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不停響著，把我從吵醒，迷迷糊糊地往聲音伸手。
「嗯？」
「小子，下來找我。」
下來？甚麼鬼？我不是在……我揉了揉眼睛看著四周，想起昨天沒有回家，
琳已經不在，又是紙條跟錢，說真的不用這麼周到，坐公車回家的錢我還是有的。
無奈地穿著衣服，思考著該怎麼跟琳討論錢的事，不過眼前有個更重要的問題，
醫生找我做甚麼？話說醫生叫甚麼來著？好像從來沒有問過她，領現金的關係所以沒有多想，
是不是該問一下？
我下樓，來到大廳，寬敞的大廳、大面積的落地窗，窗戶旁有不少的座位供客人休息，
此時沒有幾個人，很快地就找到醫生。
「有甚麼事嗎？」
「你忘了你右手該回診了？手讓我看。」
醫生小心地打開我的包紮，認真的看著我的傷口，平常醫生對我滿粗暴的，
要不是修長的身體曲線，我一直都認為我在跟男人共事，回想了一下她對我做過的，
資料弄錯敲我的頭、東西弄錯敲我的頭、遲到的時候用可怕的駕車技術嚇死我等等，
好像……也還好？
「好得很快，拆線就好，醫院拆還是我幫你拆？」
「妳幫我拆吧，反正妳的技術一定比醫院些人好多了。」
這不是客套話，在我看來醫生縫線動作做得很好，那些動物的恢復狀況都很好，
被領養的小狗小貓飼主又不少就是因為醫生成為義工的，
醫生經常幫那些受傷的小貓小狗治療，再幫忙找飼主，總而言之是心地非常好的人吧？
「來車上吧。」
我跟著醫生走到醫生的車，依舊是先前先前的治療車，車子發出解鎖的聲音，
一對約五十歲的夫妻從車子後方走出，至於為何定義為夫妻，因為醫生長得很像那兩位。
「小橘啊！有沒有想爸爸啊！」
「沒有。」
「一個人會不會寂寞呢？」
「不會。」
「一個人會不會……」
「不會。」
從話語中知道我的推斷是對的，不過醫生的回應毫不留情，全部給予否定的答案，
然後醫生爸爸的回應……臉上那享受的表情是鬧哪樣！有病吧？
接著說話的是醫生的媽媽，只是簡單的叮嚀幾句。
「要注意城市裡的人都特別愛騙人，錢包不要掉了喔，要記得吃飯喔。」
這也太……怎麼那麼像早期北漂青年的父母會說的話？
醫生點頭，目送父母離開，我想起甚麼好玩的東西。
「小橘醫生？」
「小子，你是找死嗎？」
醫生微笑的看著我，笑的很燦爛，燦爛到我覺得等等拆線時會給我一針，
讓我的生命跟煙火一樣燦爛而短暫……嗯！還是珍惜生命的道歉吧！
醫生在車上幫我拆線，不知道是不是生氣，手臂滲出血，更別說痛不痛了，
就我的理解醫生應該不會有這麼基礎的錯誤才對，因為先前白目一直忍著痛不敢看著醫生，
回過頭來看到醫生，手正在抖著，表情非常害怕，看著我的手非常恐懼，
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醫生。
「怎麼了？」
「沒事……我可以的、我可以的……」
我拿走醫生手中的剪刀，一方面是如果會讓她如此動搖那還是停止好了，
另一方面是血一直在流，讓她繼續我怕的是我血要流多久都不知道。
我自己小心地剪開縫線，拿著鑷子順著線頭抽出線，很快就處理好。
「抱歉……」
總是很強勢的醫生，是個行動永遠比思考快的人，表達意見時非常強硬，
對於不喜歡的事物也不會控制言語，想說甚麼就說甚麼，我還以為不會在他人面前失落。
醫生失落的低下頭，我不知道該怎麼做，自尊心強的人會需要他人的安慰？
還是說我該指責她？不，我都不會做。
「看一下吧，這樣可以嗎？」
我把手伸到醫生面前，卻被逃避了，醫生本能的撇過頭去面壁，
如果是血液恐懼症的話應該不會還限定狗或者人的，所以說是心理陰影？
繼續逼迫她也不好，我拿起酒精之類的消毒傷口，打算再包紮起來，
看了醫生，她把頭靠在車窗上，身體微微顫抖，我沒有開口問，
我覺得我沒有必要去翻開人家的傷口，每個人都有秘密。
不過繼續這樣也無法對話，我去飯店裡買了兩杯紅茶，無糖、貴死的那種……
「給妳，紅茶可以安定情緒。」
醫生沒有說話，接過紅茶喝了一口，抬起頭時我愣住了，眼角含著淚，嘴顫抖著，
無助的眼神彷彿被丟棄娃娃，沒有憂傷，只有令人唏噓的後悔。
「這時候身為男人不是該抱上來？說一句『沒事的』嗎？」
「怎麼會沒事？妳都慌成那樣我還要對著妳說謊？我做不到，我甚麼都不了解，
怎麼能對妳說沒事！」
我自顧自地對醫生吐露感情，我確實甚麼都不懂，所以我無法安慰她，
我也無法用一句「沒事的」去帶過一切，怎麼會沒事了！人都發抖成那樣，
怎麼會沒事？可醫生只是勉強的擠出一個微笑，結果被安慰的人是我……
「幾年前，我剛當拿到醫生執照，因為各種巧合下我必須作為助手醫生幫忙手術，
然而在最後的時候需要我做收尾，將肌肉與皮膚復原，那是我第一次對人動刀，
也是我最後一次……我剛接過工作，就用縫合用針穿到大動脈，血噴的我一臉，
之後我看到人有一定量的出血我就會進入恐慌，當時以為我會殺了那名病患。」
醫生的眼神慢慢變的灰黯，跟著話語彷彿口中所說的事情再次出現在眼前，
面對著病人，身體被開了一個大洞，就像是一張血盆大口想要吃下，
之後只有無盡的黑暗。
「那只是妳的恐懼而已！」
我靠著氣勢抓住醫生的肩膀，一切都過去了，至少對我來說我看到了她的努力，
有那種經歷怎麼可能能安穩地拿起相關的工具！一定花了許多時間去面對這段恐懼。
「你變了呢，是那個吸血鬼嗎？」
我不解地看著醫生，我改變了嗎？我突然想起以前也發生過類似的事，
可實在想不起來細節，我只記得約半年前，有類似的狀況，但細節實在……
「以前的你只要有時間就開始啃書，對於你來說我的問題只是『問題』，
不會有像現在這樣，把我的做人想要安慰的狀況發生。」
「我以前……真的這麼過分嗎？」
我還是有照顧過醫生，例如她喝醉我載她回家之類的，
在維護她人身安全的部分我應該沒有馬虎，我努力地回想實際狀況，
她喝醉了我把她丟在玄關、對她之前陷入恐懼時我完全沒有映像，但我沒有責任，
這一切都與我無關，她不是琳，不是我的責任。
我把相同的事拿在琳身上做比較，我不會對琳做一樣的事，確實是因為琳。
「你想到誰了？」
「一個人靜一靜吧。」
我打算離開，剛踏出一步，一股力量直接將我拉出車子，我被醫生拉進飯店，
力量大到我完全無法掙脫，只能任由她拉著。
「靠！放開我！」
醫生沒有管我，只是用力地把信用卡拍到櫃檯前，我沒多久就放棄，
我能確定醫生不會對我不測，只是對於未知的結果令我恐慌而已，
如果先開口的是醫生，我估計也已經跟她在一起。
我很過分，我無法去結束任何一段關係，學姊也是、琳也是……
被拉進房間後，我對於自己的行為非常失望，我誰都無法捨棄，變成現在的狀況。
我被醫生壓在牆上，我被醫生的變化嚇到，頭頂出現類似狼的黑色耳朵、
短髮變成長髮，原本普遍的黑髮變的深藍色，很美……
我不敢多看，我深怕我原本內心中的堅持動搖，我可以懦弱、我可以不做改變，
但我無法背叛，我深怕琳的笑容消失，我知道琳會原諒我，但她不再快樂。
「看著我！不要逃避我的目光！為什麼跟那個吸血鬼在一起？」
「別鬧了！此刻讓我知道妳的秘密又如何？如果妳現在是為了那個問題，
那我們之間的關係更不是愛情，那只是妳身為敵人的忌妒心而已！」
我用憤怒淹蓋自己的動搖，我害怕被醫生發現，變成她的武器，
但醫生低下頭，放開了我，背對我走向床邊，我看到她身後垂著一條尾巴。
「你真的……呵呵……你真的不知道我喜歡你嘛！那你從我的心中出去啊！
為什麼要一直在我心中困擾著我！為什麼讓我覺得有你的話我能面對一切！」
突如其來的壓力讓我不知所措，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醫生問的所有問題，
跟醫生相處確實很舒心，同為研究者，醫生經常能給予我研究上的幫助，
給予我的啟發遠超琳，從甚麼時候開始醫生會在工作之外聯絡我？
我不知道，當我注意到的時候醫生就成為我身邊的一部分。
我退出房間，靠在門上，我想哭，但我連哭的權力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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