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前注意:
1.第一次在這裡po上小說,有點緊張...
2.此故事與"蟲鬥的小強"沒有任何關聯
3.文稍長,約快10000字(含標點符號)
4.文中含有數個劇情暗示,敬請細細品味
5.此故事版權為SCJ小強君=張強 (即本人SCockroach)擁有,若真有轉發請附上作者名稱
最後,謝謝您願意點入這一則不是很精緻的故事。喜歡的話還請不吝支持,在下我會更加努力!
事不宜遲,我們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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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開雙眼,大家都在這裡,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
是不久前約好了的聚會吧?每個人都相約到了這座綠意盎然的小丘上。
丘旁有座清澈小池,丘上則盤踞了棵瘦柳。微風徐徐,各處飄逝著豔麗,而大家就相聚在那裡。
小孩歡喜地嬉戲、大人愉快地談天說地,更年邁的則輕輕倚坐在丘上鋪好的野餐墊上,望著美麗恬靜的風景。
他們是我的朋友、我的家人。人數不多,不出十人,在場卻已然充滿了回味。
風光迷麗、日光和暖,大家在這裡愉悅並滿意地享受著。
「——快點過來啊!可別讓大家乾等著呢!」有什麼人正對我吆呼著。
眼前揮著烤肉夾、露出微笑呼喊著的他是我從小到大不離不棄的好哥兒們,菲特。
依照他一如往常謹慎又愛玩的個性來猜測,不出意外的話,這場烤肉聚會無疑就是他主辦的吧!
早在30年前他就說過找到了一處絕世美景,想帶著大家一睹為快,現在可終於如願以償,等到每個人都有空閒時來到這漂亮萬分的地方聚一聚。
而今天,他也帶上了自家的妻小——茉德兒與戴斯一同前來。身為丈夫兼主持者的他主操烤肉事宜,深怕其他人把肉烤壞了,一掃聚會的興致;妻子則跪坐在稍遠處的野餐墊上,一邊哺餵懷中四個月大的孩兒,一邊與一旁的老夫婦有說有笑地聊天著。
我望著他們,宛如見到了記憶中的熟悉與想念,心裡被滴上幾滴酸楚。
正當我還在感慨疑似蔓延到口中的心醋時,其中一位男性老人與我對上了眼——
「——喲~~~!這不是偶家小帥哥嗎~?你可終於來啦!」老男人高興地呼喊道。
那人正是我的老爸,馬吐沃‧路斯特,他穿著隨意、面歷風霜卻不失笑意,展露出童心未泯的笑容,看來是如此享受。
而從他身邊坐起身來、面容和藹而遍滿歲月韻味的,是我那慈祥的老媽,珮瑄‧路斯特。
「都沒見到你,你瘦了好多啊!兒子。」老媽緩緩走到我面前、輕拍了我的雙臂說道。
「嗯…好久不見,我回來了。想不到…你們原來在這裡呢…」我吞吐地回答道。
並不是因為跟父母關係不好。自從我高中畢業後就一直在外讀書,找到的工作也相當繁重,彼此間頂多用電話寒暄一下,久久不見早已是家常便飯了,實際見面後的我也因此不太有話題可與家人聊聊。
儘管如此,只要知道大家都還安好,我也就心滿意足了。
與家人團聚之後,昨夜以來一直困擾著我的惡夢也終於得到暫緩。
比起花時間對話,我更希望能夠就這樣珍惜地對望著,就怕下次見面便是永遠之後。
只是,兩個人就這樣尷尬地僵處在這也不是辦法,老爸終於按耐不住而湊近,說道:
「啊是要互看多久?又不是沒見過,總不會眨眼間就消失了唄~!」
「就很久不見咩!我好好看我兒子不行逆…?」老媽語氣中彷彿參雜著些許不悅,說著。
不等老媽把話說完,老爸便以「好啦好啦鬧妳的~」將之打發,之後又問向我:
「啊那你弟咧?」
「阿伯阿伯!爸爸咧?」「爸爸咧?」
聽到關鍵字的兩個小孩不知從何跑來捉住我褲管,眼中閃爍著星星,期待著我的答覆。
他們是我弟弟的兩個孩子,伊納森與伊米泰。
他們兩個雖然長得相似,卻有著截然不同的個性與興趣。
身高較高的是伊納森,他純真可愛,腦中充滿一堆古靈精怪的鬼點子,愛耍小聰明的他總喜歡走在弟弟前面;身高較矮的則是伊米泰,愛幻想又愛畫畫的他是個不折不扣的跟屁蟲,哥哥往哪跑,他就往哪去。他們就是這麼惹人憐愛的姪子們。
每當我看見這兩顆小流星,都忍不住感嘆:真不愧是弟弟啊!
雖說弟弟小了我兩、三歲,但他還在求學階段時就跳級考取了實習醫生的資格,事業則早在5年前就成功起步,過了半年後便結了婚,再過了一年就生出了一對可愛的雙胞胎,人生前景可謂一片光明。
雖然我與弟弟常合不來,但看著他那幾乎完勝的生活,我也不得不佩服了起來。不過…
「嗯…他沒來…」我回答道。
自從當上醫院的常駐醫師,陪伴家人的時間大大的減少了,而現在正是他忙碌無閒之刻。雖然沒能參與這場團聚,有些可惜,但或許正在世界上的某處努力地拯救著誰誰誰的性命也說不定。
「蛤…爸爸沒來喔…」「沒來喔…」星光消散,兩個姪子的表情充斥著無助、失望地低下了頭。
「真是的!又來?又因為工作而不顧家人了是嗎?搞什麼啊非米利那個笨蛋兒子!他哥都來了他還在幹嘛啊?」見到心愛的孫子們難過著,老媽在一旁生氣地罵道。
只是…怎麼我又被拿來比較了啊?
「是啊!老伴啊!」老爸打笑的附和道,「或許真該找時間打電話過去唸唸他,說『老娘已經沒耐性了,還不快死過來』這樣?」
「不是啊!他老媽我就算了,畢竟也老了…但總不能讓老婆獨自一人辛辛苦苦地帶小孩啊!」語畢,老媽便將目光望向池邊——
——那兒站了一位神色憂傷的女人。
她是我弟弟的妻子,昂絲。
宛若朵綻放青春的玫瑰般,昂絲的五官端正迷艷、身材凹凸有致,在銳利的眼眸下卻不失少女獨有的稚氣。若不是我心有所屬,可能也終將臣服於她的美貌之下。
就在弟弟鍥而不捨的追求下,被打動的昂絲終於與弟弟相戀,幾年後便與弟弟結為連理,生下了可愛的兩個孩子,乍看之下是多麼的幸福美滿…
然而美中不足地,丈夫常時的在外工作,終究還是讓這朵迷人芬芳的豔麗灰暗了下來。
青春不在、情熱漸淡。令在場的人們不禁為之鼻酸…
「——嘛!難得一場歡樂聚會,別這麼傷感嘛!」為了打破再次僵化的氣氛,手中烤肉夾從未停下來的菲特繼續說道,
「既然如此,換個話題聊聊又何妨?——小伊納森,去問問你阿伯有沒有帶些好玩的東西來看看~?」
『好玩的——?』原本暗沉的兩對眼眸,頓時間又光彩了起來。
「是啊!兒子啊!」老爸似乎也感興趣了,說道,「打剛開始就很好奇了,你那鼓起的口袋裡裝的是什麼玩意兒?」
「嗯?什麼啊?」順著老爸的話語,我將手伸入褲頭右側的口袋裡,拿出了一個小人偶——一個用白色小罐子手工製作的小人偶。
被做成人偶的小罐子上貼著一對裝飾用假眼,左右與下方則黏上了共四條的棉線充當手腳,而表情便是以馬克筆畫上的向上而歪斜的笑臉。這就是我的小小傑作…嗎?
「欸?這是…?」最先感到驚訝的是老媽,隨後是兩位姪子的讚嘆:
「哇!好可愛喔!」「好可愛喔!」
最初的星光越閃越亮,明明還未入夜,我卻彷彿已置身於星空之下。
而在大家驚喜完後,老媽開口說道:
「這就是你之前有一段時間睡覺時都會帶著的那個『小罐罐』對吧?想不到你竟然帶在身上啊!」
「欸~?原來你是那種長大成人了卻需要這種小玩意兒才睡得著的人嗎?真可愛啊!話說你有事沒事幹嘛取這個『小罐罐』啊?太無聊又太好笑了吧!」得知了有趣事實的菲特在一旁打鬧道。
「名字是早就取好的,畢竟是罐子做的…。而且,名字當然重要啊…!名字代表著任何東西…包括人…這一生中所有的特質。菲特你不懂就閉嘴啦!」面對菲特的捉弄,我熟能生巧般地選擇性回嘴完後就不理他了。唯有老媽繼續說道:
「哎呀!兒子你講話別這麼酸溜溜的嘛!菲特我跟你說喔!我兒子他呀還曾有段時間,若是沒有這個的話就睡不著呢!這是他告訴我的,就在今早的時候…!…!…!」
「唉…」老媽只要話匣子便停不下來,我只能輕輕地嘆口氣。但是也罷,難得聚會一場,就讓她好好地歡喜一下吧!
之後我蹲了下來,使目光與兩小姪子平視,道:
「這是我之前睡覺必備的小東西,為了轉換心情所以又裝飾了一下,想不到你們會這麼喜歡…那好,今天看來我也用不著了,就送你們兩個玩吧!但是要答應阿伯,不可以把它拆開喔!知道了嗎?」
『嗯!知道了!』姪子們語畢,便將原在我手中的小人偶拿走,邊笑邊鬧地跑開了,被搖晃的小人偶還時不時地發出「喀拉喀拉」的聲音。
看著這兩顆小星星快樂地嘻笑著,我的心中湧現了一股暖流,雙眼因溫情而微笑。
——只是,這份溫暖一下子就被打斷了。
「——吶!偶說兒子啊!有沒有也幫你老爸偶帶些好玩的東西啊?」老爸突然玩心大起地問道。
聽到老爸的詢問,我頓時傻住了。「年紀都過半百了,怎麼還會想玩小孩子的玩具呢?」的想法在腦中徘徊著。
好不容易回過神來,我才回答道:
「呃…沒有…」
「蛤?沒有?」老爸不放棄地追問道,「你確定嗎?」
「嗯。確定喔!」
「沒有騙人?」
「沒有。」
「真的?」
「是真的。」
「哼!好吧!算了!」老爸將頭撇向一邊,彷彿鬧脾氣似的。這時才發現,鬧著彆扭的老人家,其實也挺可愛的…?
正當我開始懷疑自己的性癖時,剛與菲特聊完的老媽轉身見到這幅情景,便向老爸說道:
「唉…老頭你都多大年紀了,竟然跟小孩耍脾氣?」
「因為兒子他沒給偶帶有趣的東西嘛!」老爸抱怨地回答道。
「哪裡有趣了?你只是想玩耍吧?會不會太幼稚啦?」老媽面色漸沉,似乎對於老爸的言行感到不滿意。
「哎喲!妳不懂啦!這才是男人的浪漫啦!」老爸不服地回嘴道,恕不知這句話意外點燃了壓抑已久的炸彈,砲火一觸即發。
「什麼男人的浪漫?什麼叫我不懂?不懂的人是你吧!跟了你這麼多年,你都不…」
「——好了啦!媽!難得聚會一場,就算了吧!老爸你也是,別再鬧了啦!」差點就要一發不可收拾,好在我趕緊介入調停。吵架被制止的老爸老媽各自將頭轉向一邊,進入了所謂的「冷戰期」。當然,只是如此的作為是完全不足以終結戰爭的。
於是為了轉移戰火焦點,我對著主掌烤肉的菲特問道:
「菲特!你烤肉烤很久了吧?烤好了沒啊?」
「嗯?啊!早就烤好啦!可以過來吃啦!」菲特笑道。反倒是聽到這句回應的我有些生氣。
「那你為什麼不早說?」明明就有機會可以迴避將要不歡而散的結果,身為主辦者的菲特怎麼可以在一旁毫無作為?
「因為我蠻想看戲的啊~~!」菲特譏笑道。這便是他一貫激怒他人的手法。
「…唉…是個性相當惡劣的朋友啊…」對菲特相當了解的我沒有中計,倒是小聲地感嘆起來,剛才的怒氣也消散了不少。
「我也不會否認就是了~。」聽到我小小的抱怨,菲特依舊笑著回應道。
我倆之間基本上不會吵架,像他這樣小小的惡趣味並不會破壞我與他長達30年的友情。畢竟,他也不是第一次如此捉弄人了。
而我們兩人彼此間也會捉來弄去,就算有時過了火,大不了安靜個幾天,就又恢復成已往互相鬥智的好敵手了。
俗話說:「物以類聚。」看我難堪時他就開心;見他欺負不成我就得意。兩個人就這樣你來我往,說是摯友也不為過。
——我啊!對於這一位朋友可是又愛又恨啊!
不過也就如此了,方才回想的愛恨情仇早已順著烤肉香味沉溺而去。
滋滋肉香滿盈鼻腔,迷醉而勾魂,挑逗著全身上下的慾望,絕妙得令人不能自拔。
我閉上眼、嚥了嚥口水,差點沉浸而去。竟然能夠挑戰人性尊嚴,真不愧是菲特啊!
理智將盡,怕是再也忍不住了。於是我對著正相互沉默著的爸媽說道:
「再這樣冷戰下去我就要變成冰棒了。走吧!我們一起吃烤肉溫暖身子去!」
語畢,便帶著爸媽前往烤肉架旁的餐桌,準備享用今日主廚的特別招待。
而短短路途上,這對老夫妻仍然互鬧著彆扭,散發著只有共枕多年的夫婦才有的既可愛又暖暖的情感氛圍。
看到這幅景象,我心中突然感到一陣欣喜,步伐漸緩了下來。
放眼環顧四周,水波愉盪、柳風舞動,空晴萬里、雲白飄飄,一切是這麼地風光洋溢。
景色美麗、人情藹藹,處處充滿著彷彿超脫世俗的幸福感。
——已經很久沒有感到宛若如此的美好了。
漸漸地,視野模糊了,在眼眶附近感受到稍稍濕潤。
或許是因為之前的生活太過苦悶的緣故吧?所累積的情感一直處於高壓的狀態。現在不小心鬆懈了點,所有思緒竟想在一瞬間一湧而出。
我也是太懦弱了啊…!
就在我為避免流出淚水而將頭上抬時——
「——嘿!」「噗呃!!」
——燦爛的陽光在耳邊響起,並伴隨著來自背後的猛烈衝擊。
「咳咳…!妳…妳幹嘛啦!」我痛苦地叫道。身軀因撞擊而倒下,身上則壓著一名女子。
「誰叫你都不理人家!我一直都在這裡等你欸!這是懲罰啦!」壓在身上的女子抱怨道。
她的重量說重不重、說輕不輕,因為早已習慣了,方能說不在意。
女子身體十分柔軟,稚嫩的臉龐使他即使是在生氣也是那麼的可愛。
「唔…!」畢竟是事實,面對她的責備我無法反駁。
見我臉上遍滿說不出話的頓塞,女子露出了元氣的笑容,從我身上爬了起來,伸出手將我扶起。
我站挺身子望向她,卻隨即轉過頭。與星星不同,女子的笑顏宛如太陽般耀眼,然而我卻無顏以對。
她是我的未婚妻,夏妮。
在令人喘不過氣的忙碌生活中,她是我除家人外最重要的精神支柱。
我們在職場上認識,從一起度過風風雨雨的陌生人,到現在彼此照應的情人關係,共經過了5年。
而在約莫半年前,於家人的半逼迫與愛情逐漸成熟的情形之下,我們終於決定要許定終身,只不過…
「…沒想到妳還願意見我啊…」我吞吐地說道。
就在結婚日的半個月前,我突然陷入了不必要的憂慮之中,即所謂的「婚前恐懼症」。
在經過與夏妮的商討之後,我們打算先將婚期無限期延後。雙方的父母也不得不同意,等到孩子的生活都安穩下來後再舉行婚禮。
「你還在在意那件事喔…」明白我話中之意的夏妮輕輕地說道。
為了安撫我家媽媽的脾氣,夏妮對公司請了長假,到我老家幫忙老媽打理家務事,而我卻什麼也做不了,只能繼續在工作上逃避自己。
我低下頭,臉上充滿歉意。隨後,眼前的日光再次照耀——
「——我不是早說過不要緊了嗎?」夏妮的笑容浮現,繼續說道,「更何況我對結婚這檔事也不是很有把握…所以這不是你一個人的錯啦!」
溫熱的手輕放在我的臉龐上,安慰著失落。暖風霎時吹起。
「可…可是妳不是期待很久了嗎?而且這事是因為我才…」我支吾地辯駁道。只是,區區一團黑暗又怎能勝過閃耀的日光呢?
「期待歸期待,但畢竟是一輩子的大事,不好好考慮是不行的。」夏妮再次展露出燦爛的微笑,說道,「而且,你不也是因為擔心我在婚後變得更加勞累才不想結婚的嗎?你的愛我可是全都收到了喔!」
溫暖的陽光照耀在心中的空洞,深深地被夏妮的堅強所拯救的我又再次抬起了頭,瀰漫在心中的愧疚逐漸霧散,消去了一大半。
淚水尋回慰藉,流淌出來。與夏妮的溫柔一樣,是那麼炙熱。
「好了啦!不要再哭啦!被看到的話豈不是又要被說懦弱了嗎?」夏妮見狀說道。
不行。果然還是太耀眼了。這時才明白:原來我沒有被忘記,一直是被愛著的。夏妮也是,大家都是。
就在我趕緊將眼淚擦乾的同時,夏妮開口說道:
「擦乾的話就一起去吃菲特那香到不行的烤肉吧!可別讓大家等太久呢!」
「…嗯!」我答應道。在拭乾淚水後,便與夏妮一同往放滿各式佳餚的大餐桌走去。
「話說回來,」途中,夏妮突然說道,「當時我記得你是這麼說的吧!『因為我不想看見妳失去笑容啊!』什麼的,真夠帥氣的啦~!」
「唔…!妳別捉弄我了啦!」一時之間被挖出了黑歷史,反應不過來的我只能紅著臉滴咕道。
「哈哈哈~!」夏妮得意地笑著。若問我為什麼會喜歡上她,這道笑容便是我所有的答案。
就在此時,耳中突然響起一聲大喊——
「喂——!是要放閃到什麼時候?菜都要涼了喔——!」菲特在餐桌邊吆呼著,開懷的笑容旁不知何時伸出了中指。
「是啊!兒子啊!叫偶們不要吵架過來吃東西的也是你,怎麼會走得比偶們這兩個『老伙仔』慢咧~?打情罵俏?」老爸也在一旁打笑道。聽到這句話的我,臉似乎又更紅了。
「好了啦!別鬧他們倆了,臭老頭!」老媽輕罵了老爸一聲。雖然仍會鬥嘴,老爸老媽已恢復成了平常互相對待的說話模式。不知何時和好的,只能說這就是老夫老妻間的「床頭吵,床尾和」吧!
之後老媽又向著在池邊玩耍的兩個孫子與正在遠望的昂絲呼喊道:
「孩子們吶——!要開動了!先去洗手喔——!媳婦兒妳也是,過來吃飯吧——!」
『好~~~!』伊納森與伊米泰大聲回答道,昂絲則輕輕點頭作回應。
就這麼地看著眼前的各位流散著愉快怡然的情分,明明我只是遠觀著,心卻早已為這份溫暖的氣息所感動。
我靜靜地看著,胸內餘韻不止。
夏妮往我身前邁步,隨即轉身面向我——
「——吶!我們也過去吧!」日光再次燦爛,是多麼地美麗動人。
「——嗯!」回應了這份笑容,我點頭答應道。於是我牽起夏妮的手,前往大家的所在。
此刻,就在這裡,我彷彿拾回了破碎的自己。這裡,就是我的歸屬。
美好而迷人,心曠自得。
如果這一切只是夢境,我希望一輩子都不要起來。
傾間,我與夏妮來到佳餚前,與大家一同團坐。
隨手夾起幾道餐點裝進碗盤後送入口中。
肉甘味美、齒頰留香,咬嚼著,嘴角竟不自覺地上揚了!還以為只是普通佳餚,沒想到卻美味地超乎我的想像!不,只說是「佳餚」也太不識相,然而我卻找不著適當詞語足以詮釋這充盈口腔的滋味兒。
想必家人們也是如此想到的,各個表情都藏不住陶醉。
「怎樣?我菲特大神烤得還不錯吧?」
「達伶你真厲害啊!連我們家小寶貝也流出口水想吃了呢~!」
「噠噠——!」
「哎呦~~~你真的好可愛呦~~!」
「想要的話叫兒子再生一個給妳啊!」
『我們也想要!』
「不行~你們的媽媽已經有你們了,不可以讓媽媽太累,知道嗎?」
『知道了~!』
「嗯!很好!妳把他們教得很懂事欸!辛苦妳了呢!」
「…(靦腆的點頭微笑著)」
「吶!大廚小哥,肉快沒了,要不要叫偶兒子也去幫忙切個幾片?」
「不了吧!那傢伙從那之後就怕刀怕得要命,還是我自己來就好。」
「話說回來,老頭啊!你還有兒子沒來不是嗎?這不就太可惜了嗎?」
「嗯?拍張相片炫耀給他看不就得了?」
「說的也是。哈妮~幫忙拿台相機給路斯特老先生好嗎?」
「但是達伶,我們的相機沒電了啊!」
「啊?那該怎麼辦啊?」
「… …」
「… …」
「噠噠——!」
「好主意啊!兒子!但是『噠噠』到底甚麼意思啊~~?」
『哈哈哈哈~~~!』
眾人齊笑,不亦樂乎。這就是這場聚會最棒的一幕。
地上草花開放、隨著風輕輕搖晃,彷彿讚詠著此時此刻的美妙。
大家有說有笑地聚著,是那麼地歡喜、那麼地快樂。
——都在這裡。大家、一切,都在這裡。而我就身在其中。
許久未感受到的情感令我沉醉。人生中最開懷的一次大笑可能就只有這一次了,所以我享受著,享受著與大家在一起的美好時光。
與大家在一起,我展開了笑容。
與大家在一起,我沒有了顧慮。
與大家在一起,我找回了自我。
與大家在一起,我…我——
——我真的,可以這麼幸福嗎?
心中閃現一道問疑,不過答案是肯定的。
——只要與大家一起,我就是幸福的!
暖熱由胸中綻放,蔓延開來。我珍愛著,彷彿整個人籠罩在春風之中。
看著眼前的家人。
看著眼前的摯友。
看著眼前的愛人。
我所嚮往的,全都實現了。
「——怎麼了?笑得這麼開心?」菲特湊到我身邊來,說道。臉上不時散發著想捉弄人的氣息。
「沒什麼,只不過有些感動而已。真是謝謝你了呢!」這場聚會的最大功臣就是菲特,道出感謝不過是最小限度的禮節罷了。
於是我不理會菲特驚訝的反應,繼續說道:
「因為有你,大家才能在此聚首,每個人都拋開憂愁、敞開自我。我也是,我也因此嚐到了幸福的滋味。所以,謝啦!」
雖然有些害臊,但這就是我的真心話,想必臉上所顯露出來的正是羞紅的微笑吧!
「唔…見你這樣一笑,我反而更想捉弄你了欸…!」菲特低語道。嘛!這也算是預料之中的回答啦!
「啊?不要吧?現在氣氛正好不是嗎?」駁回了他的主意,我開懷地回應道。
「什麼嘛!鬧一下你又不會死!」捉弄不成的菲特不服的叫著。而我就是想故意不理他,心想著扳回一城的時刻終於到來了。
但菲特也不是省油的燈。當我轉好頭不做任何回應時,菲特突然說道:
「話說回來,剛才你笑的時候,真夠帥氣的啦~!」
「等等!你果然聽到ㄌ…唔!」被模仿出來的夏妮的口氣嚇到,我因為私下交談的內容被聽到而害羞地想回頭否認,卻被早已埋伏的手指戳中臉頰。然後——
——柳風依舊一如既往地飄逝著。
「——哈哈!還是捉弄到你了吧!」
『啪滋——————————————————————————————!』
…
…
…
…
… …
… … …
… … … …
… 好黑暗、好沉重。怎麼回事?這裡是哪裡?
「…來…老哥…醒…」是誰在呼喚我?
…好暈…好難受…好痛… 好悲傷…好想逃離…好黑好黑好黑好黑…
「——!」
突然間一道白光射入,我緩緩睜開雙眼,映入了一片潔白。耳邊不時響起有規律的嗶嗶聲,手腕處則傳來陣陣疼痛。
「老哥!你醒了嗎?」忽然一道身影擋住了視線,其聲調是如此熟悉。
「非…米利…?」我虛弱地喊出了親近之人的名字。
「太好了。你還記得。我是非米利,是你弟弟。你還記得發生了什麼事嗎?還有什麼想不起來的嗎?」身穿白袍的弟弟著急地問道。
順著接踵而來的疑問,我慢慢挖掘自己深處的記憶。
「我…唔!」才剛開始深入不過幾秒,我便感到頭痛欲裂。即使如此,我仍舊強迫自己回憶。
「我…夏妮…?大家都…咦…?」卻只得到片片段段的回想。
「沒事的,先休息吧!我知道你還有些混亂。」非米利見我神情扎痛,便先出言中斷了我的思緒,將我安撫。
「呼…呼…我為什麼…在這裡?…這裡是哪裡?」隨著頭疼漸散,我調整自己的呼吸,問向非米利道。
「這裡是我工作的醫院。你疑似精神錯亂拿刀自殘,被人發現血臥在通往墓園的路上。」非米利繼續答道,「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你從死亡邊緣救回來。但因為失血過多、缺氧太久,導致大腦內部分組織受損,遺留下來的後遺症可能時不時會像剛才那樣發作,必須特別注意才行。」
精神錯亂?死亡?這些都與我的記憶不符,所以我反駁道:
「不對…!呼…我記得和老爸老媽在——」
「——並沒有你說的那種事情!!!」語聲未斷,我的話語就被非米利吼止,「你難道傻了嗎?自從大家四個月前就不在了之後,老哥你就變得怪怪的…天天去掃墓就算了,今天也去了吧?但生活總是要過下去的啊!難道你就這麼想逃避現實嗎?」
接連不斷的怒火砸向耳膜,我卻聽得出參雜在其中的關愛。
但是什麼…?你說他們不在了?墓園?但是我剛剛…咦?
資訊互相交錯、記憶產生混亂,虛幻與真實的界線逐漸模糊。
必須釐清。我必須搞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到底是怎麼了?事實怎麼會如此不合理?
表情因思索時的劇痛而再次扭曲,即使如此,我也——
「——果然我當初就不該開給你劑量太高的安眠藥的…」聽到弟弟自責地低語道。
…沒錯,那時的我患有極度嚴重的失眠,試過了所有藥局可以買到的安眠藥,卻都不見效果。
身為弟弟的非米利終於看我不忍,從不公器私用的他難得地從醫院裡帶回藥效較強的配方給我服用,還哭著說什麼「家人比所有事情重要啊」…
…奇怪…為什麼這次的回想又不會頭痛了呢?
正當我又陷入一陣無盡的沉思時,病房外頭突然道出一聲:
「路斯特醫生!有病患要求心理創傷療程!」
「那根本就不是我的領域啊…!」非米利小聲抱怨,隨後又回應道,「好,我馬上過去。」
於是非米利起身整理衣衫,往房門走去,然而卻在距離門口兩、三步前停下。
「… …」
「… …」
現場呈現著冰冷的沉靜。
其實,我與弟弟本是不怎麼說話的。
由於是兄弟,我們兩人常被親戚長輩們拿來互相比較,彼此早已不是那般的情同手足了。弟弟現在的成功,可能就是因為小時候被激起的好勝心所延續的結果。
而就在各自長大後,又因為工作地點相遠,我們之間的情感可說是降到了冰點。到了現在,又得再加上一條理由。
那事是極為痛苦的,以致於我們都不願提起。
然後就這樣,我們倆各在病房內的一端,聽著秒針緩緩走過…
「總之,」率先打破了四個月的沉默,非米利開口說道,「好不容易知道了可能的嫌疑人,只要警方證據搜查完成,便會立即將他押送審問。而現在老哥你要做的,就是好好養傷。」
我一言不發,只是靜靜聽弟弟說著。
「我們已經失去得太多了,但我們必須堅強。老哥你不是已經30歲了嗎?可別像老爸那樣不成熟啊!我會再堅強一點,老哥你也要變得堅強。我們一起跨過傷痛,好嗎?」語畢,非米利便出了病房,不再回頭。
時間漫步行走,直到聽不到非米利的腳步聲,我才開始思考他對我所說過的這些話。緩緩咀嚼,這份絕望。
已經失去(Lost)得太多了…是嗎?原來我,又失去了啊!再一次地。
失去了至親、失去了美好。那麼我,可憐的塞爾夫‧路斯特,接下來又將會失去什麼?
命運(Fate)的總愛捉弄人,彷彿全都命中注定好似的。嘗試過躲避、嘗試過逃離,卻總是徒勞。
為什麼要讓我看見?又為什麼讓我相遇?
是否,我的人生只能如此不幸?這樣的經歷難道暗示我了什麼嗎?
——充滿暗示又怎麼樣!這段該死又充滿惡意的捉弄到底是為了什麼!
在心中怒吼著,連自己也不禁疑問起的真偽。
儘管如此…我還是好想念…好想再見到你們。一切本該是那麼的美好。
為什麼離開了?為什麼又離開了?為什麼要丟下我?
我不想…我不要…胸口好痛。
我窩在棉被裡,埋頭哭泣。
現實是如此殘酷,夢境卻是那般美妙。
才不是錯亂!好不容易鼓起所有的勇氣,伸出了手、劃破了現實,然後竟被毫不留情地回絕。
我好想念你們,老爸、老媽、夏妮、姪子們、昂絲,還有…還有誰?
我已經累了,已經不想再去思考了。
方想逃避地睡去,思緒卻在腦中雜亂著。好煩。
於是我拿起入院時被換下來的衣物,將手伸入褲頭右側的口袋,期盼能拿到那罐熟悉的安眠藥。但它卻不在那,是什麼時候被拿走的?又去了哪裡?
…不行了,還是先睡吧!
不要再想了,就這樣睡去吧!
已經,累了…。
這次是失敗的,那只要再一次就好。我一定,會去找你們。
再一次,回到那場大家都在的聚會。
再一次,體會那只屬於我們的幸福。
等到時候,我們再手牽著手、邁步明天吧…!
於是,我——
——閉上雙眼,大家都不在了,我感受到深深刻刻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