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個月,既是光陰似箭,亦是度日如年。這兩種時間感,是同時存在的。
為何有如此矛盾的感受呢?
不外乎,因為在等待複賽的來臨。
就在今日,那令我昨晚輾轉難眠的複賽,終於來臨了。
早安,以徬徨不安的語氣。
依舊是孤寂的早晨,今天複賽,註定不會很熱鬧。因為,恩師又以教學為由而無法觀賽,至於湘琳學姐,也有急事要處理,臨時不能來了。
能來的,只有楊允傑學長。該說這位直屬學長還真疼愛我嗎?這次終於能來了,還是唯一一個。
有他在肯定不無聊了,他要是不安分點的話,我大概又要跟他鬥嘴個沒完了。
父母就不用說了,忙於工作的他們,只在電話裡,對我說了這麼一句:
『要加油哦。如果闖到決賽,我們一定會去看妳的。』
然後就掛斷了。
不過,那其實是沒有意義的承諾吧,因為他們應該沒很看好我能通過複賽吧,總有這樣的感覺。不過也不意外,我本來就不被看好才對。
畢竟近年來的比賽成績實在是……
又頭痛了,去洗把臉吧。
此後,就要「赴賽」了──忐忑不安的心跳,依舊不規律地躍動著。
◆
到了比賽會場,很快就跟三個男人會面了。
對,三個男人,兩個對手,一個聽眾。
我一個女生要跟三個男人相處,總覺得有點微妙──不,重點是因為是他們三個吧。
「怎麼了?昕伶?妳的臉色似乎不太好。」
溫廷均果然是第一個出口關心的,不過,他觀察力還真敏銳。
「是嗎?可能是因為緊張吧。」這也是實話,雖然重點是一次面對他們三個有種莫名的尷尬感。
「這樣呀,想想也是,昕伶容易緊張呢。老實說,我也有點緊張。」
這總是優雅從容的男人,也會坦承緊張嗎?
「緊張沒什麼用吧,都參加過多少次比賽了,應該要早就習慣了才對。」
嚴毅維冷言,聽似風涼話,但想想他也是參賽者,並不是事不關己。
「所以你真的不緊張嗎?」我反問嚴毅維。
「妳覺得呢?」
「肯定不會吧!毅維學弟看起來總是如此淡定,是八風吹不動的超級淡定哥吧!」
因為活力充沛,顯得嗓門最大的學長果然插嘴了。
「學長太誇張了。」嚴毅維冷冷否定。
「不,我是認真的!你真的超淡定,根本一號表情,有個詞好像可以形容……啊,面癱對吧?」
沒想到這傢伙還知道面癱一詞。
「學長在說什麼?」嚴毅維似乎不懂。
「他的意思只是說你看起來總是很淡定了,沒什麼表情。不過這就是毅維的風格呀,沒什麼不好。」溫廷均微笑緩頰。
「沒錯沒錯,小溫說得對!完全把我的意思表達出來了!」學長比出大拇指,他大概是想有人幫忙緩頰真是太好了吧。
「啊對了,我再問你們一次,你們的出場順序是?」
「我第二個出場,他中間,她倒數第三個。」
嚴毅維先是指溫廷均,再指我。他連名字都沒講。
「喔喔,那要比賽曲呢?」
「我是李斯特的〈第二號匈牙利狂想曲〉(Hungarian Rhapsody No.2 in C♯ Minor);他是舒伯特(Franz Seraphicus Peter Schubert)的〈即興曲〉作品90之1(Impromptu in C Minor, D. 899 (Op. 90),No. 1);她是蕭邦的〈第二號敘事曲〉。」
嚴毅維連名字都不提的一次把我們的比賽曲講完了。
「喔喔喔!這些曲子的規模,我印象中都是十分鐘左右吧?」
「對,因為複賽就是自選一首八到十分鐘的曲子。」
「原來如此,祝比賽順利啦!一起進決賽得獎吧!」
學長熱烈祝福,其實學長來這邊後,比想像中安分,雖然還可以再正經一點……吧?
主修大提琴的他,也對這些鋼琴曲時長都有概念。以音樂系學生來說,這些都是名曲,或許挺正常的吧。
「小伶,加油啊!妳還有時間調整自己,慢慢來不要心慌!」
學長熱切鼓勵我,我回以微笑:
「我知道,謝謝學長。」
他並不曉得,我為什麼會如此焦慮。因為這次不單是複賽,還是我的雪恥之賽。由於要選十分鐘左右的曲子,我刻意選了上次獨奏比賽失敗的曲子〈第二號敘事曲〉,一來是複習方便,二來是為了一雪前恥。我要證明,自己也能用這首獲得評審的肯定。
不甘心,是支撐我學琴至今的一大心情。
如今重返比賽舞台,也是因為無法釋懷當年的不甘,不想就此從比賽舞台消失,希望獲得肯定,甚至希望……
實現那遙遠的夢。
讓更多人聽見我的琴聲,看似簡單卻無比渺遠的夢。縱使如此,依舊想將這渺遠具現化。想具現化的最大理由,或許是想讓更多人感受到古典樂之美,尤其是自己深愛的蕭邦。哪怕只是漫漫人生中,讓人多感受到一次美的觸動。
只是這樣而已。
●
掌聲。
那個人,上舞台了。
那個人,就是嚴毅維,這次的他,跟上次的溫廷均一樣,都是彈李斯特,李斯特恰巧都是我們三人中的開場呢。
他選的曲目,又是大名鼎鼎的〈第二號匈牙利狂想曲〉,這首是李斯特十九首匈牙利狂想曲中,最為著名的一首。而且技巧極高,是鋼琴獨奏曲中最有難度的曲目之一。
畢竟是李斯特,李斯特的曲子往往非常炫技。
這次嚴毅維,肯定也是放手一搏,決定來炫技吧。
弦樂組的來炫技,我不禁苦笑。
我這鋼琴組的,還沒特別想用李斯特的炫技曲來炫技呢。
我寧願彈自己最喜愛與拿手的蕭邦,徹底發揮我的實力與熱情。
音樂需要熱情,是的,需要熱情。
我如此獨鍾於蕭邦,那就用蕭邦的曲子來比賽到最後吧。
只要條件允許。
咚咚。
沉重的敲擊音,奏響了。
響徹耳畔。
起初,十分沉重緩慢,但那都是鋪陳,他正在堆疊。
堆疊他想要的層次。
他不疾不徐,持續敲打鍵盤。
並非粗暴地敲打,而是計算過觸鍵的力道與角度般,如此精準地敲下。
他神情凝重,或許已經沉浸其中了吧。
不,打從一開始就是了。
我瞄了一眼身旁的溫廷均,溫廷均凝神靜聽。
我無法觀察學長,學長在台下當聽眾。
那麼,我也繼續專心聆聽吧。
徐緩的旋律,持續了一陣子,沉靜了。
然後,開始加速了。
來了,轉捩點來了。
真正的炫技時刻,拉開了帷幕。
雙手不斷交錯。
內心的琴弦,似乎被撥動一般。
這種魔力,不可思議。
他的音樂色彩,逐漸活潑明亮,並不斷加速,再加速。
我入神了。
思緒伴隨琴音輪轉飛躍,又逐漸減速,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馳騁旋律。
旋律線條在自我宇宙穿梭,在銀河奔流。
他似乎渾然忘我。
當我回過神來,已經掌聲滿堂了。
聽眾一個個起立鼓掌,數量簡直到了不可思議的境界。
但我毫不意外,認為那是他應得的。
因為他的演奏,近乎完美無缺。
為什麼如此完美?
是因為聽到太入神而忽略了細節嗎?還是……
我只知道,自己似乎開始感到羞愧,他的琴聲與羞愧,盤據了我的腦海……
●
不知羞愧了多久,才逐漸回神。
雖然想重新專心複習樂譜,卻已精神渙散了。
似乎有什麼被折服了,雖然那是不行的。
不能未戰先降。
還沒完呢。
我如此自我激勵。
我緊咬牙根,重新讀譜。
不久,就輪到另一個人,溫廷均了。
他已經走上舞台,一個鞠躬,就走向琴椅,坐了下來。
他屏氣凝神,將手放在鍵盤上。
然後。
沉重的開頭。
因為是延長音,因而分外緩慢,徐緩地展開。
起初的旋律,道盡了憂鬱。
這也是我著迷這首的原因。
舒伯特的即興曲作品90,總共有四首。唯獨第一首,是小調,有憂鬱的氣息。身為悲樂愛好者的我,這四首自然只喜歡第一首,喜歡到難以自拔。
而且舒伯特的音樂,又有極高的歌唱性。身為歌曲之王的舒伯特,音樂總是像在吟唱,這也是舒伯特的音樂動人的原因之一吧。
而且,舒伯特還開了浪漫樂派先河,同時是古典樂派的最後一位巨匠。除了跨古典浪漫樂派的樂聖貝多芬以外。
舒伯特在我心目中,是有一定地位的。而溫廷均,正在演奏我所愛的曲子。
這怎能叫我不聚精會神呢?
我側耳傾聽。
我聽見了,他在歌唱。他藉由琴聲,流瀉了靈魂,正在歌唱。
為誰而唱。
是錯覺嗎?為什麼總覺得他近來的演奏,都是為誰而奏──
都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深情?
是我一廂情願地錯覺嗎?
我不認為自己是刻意的,不敢說心有靈犀,但肯定,音樂建立了跨界橋梁,將每個人獨立的宇宙,連結起來。
音樂無國界,始終都是如此。尤其是純音樂。
有什麼無法言說的,那就用音樂傳達吧。
這是我無法離開音樂的理由。
霎時,他的琴聲,更加高昂,一波一波,掀起了浪潮,拍打我的心海。
浪潮並不激烈,而是很溫柔、很溫柔。就像演奏者本人一樣溫柔。
他就是那樣的啊,並不是剛才彈匈牙利狂想曲的那個男人,那麼的……
雖然那個男人也不狂暴,反而是太冰冷了。
要是有點溫度就好了。
吧。
那個男人,真的那麼沒有溫度嗎?
思緒逐漸飄遠的我,又被另一個人的琴聲拉回來了。
我甘願如此,繼續接受他溫柔浪潮的拍打。
好想看海啊。
迸出了,這樣的想望。
但是,海卻不是隨時都能看到的。
要是能跟誰一起看海就好了。
似乎更加浮想連翩了。
然而。
就在想像未止之前,音樂的饗宴落幕了。
想像也伴隨浪潮而去。
漸行、漸遠。
我垂首。
霎時,我耳聞無比熱烈的掌聲,始終沒有抬頭,一直流連在,浪潮退去的遺憾之中……
●
時刻已到,走出了後台。
上台鞠躬。坐上琴椅。
撲通撲通。心跳加速。
深呼吸。
調勻呼吸,回想自己為什麼要選這種曲子,為什麼要坐在這裡。
不想再重蹈覆轍了吧?
若再像當年一樣因為緊張而失常的話,不就白費了嗎?
好不容易,才有勇氣重返舞台,這種機會,說什麼都不想白費。
我會用這架鋼琴,奏出我的美夢。
不會再讓噩夢在這架鋼琴上重演。
雙手放上琴鍵。
做最後一次的,深呼吸,沉浸要展現的音樂情緒。
指頭落下。
甜美靜謐的旋律傳出。
一如往常地,總是這樣的開頭。
已經不知重複了多少次。
幾百次、幾千次都好,但可以肯定的是,在比賽舞台上,這只是第二次。
就這樣繼續下去吧。
旋律往復。
持續吧。
音符悠然吟唱。我嘗試揣摩蕭邦本人吟詩的音調。
身為鋼琴詩人的蕭邦,最懂得如何讓鋼琴吟詩。與舒伯特讓鋼琴唱歌迥然不同。
甜蜜的詩句,不斷吟誦。
但我知道,該喚吟誦方式了。那個時刻,又來臨了。
這次不是瀑布,是暴風雨。我將挺身與暴風雨對抗,嘶吼吶喊。
想起當年的恥辱、想起當年的悔恨、想起當年的──
絕望。
那發現自己再也無可挽回之際,想要恨不得從舞台憑空消失的屈辱。
光是這一點,我的內心就能掀起波瀾。
將這樣的心情,徹底灌注琴聲之中吧。
琴鍵波瀾。
激越狂烈、奔放不羈。
不,更像是抱頭痛哭的嘶吼咆哮。
憎恨自己,憎恨遭遇,甚至憎恨世界。
聽起來似乎過於浮誇,但在水深火熱的時候,就會覺得下一秒天崩地裂也無所謂了吧。
那不一定是憤世嫉俗,而是純粹的,發自靈魂的悲愴吶喊。
向著這世界吶喊。
──為什麼要如此執著呢?
隱約地從心底響起。
──不過是首輪淘汰出局,有這麼痛苦嗎?
不然呢?不然為什麼曾讓我灰心喪志呢?認為音樂前途沒有光明了呢?
我一直失敗、失敗,成功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比較懂事後,就發現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自己不是個天才早已是既定事實,但無論如何努力,依舊被甩在身後是十分殘酷的。
自信可以被打擊一次、兩次、三次、十次、上百次……但終究有個底限,那時候對我而言,底限就是到了吧。
即便我不夠堅強也好,至少我重新站起來了。
有人伸出援手,我選擇了抓住它。
有人引領我,我選擇了跟隨。
我重新前行了,就是在走進暴風雨中,我也持續前行了。
只要,避開水漥就好了。
我持續在琴鍵上,對當年的暴風雨進行控訴。
控訴告一段落,才逐漸止息。
回到當初,那往復的徐緩恬適的旋律。
但是,很快就變調了。
再也無法恢復當初的風平浪靜。
就如海潮,起伏湧動了。
溫廷均之前的演奏,於我的心海掀起波濤。
那時候他的旋律,不就如溫柔的潮水嗎?不斷拍打我的心岸……
不自覺沉浸其中。
他是如何作到那樣的呢?將音樂演奏得如此生動、扣人心弦,這點我做得到嗎?
這是複賽,只有極少數人可以進決賽,像他那樣的表現,肯定可以進去了吧。那他佔了一個名額的話,等於我少了一個機會。
雖然本來就是想一起進去的。
可是。
還有一個人。
那個人,更強,還是主修小提琴的。
一個拉小提琴的,為什麼能彈那麼好?
幾乎打頭陣的他,他的演奏放到現在,還是技驚四座、輾壓全場吧。決賽門票,他是拿定了吧。
那這樣的話,又少了一個名額了。
壓力。
壓力壓力壓力壓力壓力。
一堆無形的壓力,就這樣施壓在我的雙手上,簡直無法動彈。
啊,糟了。
開始失誤了,明顯的失誤。
節奏開始紊亂,音色逐漸失控,腦海逐漸泛白。
不行,這不是要跟當年一樣了嗎?
否決,否決否決再否決。
我力挽狂瀾,雙手不聽使喚,一切都為時已晚。
別說節奏音色了,甚至明顯錯音了。
又要中斷了嗎?
搖頭,就是無法挽回還是要挽回,最後的意志。
鎮定心神,若必須面對暴風雨,那至少不能停下步伐,哪怕沒有雨傘雨衣,前方有一大灘水窪。
水漥──
踩下去嗎?
剎那間躊躇了。
琴聲遲疑了半晌。
但僅是一時半刻,我覺悟了,踩下去吧。
啪搭。
一地水花濺起,濕了一身。
琴聲暴戾瘋狂,但多了震撼力。
或許犧牲了什麼,但可以繼續走(奏)下去了。
反正是終末了,走(奏)完最後的暴風雨吧。
我的悔恨、淒楚與愴然,就這樣毫不保留地,傾洩而出吧……
聲嘶力竭地呼喊。
對這個舞台、演奏廳,以及自己的靈魂。
恍若靈魂喊到出竅了。
當我回魂時,已經來到尾聲,細語(雨)呢喃,在走(奏)過暴風雨後,迎接新的天氣。
雖然烏雲並未散去。
雙手,徐緩地離開鍵盤。
我呆坐琴椅片晌,不知為何起不了身。
但我深知,我的舞台(比賽)落幕了。
即便有說不上的有虛弱無力,我還是起身吧。
與此同時。
台下響起了零落的掌聲,隨後逐漸變大。
變大。
深深一鞠躬,唯有如此,方能表達我一言難盡的心情了。
◇
複賽結果終究是要面對的。
照理而言,應該要既期待又怕受傷害,但我並沒有這麼想了。
大概。
心臟劇烈躍動,冷汗流過指尖。
若我是信神的人,肯定雙手合十祈禱了吧。
我有看到,溫廷均確實雙手合十,似乎在默禱,畢竟他是虔誠的基督徒。
至於嚴毅維,自然依舊泰然自若。
「希望你們三個人都能上!」
總是精力充沛的學長如是祝福。
漫長的等待,讓我以為時間停滯不前。
直至榜單貼出來的剎那,時間似乎恢復流動了。
眾人蜂擁而上,我也戰戰兢兢地找尋我的名字……
◆
「我們一起回去吧。」
如此開口提議的是溫廷均,沒人反對,就一起踏上了歸途。
今天跟上次不同,沒有要吃大餐。
「昕伶?」
溫廷均轉身輕聲呼喚我,他是唯一與我並肩而行的男人,另外兩個男人走在前頭,學長似乎還努力跟嚴毅維說笑。
「怎麼了?」
「沒有,只是想問妳還好嗎?」
「還好,總之,恭喜你跟嚴毅維了。」
我擠出苦笑。
「謝謝妳,昕伶。但是,不用勉強的,真的需要的話,我會陪妳聊聊的,沒有晉級真的不是妳的問題,別太沮喪了。」
「別說安慰人的話了,我自己知道又失常了,犯了很多錯誤。從犯了明顯錯誤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自己大概又錯失機會了。」我黯然俯首,壓低聲調:
「果然沒能過那個檻啊。對你來說,這就是重蹈覆轍了吧,又讓你看到了這樣的笑話。」
或許是因為過於無奈,又覺得理所當然,因此就連欲哭無淚的心情都沒有。
明明說好不要重蹈覆轍。
明明說好要一雪前恥。
明明說好……
「昕伶。」認識這麼久以來,他初次輕拍我的肩:
「別這麼說,那才不是笑話。那是妳成長的證明,妳進步了哦。」
還是客套話吧。
「我是認真的,跟上次的比賽比起來,妳的第二號敘事曲,真的,進步了。失誤明顯減少,音樂性也更強了。我聽見了,更加震撼人心、扣人心弦的音樂,那是多麼的絢爛多彩。」他柔聲絮語:
「妳的音樂色彩,更加燦爛了哦。」
我默然,不知是否該相信。
「妳一定投注了更多感情與心力吧,技巧也明顯提升了。現在就只差持續力,只要妳夠有自信,妳就能穩定發揮到最後。」
若他說的是真的,那就太好了。
「沒關係,妳就這樣靜靜地聽我說,不用回我也沒關係。只要,妳不嫌棄就好。」
「嗯。」
「我喜歡妳的音樂。然後,願意的話,之後再參賽吧,我也希望自己繼續參賽。」
話說得動聽,不過……
「再說吧,我不想去想太久以後的事。」
「不會太久以後哦,比賽有很多,就看想不想參加而已。昕伶還是大有可為的,我相信妳。」
「謝謝,我再想想吧。」
回以微笑。我的音樂宇宙,並沒有墮入虛無,它還在發光燃燒,因為我的恆星還在。
每一顆恆星都是我的舞台,一顆恆星自爆,那還有其它恆星,也會產生新的恆星。一個舞台崩毀了,換其它舞台就行了。
不想墮回虛無了。
若說有沒有比重蹈覆轍還討厭的事,那就是自暴自棄吧。
在那次被恩師救贖後,我就逐漸明白,放棄是多麼討厭的事。
多麼、多麼討厭。
即便覺得在鋼琴之路上前行,覺得疲憊不堪,時常懷疑是否要繼續走下去。但是,卻未嘗停止腳步,疲憊的心始終沒有阻止那堅持的腳。
或正好相反。
「也是,也不用急於一時爭取榮譽。」他的態度轉變了:
「若等待是為了成就時機的成熟,那值得等待──選好妳覺得成熟的時機,再度出賽吧。」
當然,我的雪恥之夢,才不會就此終結。
就是不見希望的曙光,也可預見悔恨的夜晚。
「喂,走快點啦,我跟這傢伙打算一起去買杯咖啡,你們要一起嗎?」
學長回首問道。
「昕伶會想買嗎?」
「不用了,你們去吧。」
「咦?我還想說說不定喝杯咖啡會開心點呢,不然這樣啦,我請妳。」
「不用了,謝謝學長的好意。」
「……還是我請?」
破天荒地,嚴毅維居然開口請客。
「不用了,不想麻煩兩位,我沒有想喝咖啡,謝謝好意了。我沒有特別想要什麼,只是想早點回去,沒事的。」
事實上,在出會場前,他們就安慰我很多了,一個是拚命說好話,還批評評審;一個只是淡淡地說之後還有機會,認為我的演奏比想像中更有色彩。不用說這兩種話是誰說的了。
事實上,原本我們三人都進決賽的話,應該還會一起吃大餐慶祝,就唯獨漏了我,大餐自然取消了。
我真的十分感激他們的體貼。
「這樣啊,好吧,沒關係,有機會的話學長再請妳吧!」似乎要表現出是很照顧學妹的可靠學長的模樣。
雖然不需要,但總有點窩心。
「沒關係,我心領了。」
以這樣的話語作結後,我們就彼此道別,我跟溫廷均一起搭車,再各自踏上歸途。
當我走出車站時──
天已經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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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再度慘遭滑鐵盧,感覺應該不意外吧,只是這次是身邊兩個男人都進決賽了,就她一個落單,慘(???
然後依照慣例,放一下本章出現的曲子(雖然第三首第一章就放過了
對了今天我生日喔,在此之前還去考多益,雖然沒認真準備只是想測程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