妳嗎？」
「沒有吧。」
總覺得有點心虛，不知何故。
「嗯……很可疑哦。好啦，不鬧妳了。不過我是認真的，有些男孩子真的比較害羞，需要女孩子主動，才會表明心意哦。有些前任就是我這樣追來的……」
「老師……」
「那妳自己呢？伶伶，妳喜歡他嗎？」
老師斂起嬌嫩俏皮的笑容，一本正經問我。似乎擺出應有的教師架勢了。
「這……我沒想過這個問題。」
撒謊，我知道自己撒了謊。隱隱約約，我有想過這種問題，很自然地想到。畢竟，是跟自己關係比較近的男性，加上他的態度，讓人很難不多作聯想……
「妳啊，就是這樣，對自己不坦率。這可不行哦。」她擺出教師架勢，開始開導了：
「我也認識妳很久了，這種反應，我也明白妳的意思。妳好好想清楚這個問題吧，可以合作的搭檔，確實不一定能夠成為情侶。交往前，一定要想清楚，三思而後行。」
「是的，老師，我明白。但現在我並不打算去想這方面的事，比起這個，更重要的是音樂。」
「音樂，當然重要。但是，戀愛也重要，它們都是妳人生的重要部分。對老師來說，音樂與戀愛，缺一不可。若少了戀愛，我的音樂也必然失色吧。」
還真的是完全擺出為人師表的模樣了，她說得很有道理，不過老師的情史，才真是亂七八糟吧。不知道聽過多少荒唐的八卦，這讓我深深覺得，她其實沒資格說別人啊。
她該不會只是為了補足空虛，才會隨便找人談戀愛吧？我如此暗忖。
「我不覺得自己會因為沒有戀愛而讓音樂失色。老師說過我的音樂有色彩吧，那色彩並不是源自於戀愛，肯定是別的原因。」
我正色道，那是發自靈魂的情感，情感有很多種，戀愛不過只是其中一種罷了。
「是啊，但是妳要否定戀愛的重要性嗎？老師不是叫妳急於談戀愛，對象要慎選，雖然老師也知道，自己沒什麼資格說教……」她忽然自白：
「其實老師啊，一直都很想慎選對象的。從初戀開始……不，老師的初戀是大學吧，老師的初戀並不算早，那個初戀，還無疾而終。那只是自己單方面的戀愛，等到發現心上人早已有女友時，已經為時已晚了。」
老師的初戀是大學，還無疾而終嗎？這是我萬萬沒想到的。我還以為，像老師這樣開放的人，是早早就談過了戀愛，然後換對象至今……
「那是第一次失戀，很難受的啊。哭了好多天、好多天，哭傻了一般。可是哭到某天，我明白了，再怎麼哭，心上人也不會回頭，不如說，他從來沒看過我一眼，那時候的我太土了。我只是太傻，才會這樣一廂情願……所以我不哭了。」老師又切一小塊牛排，瞇眼苦笑：
「就這樣，到了大學畢業，我依舊未曾與任何人交往過。到出社會一年多吧，我逐漸學會化妝打扮，可能是因為變漂亮了，所以馬上有男人來追求我了。對戀愛飢渴已久的我，相信他的甜言蜜語，於是……三個月後，我選擇相信自己的『眼光』，與他交往了。」她放下刀叉：
「那時候的我很單純，所以很幸福。他只要甜言蜜語、請我吃飯，我就認為我好幸福了。然而，我不懂得懷疑別人，所以……好景不常，交往不到三個月，我就看到他跟一個陌生女人親密……詳細我已經不想回憶了。」她眼神黯淡，摀住前額：
「這就是我的初任男友。」
我手中的刀叉逐漸鬆了。
「第一次被背叛，我太幸福了，所以直到那個時候，才第一次被背叛。我是曾經地，如此相信一個男人，然而，他完全背叛了我的期待。所謂的愛，他口口聲聲的愛，或許隨處可拾，沒有價值可言吧。」
語重心長，眉頭深鎖。
我對這個話題並不擅長，只能默默傾聽。
「我身陷在這樣的情傷很久，覺得自己再也無法信任愛情──不，其實沒想像中久，經過一次單方面失戀的洗禮，我就覺得雖然失戀的方式不同，可是似乎也沒那麼怕痛了。那時候都能哭醒了，那麼這次也可以。」她發洩情緒似地再切一塊牛排：
「我要尋找第二春，來彌補內心的無底空洞。那時我真的如此想過。可是，我不希望有任何人，變成我的工具。所以我克制了這樣的想法，但渴望愛卻是真實的。渴望愛、恥笑愛、憎恨愛、不信任愛，都是真實的，我不知道自己要相信什麼。但因為不相信愛，實在是太痛苦了，於是我強迫自己相信愛，這樣就能理所當然地渴望愛。」
悠悠然地，傾訴這些。
聽起來像要雲淡風輕、不著痕跡地帶過，老師卻黯然俯首，讓我明白，她不可能泰然自若……
我未嘗見過，這樣的老師。平時她嘻笑胡鬧，但是，說著她感情甜蜜的種種，但背後的苦澀，那是深藏於，笑容之中的。
明明我沒有體會過老師的經歷，但不知為何，似乎隱隱約約，可以體會那麼一點，老師的心情。
心口逐漸緊縮。
「我強迫自己相信愛──假裝自己相信愛了以後，很快地，我跟第二個男人交往了。但從此以後，越來越無可救藥。我根本不相信愛，找愛只是為了填補愛，為愛而愛，我在利用別人，我知道的。真是差勁透頂，糟透了！」她自甩一個耳光。
「老師！」
「我的罪孽早就不是用一個耳光就能彌補的，不過也沒差了，反正，我早就被後繼的男人們修理過了。雖然那些男人也差勁透頂就是了。我們都是，都很差勁。我自暴自棄，換對象的速度越來越快，閃電分手已是常態。」她的笑容逐漸崩壞：
「我還能怪誰呢？即便不是我的初衷──但，不就是自找的嗎？」
「老師……」
我想阻止她，別說了，但我沒有勇氣。
「就這樣無限沉淪下去……不知道多久，好多年吧，一直到兩年前，我才遇到現任男友，他救贖了我。讓我知道『大概』有人可以信任，可以去愛，可以……可以穩定。可以穩定地，走下去。」
寂靜無聲。
只聞附近收盤子的聲音。
為什麼老師沉默了？她真的再度相信愛了嗎？還是又……
「老師為什麼那麼想呢？」我打破沉寂。
「因為他說到做到。他會給予我承諾，每一次的承諾，他都兌現了。他很老實，不像那些男人甜言蜜語，但他用行動愛我。」她拊住胸口：
「經歷了那麼多荒唐，他還是接受這樣的我。我也該清醒了。悲劇輪迴總該終結了。」
「希望如此……我也希望老師幸福，老師能夠找到真愛的話，那就太好了。」
我原本想給予更多祝福，但唯恐是否會太早。
「我也希望呢，現在的我，非常幸福哦。不只是因為有人愛我，而是讓我覺得，這些年來的追尋，總算沒有白費了。如果我的內心不再矛盾，那麼幸福必然伴我身邊。」她放下胸口：
「啊，我的教學與演奏，因為他的支持而穩定了下來，我的音樂色彩也不再那麼慘澹了。妳可能無法想像，我以前的音樂可是……」
哈哈哈，老師苦笑幾聲。確實，我認識老師時，老師就在跟現任男友交往了。
「所以才做不了演奏家吧。不，不只是如此，我根本就沒有那麼高度，沒那個毅力成為演奏家。只有笨蛋才會去當演奏家，有時候還真會那麼想呢。」
「為什麼？」
「當演奏家太辛苦了，從小就開始苦練，沒有童年，這樣一路長大。然後明明每天花六到八小時，甚至更多時間練習，但是當今有多少人會聽古典音樂呢？演奏家要出頭實在是太難了，如果真有身價還要世界巡迴演出，是漂泊浪子呢。愛情、家庭……根本難以兼顧。」她垂下視線：
「同樣是音樂事業，當流行歌手還好些吧。那麼多人會追星，但那些明星，有幾個人是古典音樂家的？」
這讓我想到，溫廷均的哥哥，就是放棄古典樂，選擇當流行歌手。
「何況辦演奏會還常常賠本，場租費高昂，售票又廉價，聽眾如果又少……辦演奏會跟做公益差不多。我辦過幾次演奏會，再清楚不過了。」她與我四目交接：
「就是因為認清到演奏界的殘酷，於是選擇教學，才有餘裕談戀愛，認識各式各樣的學生，還有妳。」
淡淡勾起唇角。笑容是暖的。
「我還年輕，我肯定還年輕的。我還能做的事還有很多，還有很多夢，等我實現。」
總覺得今天，似乎是來聽她自白的，或許是不自覺的吧，也或許想給予我這個學生什麼吧。
也或許她想要確信什麼吧。
「嗯，是啊。我相信老師辦得到的，老師這麼有幹勁，一定可以的。」
客套的口氣，說著真切的祝福。或許我還不懂那些，但我希望她是真的重拾勇氣追夢了。
「謝謝妳，伶伶。真的，很謝謝妳。」
「不，我才要謝謝老師願意分享這些，老師沒有義務跟我說這些……」
「傻孩子，老師確實沒有義務跟學生說這些。但妳不只是我的學生，我們是好朋友呀。」
亦師亦友嗎？我想，早已是如此了吧。
「對了，其實我邀妳吃飯，還有個原因哦。」她拿出皮包，掏出兩張門票：
「這是兩張鋼琴獨奏會門票，別人送我的。但因為我沒時間去，就打算送妳跟──那個搭檔了。」
「咦？欸欸欸？為什麼？」
「那還用說嗎，兩人一起去聽音樂會很浪漫的，你們都是學鋼琴的，多聽鋼琴獨奏會也很正常啦。妳啊，多久沒聽鋼琴獨奏會了？」
「這……是有段時間了……」
「這就對啦，還不快去！至於是誰的，都寫在票上面了。」
「好的，謝謝老師！但是，為什麼是我跟他去啊？老師別這樣……」
「什麼別這樣？雖然我大學的時候沒經歷過，但我很期待新人的誕生哦。當然妳沒那個心意也罷，妳想找別人去也可以。總之好好珍惜機會，找妳希望的人一起去吧。」
老師的笑顏，從俏皮轉為慈祥，我深刻感受到老師的好意以及用心。
「好的，我知道了，謝謝老師。」
「別客氣啦，都認識多久了。」老師終於將切成好幾塊的牛排，叉起了其中一個：
「妳也趕快繼續吃啦，不然都要冷掉了。」
「我知道，因為剛才很認真在聽老師說話，就忘記了呢。」
「真是的，趕快吃啦！」那是屬於老師的貼心叮嚀。
正當我用叉子捲起麵條時──
「可以跟喜歡的人一起去聽演奏會的話，還真好啊……」
「嗯？」
我隱約耳聞老師的呢喃，但也不甚清楚。
「沒事，快吃吧～」老師若無其事，並轉移話題：
「對了，有件事一直忘了問，我可以問嗎？」
「好的，什麼問題呢？」
看她一本正經，是什麼嚴肅的問題嗎？
「妳那個搭檔，帥嗎？」
「老師！」
★
跟恩師吃完飯就分別了。
回到租屋處，凝視兩張門票很久，雖然的確是很吸引人，少用一張也很可惜。不過……一定要約他嗎？沒有他以外的選擇嗎？
大學中最熟識的人似乎就是他了。真是諷刺，我跟女同學反而沒那麼熟，更別說學姐了，當然學長也是。以前的朋友，上大學後也很少聯絡了，大家也是各忙各的，各奔東西了。友誼本來就不是那麼可靠。
自從詼諧曲事件後，我對友誼逐漸感到失望，國高中的「青春歲月」，也幾乎是與音樂苦鬥度過。生活只有音樂，根本無暇交際。大概只有介紹恩師給我的那個朋友，比較說得上朋友吧。
那位朋友也許久沒聯絡了，自己果然有點厭惡社交嗎。
即便如此，若是真的遇到知音，或許也不是那麼討厭吧。
我感受到某人的積極，也不排斥。那個人，就是溫廷均。
不如說，因為他，我才覺得讀音樂系，有了許多意外的收穫。
互相教學也好，與他談天也好，與他搭檔雙鋼琴也好……
真的很謝謝他，若我有所成長，他一定是最大的推手吧。
報答他吧。
因為他的邀請，我才能夠有成長的機會。對此，再多一點回饋，也不過分。
邀請他吧。
希望別被誤會，有那麼一點擔憂，但報答恩情更重要。
打了通電話給他，接通了。
『喂？』
「溫廷均，雖然有點突然，但我這邊有老師送我的兩張鋼琴獨奏會門票，要跟我一起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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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在回憶的女主恩師終於登場了XD
貼一下本章提到的曲目《兒時情景》（順道一提，剛才也在第八章之二補貼該章提及的雙鋼琴曲，當時忘了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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