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五章‧世界?原來如此-Part8》
「在我們正式談論龍吟的『故事』之前……」
「嗯?」
很高興話題總算得以回歸正軌。
更高興的則是秀天大哥一下子變得安分許多。
「景皓學長,關於『嵌合體』這個名詞,你有聽說過嗎?」
面對我的疑惑,夏嵐學妹首先選擇以這句話來做出回應。
「沒有。」我誠實的搖著頭。
雙眼,卻依然持續對著桌面上、裝有心臟標本的玻璃容器不斷凝視。
這極其詭異的東西彷彿具有某種魔力,始終誘發著我的無數猜想。
「『喀邁拉現象』呢?聽說過嗎?」
「也沒有。」我再度搖頭。
「那麼……組織工程學裡的異種嵌合常識呢?」
……常識?
「抱歉,沒有。」
我不確定自己一直搖頭的行為看起來是否有點可笑。
話說夏嵐學妹,妳真覺得一個再普通不過的高中生會懂這些?
「沒事的。仔細想想,景皓學長不清楚這些東西也很正常。」
偏偏我已經從她的眼神當中,看出了『什麼啊?連這個都不懂嗎?』的些許無奈與失望感……
「呵。」
恰好、不,『故意』選在這個時候,我的身旁傳來了一聲冷笑。
「呵呵。」再追加兩聲。
儘管那笑法悄聲,卻也足夠讓聽者確實感受到對方的頗具企圖,猶若待以多時的、頃刻遞傳在眾人耳間。
至於笑聲的主人,不用多想,只能是秀天大哥。
「夏嵐小姐,真剛好,不如給我個將功贖罪的機會吧?」
「……你?」
此刻,夏嵐學妹的表情出現掙扎。
「看樣子,難不成夏嵐小姐打算要親自解說?關於『嵌合體』的一切學術性定義,萬一講解得不夠好,可是會誤導景皓本人的喔。」
「唔……」
夏嵐學妹明顯不甘心,不服氣,說什麼也不想接受眼前的事實。
怎麼辦?這算是我的錯嗎?
「如果換作是我的話,自然會和他說明得非常仔細,呵,畢竟這可是我貴為副院長的專業領域嘛。」
聽及此,我突然聯想到一件事情──一個推測,如果……
如果剛才秀天大哥口無遮攔的一切行為,全都是在考量到『自己遲早能因親自上陣說明而抵罪』才放心為之的話,夏嵐學妹豈不是……打從一開始便被他給玩弄於股掌之間的意思?
「……」
眼看夏嵐不發一語的模樣,似乎也與我注意到了同一件事。
「怎麼不說話了?夏嵐小姐到底是同意呢?還是不同意啊?」
……這傢伙,絕絕對對的不簡單。
負面意味的那種不簡單。
「你……說吧。」
夏嵐學妹使力抿起唇口,右手仍是捏緊座椅。
「那麼──要和院長告狀的事情呢?」
「我會……會試著去忘記掉這件事……的。」
「試著?」
「我……一定會忘記。」
「妳以第二護龍團團長的身分保證?」
〝啪啦──!〞一聲,夏嵐所坐的金屬椅子邊緣一口氣凹下去了一個範圍。
「我以第二護龍團團長的身分保證。秀天醫師,你給我快點說!」
接後,秀天大哥先是面對著我,撇嘴一笑。
「好喔。再來就放心交給第七護龍團團長──我,的專業吧。」
見那標準的職場公式化微笑,笑得我好想逃走。
「景皓,聽著。因為很麻煩所以我只打算說明一次,還請你千萬別分心。」
「我有在聽……」
一個人究竟要歷經何等修煉,才能變得如此討人厭啊?
「嵌合體(Chimera),源於希臘神話當中的『蛇尾羊頭獅』神獸的代稱,〈基因剔除小鼠〉變異操作上的中間必要性產物。在生物科技的研究領域裡,則泛指動物學之中的某種特殊現象,又名『喀邁拉現象』。嘛,說得太複雜想必你也聽不懂,所以基礎的介紹到這裡就好,不然說多了也是白說呢。」
「或許你再來可以考慮說得白話一點……」
我只是個高中生,路邊隨處可見的那一種。
我連喊這傢伙為『秀天大哥』的稱呼都懶了。
「總而言之,景皓你只需要知道,這種『喀邁拉現象』若出現在人類的身上,我們便稱呼這一類人為〈嵌合人〉,屬於極度罕見的案例,概率上更可謂是億分之一的奇跡。」他隨後補充,「如果是自然發生的情況下啦。」
「意思是……〈嵌合人〉有辦法人為產生嗎?」
「這個問題問得很好,不過實際回答起來──就不好說了呢,因此我們還是換個話題吧。」
不難看出秀天大哥壓根也不想回答我的這個問題。
……畢竟他把想法全給寫在了臉上。
神情看似厭惡,看得令人也厭惡的那張臉。
「〈嵌合人〉到底是什麼?」
「最簡單的概念,一句話說明,便是『一個生物個體卻由不同的來源細胞所構成』。」
「像是連體嬰那樣?」
「呵,大錯特錯!」
「混……」好險,差點罵出口。
「〈連體雙胞胎〉實際上已經足夠被認定為不同個體,〈嵌合人〉則是屬於更加『純粹』的存在。或許……你可以先將〈嵌合人〉給理解成類似科幻電影裡的『科學怪人』那般,看似完整的身體、組成部件卻是經由不同的對象提供所拼湊。這樣子舉例的話,景皓,你能聽懂嗎?」
「……大概。」我想不到自己該回答些什麼。
「差別只在於,〈嵌合人〉幾乎皆是由『兩顆受精卵於母體內融合』而意外形成,因此並不會產生過度複雜化的個體。換言之,〈嵌合人〉的個體構成方面,多半會是由兄弟姊妹們的細胞組成物──也就是『器官』共存所構成,意即『同性共體』以及『異性共體』等兩種情況均有可能。」
說到這裡,秀天大哥還不忘看了桌面上的玻璃容器一眼,形同某種暗示。
而他的目光停留位置,顯然正是容器上方的標示處……
──『R2082‧劉夏嵐』。
「在過去,〈嵌合人〉少數的發現案例之中,『〈嵌合人〉母親生了與自己毫無血緣關係的小孩』、『經由化驗察覺自己身上有著理應早已消失的攣生兄弟的DNA』,諸如此類的案例,皆是屬於很典型的〈嵌合人〉例子。」
……我好像聽懂了什麼?
「景皓,都說這麼多了,你應該也不笨吧?」
──等等,我聽懂了些什麼!?
「而這個『億分之一的奇跡』,呵,很剛好的,現場、就有一名活生生的實例呢。」
語畢,他將最後的目光移轉在夏嵐學妹身上。
之後的秀天大哥不再開口,選擇以同樣令人討厭的笑容敷衍起我的視線。
不過我多少還是明白的,這代表著他已經完成了自己方才所答應的使命。
「夏嵐學妹……是〈嵌合人〉?」
這時候,不知不覺地,我已經開始諦視起夏嵐學妹的側臉。
訊息與線索,故事與夢境,規則與真相。
這些,似乎已經逐一的被拼湊了起來,然後即將變得完整與踏實。
我的一切預感正在快速的與現實連結,且無需絲毫理由與肯定。
「景皓學長,你相信人的體內深處有靈魂存在嗎?」
她說。從嗓子眼裡發出了明明只有一下子、聽起來卻彷彿相當久違的聲音來。
和夢境裡相同。那聲音清澈嘹亮,滿是氣魄。
為此我隨即嘗試確認,夏嵐學妹現在說話的聲色一如既往,聽在我的耳裡竟哪怕唯有一個字音都足以掀起巨瀾。
「我相信。」
回答之前,我甚至忘記了要先思考。
「又如果假設每一個肉體裡面都會存在著一個靈魂,那麼──〈嵌合人〉呢?」
「夏嵐學妹,妳就是龍吟?〈龍之聲〉的……原始作者?」
這即是我的直覺與結論。
「不。龍吟是我的妹妹,『過去式的劉夏嵐』。」
相對的,她似乎也堅持著這個說法。
「可是既然妳身為〈嵌合人〉,不就表示〈龍之聲〉的真正原作,切實也是過去經由夏嵐學妹的手所親自寫下?」
「景皓學長,請你仔細看著容器裡面的『龍吟』。」
「這顆心臟?剛才學妹不是已經介紹過……」
說歸說,我的視線還是照著做了。
「就死亡證明的系統登錄資料來看,『劉夏嵐』這個人確確實實的死過了一次,無庸置疑、如你所見,死因則是先天左心鬱血性的心臟衰竭。」
「確確實實的……死過了一次?」這時候的我其實是知道的。
……我已經猜測到了。
「而現在位於景皓學長面前的我,則是成功經過心臟移植手術所意外甦醒過來,長久沉睡在〈嵌合人〉原個體之中的第二靈魂〈Second soul (姊姊)〉,因此包含寫下了〈龍之聲〉原作的一切過程在內,我並沒有前一個劉夏嵐、也就是手術之前的原個體心臟〈First soul (妹妹)〉──龍吟,所擁有的任何記憶。」
我知道夏嵐學妹的言下之意。
我也知道她接下來大概會怎樣回答我。
所以,此時的我只能夠選擇心知肚明的明知故問:
「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