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 自那天起已經過了一年了呢
至今天恰好整整一年
以前 我都不太跟妳說話
直到近幾年才有能力和妳聊天
但也只是幾句幾句而已
不過 只能這樣 妳好像也很開心
每次回老家
其中最期待的的一件事就是聽見妳那台會發出像小鳥叫的轉彎警示的機車噗噗噗地回來
因為 每次妳都會帶好多東西回來
糖果、餅乾、牲畜、拜拜的用品
諸如此類等等
而且 妳都會用那非常重的台灣苟語
對著我小聲地說：「孫欸啊，欲呷這小克力(巧克力)毋？嘿嘿嘿。」
之後就順手塞顆傳統市場買的小金元寶巧克力到我手中
然後就默默地到灶咖(廚房)開始煮飯去
然後都笑笑的跟嬸嬸姑姑媽媽她們
開玩笑笑地說著：「免啦，Ｊ我來煮就賀！恁去無閒恁ㄟ。」
每次
每次都是
每次都這樣
從我有記憶以來
妳就是一直在田裡工作
小時後的第一個瑣碎的記憶
就是妳背著幾個月大的我去種田的畫面
那從妳遙遙晃晃 往背上向下看 那片模糊乾枯的蒜田
一直
在那片田裡工作
那片被狠毒的烈陽曬得如熱鍋似的田地裡
妳也因為這樣
一直喝著自己做的結冰水
一直
一直喝
喝到肺都出問題還是繼續喝
家人都跟你說過這樣不好
雖然妳最後還是有節制一點
但還是一樣
一直繼續喝
總是搞到讓自己身體累壞也不在乎
為什麼要這樣？
我不懂
去年的這晚 好不容易才從學校暫時脫離課業的壓力
在房裡和在台北讀書難得回家的哥哥打電動
大概八點多吧
爸媽說有急事急忙地衝回老家
要我們在家 好好的等
這樣一去 十一點多了才有消息
這麼久 不用想也知道一定出大事了
原本以為是妳肺的問題又發作
但
卻不是
坐上爸爸的車回老家
下了車
在老家的大馬路前望裡面看著
那份安樂的氣息消失了
沒有星星閃爍
那烏雲鋪天蓋地的夜晚
靜靜地
包圍著原本充滿著蟲鳴鳥叫的老家
一切萬籟俱寂
直到聽見我那不願面對事實、那噗通噗通跳著的心音
我才回想起我的存在
與我回來的目的
進到屋內
米黃色的幕簾子掛滿整個房間
念佛機唸出的南無阿密陀佛也是
而妳
就靜靜地躺著
躺在那冰冷的鐵盤上
默默地
看似有點不安地
睡著
我被吩咐幫妳燒完腳尾錢後
提著這副沒有知覺的身軀
回房去睡了
等待之後將近一個月的後事
那時候 正要拼學測
但又不可能自私地躲在學校讀書
我便坐在妳身旁 靜靜地陪著妳
在妳沈睡的冰櫃旁陪著
日復一日
公祭時
幾乎村莊裡的人都來了
除了一堆巴拉巴拉的政客
還有一位跟妳不熟的婆婆
那位婆婆哭著跟我們說：
「那ㄟ安內啦！彼工恁特別來看我料那ㄟ今日變成安內！(那天妳才特地來看我而已怎麼今天就變成這樣).....」
儀式中
我聽見了司儀說的這些話：
「媽媽，恁對大家的好，阮大家攏未未記著，因為恁不想讓家人和您一樣勞累。」
「阮親愛ㄟ媽媽，恁為了J勒家奉獻一生，即便累垮了自己，您也無怨無悔地撐起這個家。」
......
真是的
原來 是這樣啊
真是的
如果所有的事情都給妳做
累的只會有你啊！
我們也想幫忙啊！
這樣大家才能打成一片啊！！
這樣我才能再吃一次你偷偷買給我的金元寶巧克利啊！！！
我想再聽見一次妳說ㄘ「小克力」啊！！！！......
不過
沒關係了
是的......
沒關係了
您這一輩子所做的、還沒做的
我們會繼續幫您做的
所以不用擔心
請好好休息吧
另外
雖然妳的這個笨孫子想讀的科系只能下填到國立尾
但我可是甄試就上了喔
有沒有厲害啊 嘻嘻
好啦
之後家裡的田
我們會繼續好好地傳承的
不用再擔心了 好嗎
記得要好好休息餒
我親愛的
親愛的阿嬤
你的乖孫 敬上
2019/8/3
更一
LI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