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人界正是豔陽盛夏,明媚的陽光從落地窗灑進來,驅走客廳的一片清冷,為有些許歲月的家具點綴上明亮的光彩,也將諾蘭體溫偏低的身子照得暖呼呼。
舒嬿忙著清掃廚房,嘴裡輕哼著家鄉的小調。在洗去一身怨厲重獲新生後,她不再是那個時而低泣又時而憤恨的厲鬼,只待時機一到,就能轉世投胎,重新做人。
老方無事一身輕,叼著菸在公寓附近飄晃,邊用手機跟跑到長島度假曬太陽的老鬼聊天。現在的他們沒有一點畏懼炙陽日光的鬼樣,有救世功德加身就是了不起。
還在養傷的大胖,正窩在諾蘭設下的聚陰陣裡打坐,白胖胖的肉餅臉乍看上去有幾分莊嚴寶相,儘管他心裡正口水滴滴地想著舒嬿晚些會做出什麼佳餚。同樣也尚未痊癒的菲迪則在諾蘭的腿上蜷成一小團,並在靈力的滋育下睡得極甜。
諾蘭一手在菲迪身上輕輕摩梭。貼在掌心下的細小鱗片冰涼光滑,卻潛藏著強韌的生機,就像這棟老舊的公寓,竟在多處建築遭到毀壞的滅世危機中,奇蹟般地生存下來。
明明坐擁許多財富與豪宅,甚至能隨意出入家族旗下的各大飯店,諾蘭回到人界後,第一個想到的落腳處,竟然是布魯克林區的老公寓,這個他與雷德曾一起生活過的地方,也唯有在這裡,他才能好好地靜下心,面對不斷在腦海反覆的那一幕。
曾印著魔族契約的左臂,不再因毀約而間斷地隱隱作疼,也不再像欲魔那樣時不時地刷存在感——因為那個總是擾亂自己生活的混蛋,在那樣的猝不及防下,徹底消失了。
他掏出那條來不及送出的紅繩,怔然注視了會,就扔進煙灰缸裡,點火燒了,彷彿他這麼做,就能將自己對欲魔那句未完之語的猜想,也一併了結。
夾雜焦味的淡煙在空中漸漸消散,諾蘭望著餘下的那點微小灰燼,輕輕勾了下唇角。
人生總在反覆的失去與獲得中如履薄冰,他不會因為失去生命的一部分就跌落深淵,卻也無法就此忘懷,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小心地背起傷痛,惦記著,也懷念著地繼續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