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個人真的沒問題嗎?」
「嗯……」
今天是學校重新開學的日子,我準備搭第一班船回到本島。
預計到達學校的時間會是下午4點。
「但是……你東西只帶這些夠嗎?」
「沒關係,我明天就會回來了。」
「這樣啊……」
外婆拍拍我的肩膀,暖暖的,從她的掌心擴散開來。
我看著她,想在最後一刻好好記住她的身影、慈祥的面容。
因為我根本不打算回來……
「我出發了。」
我揹起背包,裡面只有一套換洗衣物和一些錢。頭也不回的向前。
外婆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路上小心。」
這樣就好了……
這樣就可以了……
以結局來說……
這樣就足夠了……
學校沒有受到地震的引響而全部倒塌,大部分都還好好的,只有少部分的區域圍起了封鎖線,蓋上工地用的帆布,看起來是要重建。
「你真的要休學嗎?」
「嗯……」
「這樣啊……還真是可惜呢……班上的同學還很期待能見到你的說。」
對了,也好久沒看到同學了,尤其是……
「阿敦……他還好嗎?」
「和敦他……已經……」
部分位置擺放著花束,還有滿桌的小卡片。
阿敦的位置也是其中之一。
「啊~是小凱!」
「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班上的同學一見到我,顧不得現在是上課時間,紛紛跑到教室門口,其中一名同學還用力的抱住我……
「欸?」
他似乎察覺到了什麼,鬆開雙手退了兩三步,把我從頭到腳掃視過了一遍,最後他的目光停在……
「你的……」
「嗯……沒有了……」
我摸著我的右肩,冷冷的說。
「但是……你能活下來真是太好了!」
「是啊,還能再見到小凱真的很高興!」
「來!我帶你回座位吧!麻煩前面的讓一下……」
我的左手被一名同學拉著,其他同學則讓出了通道。
我看了和敦座位後面的那一組課桌椅一眼,決心把手抽回去。
「怎麼了嗎?」
剛剛拉我手的同學一臉疑惑。
「我……是來跟大家道別的……我要轉學了,所以……」
老實說,看著大家的樣子,我不敢說出實話。應該說,這種話平時就不太能說出來。
「這樣啊……我會想你的。」
「我也是……」
「還有我!」
我沒預料到會有這種狀況,有點不知所措,只能勉強說出:「謝謝……」
「好的。最後再交到學務處那邊就可以了。」
「我知道了……」
把這些資料交出去就好了。
最後就是準備需要的東西,對了,必須要找個偏僻一點的地方……
這樣……就能結束了……
全部都結束了……
「真的嗎?」
熟悉的聲音從一邊竄出,嚇得我趕緊躲在走廊的柱子後面。
「真想去看看。」
「好啊!下次再一起吧!」
是她!
兩名少女的聲音朝向校門口的方向而去。
其中一名少女我再熟悉不過。
是她……
「今天也要去醫院嗎?」
「嗯……是啊。」
雖然都跟到校門口了,但我還是不敢見她……
「曉羚爸爸你好。」
「妳好,謝謝妳平常對曉羚的照顧……」
畢竟,上次才忍不住兇了她一頓……
「小心點……」
「謝謝妳,欣語……」
那……偷偷看一眼吧……
「明天見。」
「嗯!明天見。」
來不及了,她已經坐在轎車裡了。
但是,有別的東西緊緊抓著我的目光。
曉羚的爸爸把某樣東西折疊起來收進後車廂內。
是輪椅。
正當我想出去一探究竟時,車已經開走了。
「等等……」
看著逐漸遠離的車尾燈,在遠處的路口轉彎。
「那個……你有什麼事情嗎?」
「我問妳,是哪間醫院?」
「蛤?」
為什麼我會想來這裡?
「曉羚要去的是市中心那間大醫院,她今天一樣要復健……」
為什麼我會想要再見她一面?
「如果妳這麼喜歡跑步,為什麼不自己去跑?」
「……對不起……」
「請問一下……」
「有什麼問題嗎?」
這間醫院就是我當時被救出來後所住的那間醫院。
刺鼻的藥水味,刺耳的儀器聲都讓人覺得很鬱悶。
現在算起來差不多也過一個月了。
一出電梯,我便照著櫃台護士的指示,尋找她的所在地。
不知道從哪裡傳來的『喀答喀答喀答』的聲音,讓我莫名的感到緊張。
等等要怎麼開口才好呢?
『呦!妳看起來過得真不錯!』
都到醫院了還會不錯嗎?
『最近過得怎麼樣啊?有好好吃飯嗎?』
似乎跟剛才的一樣啊。
果然還是要先道歉嗎……-
『上次是我太衝動了!真的很對不起!』
感覺不太對……
『對不起!請妳原諒我……』
好像也不太對……
然而……
『喀答!』
眼前的景象,讓我什麼話的說不出來……
『喀答!』
或許是太過震驚……
『喀答!』
又或是懊悔的情緒充斥著我的心……
『喀答!』
「沒錯,慢慢來。」
她就像是剛學步的小孩,被護理人員拉著手,一步小一小步慢慢地前進。
「很好很好……」
只不過,支撐著她身體的那雙腳,被一組細長、冰冷的金屬取代。
「那孩子真的很努力呢……」
這個聲音好像在那裡聽過……
「就算醫生說她重新站起來的機會不大,但她還是每天都準時來復健。即是經歷了這麼大的災難,還是有人如此拼命著……看到這孩子我都不禁會這麼想。」
這些話彷彿是在說給我聽一樣。
正當我準備放棄的同時,還是有很多人這麼努力……
內心的愧疚感又更深了……
『碰!』
「妳還好嗎?」
正當我因為愧疚而看著地上時,她跌倒了。
「要不要緊?我們休息一──」
「我還可以!」
意志堅定的聲音撼動了我。
她雙手用力的撐著兩旁的欄杆,因此不斷發抖。接著用右腳撐起身體,然後是左腳。
正常人可以輕鬆辦到的動作,她卻花了很大的力氣。
看著她現在的模樣,激動的情緒衝破內心,順著臉頰不斷落下。雙腳也變得軟綿綿的,蹲坐在地上。
「給你。」
旁邊的人給了我一顆糖果,原來是之前那個阿姨,我現在才注意到。
「這個很好吃喔!」
她一邊笑著說,自己也吃了一顆。
「謝謝……」
甜甜的,在嘴裡擴散開來。
但眼淚還是停不下來……
什麼都沒有……
什麼都看不到……
我獨自一人蹲坐在這片黑暗中,只有我一個人,孤獨的一人……
如果就這樣,讓自己消失在黑暗中,或許也不錯……
「你怎麼了?為什麼一個人蹲在這裡?」
「是誰?」
我抬起頭,尋找聲音的來源。
少女突然拍了我的肩膀,讓我嚇了一大跳。
她似乎是看到我被嚇到的樣子,她笑得好開心。
這張臉好像在哪裡看過?
黑色柔順的長髮,看起來清純有氣質。
一襲純白色的連身洋裝猶如夜空中的明月。
「為什麼你會蹲在這裡呢?」
「我……已經……沒有了……」
「什麼沒有了?」
「全部都沒了!家人、朋友……甚至是夢想,全部……都沒了……就像這片黑暗一樣……」
「我們去走走吧!」
「要去哪?這裡根本……」
「把手伸出來!」
她對我伸出手,白皙的皮膚閃耀動人。
充滿自信的笑容,帶給我安心的感覺。
我緩緩伸出手……
「走吧!」
她突然拉住我的手,我為了維持重心,自然的踏出我的左腳……
「欸?」
當左腳重新碰觸到地面的那個瞬瞬間……
翠綠色的草地從我腳旁邊冒出,快速的擴散開來。
草地持續往遠處蔓延,長出色彩繽紛的花朵,直到地平線的那一頭。緊接著,湛藍的天空迅速的向上竄出,潔白的雲也一一浮現。耀眼的陽光就此露臉。
彷彿魔法一般。驅散了黑暗。
眼前的一切,有如寶石般的璀璨。
「很美吧!」
她邊跑邊對著我說。
這時我才發現,眼前的這名少女沒有雙腳。
與其說是跑,不如說是用飄的。
「這個世界是明亮而廣大的。要是一直窩在陰影中是看不到這麼美麗的風景的。不管你身後有多黑暗,也要朝著光的方向像向前奔跑!」
這番話觸動了我的心弦。
一直以來,我處於自我封閉的狀態。
我所失去的或許只是這個世界的一小部份。
原來這個世界並不是一無所有……
原來光芒一直都在……
「學長……學長……快醒醒……」
我從睡夢中漸漸甦醒,雖然忘記做了什麼夢,但一定是美夢。
「你醒了嗎?」
「哇!」
一睜開眼睛,曉羚的臉靠的很近,我著實嚇了一跳。
她一見到我的反應,便『呵呵呵』的笑著。
這抹笑容似乎在剛剛的夢裡見過。
「嗯啊……欸……呦……妳看起來過得很不錯嘛!」
我急忙站起來,對著坐在輪椅上的她打招呼。
我真想賞我自己一巴掌……
「是啊。拜學長所賜,我過的很好喔!」
這是什麼意思?
難道是因為上次的事情對我懷恨在心嗎?
「那……我……我……先回去了……下次見!」
「欸?現在已經沒有車囉。」
這句話一出,我的心涼了一大半。
再說,我原本打算在處理完學校事情之後,找個偏僻無人的地方提早結束生命的,住宿的問題完全沒想過啊……錢也不夠……
「學長?沒地方住嗎?」
怎麼辦啊……
「不介意的話,要不要來我家住一晚?」
「欸?!」
「要幫忙嗎?」
「沒問題的!」
她先是在輪椅上用手撐起身體,用大腿跨進車內的同時抓著車門的周圍,當她完全進入車內的那一刻,我鬆了口氣。
這種景象不管看幾次都讓我很心痛。
「呼~感覺更熟練了……」
她移動到車子右後方的位置。
不只是今天,未來的每一天他都要重複做同樣的事情。
「你就是要在我家過夜的那位學長是嗎?」
她的爸正折疊著輪椅,準備放在後車廂。
「是……果然很不方便……是吧……」
不知道為什麼,跟她爸爸講話的時候特別緊張……
「不會,我很歡迎你喔,以前我們家裡就只有我一個男人,現在就像是多了一個兒子一樣呢。」
她爸爸笑著說。看起來十分開心。
「等等可以請你坐後面嗎?因為今天的東西有點多。」
「好……」
街道閃著交通號誌的燈光。部分街道依然圍著封鎖線。路上的行車已寥寥無幾,在整排路燈的照耀下更讓人感到孤獨。
這個夜晚有如星空一般,寂靜而美麗。
身旁的曉羚已經進入夢鄉。
今天真是辛苦妳了。
下了車,終於可以好好舒展身體,畢竟一整路都維持著同樣的姿勢。
她的家是一棟兩層樓的透天厝,看起來剛蓋好沒多久。
「快進去吧學長。」
「好……」
客廳放堆著紙箱和雜物,看起來七零八落的。
「真不好意思,我們才剛搬來不久,所以有點亂。」
「沒關係的。」
「儘管當自己家吧,別客氣。」
「好。」
她爸爸一說完便往裡面走。
「學長現在住在哪裡?」
「我現在和我外婆一起住在西北部的小島上。」
「果然!想說這麼美的地方在本島沒看過呢。好想去親眼看看啊~」
「下次再帶妳去吧。」
「真的嗎!」
「真的!」
「那等我重新站起來的時候在一起去吧!」
她興奮地笑著,像孩子一樣天真笑容。
真可愛。
我即將達成我18年的人生中,一項重大的成就。
「好了,請進吧。」
我揹著她到位於二樓的她的房間,她打開了房門。
這就是女生的房間嗎?
第一眼看到的是掛滿獎狀的牆,以及放滿獎盃的床頭櫃,。
大大的單人床擺放在角落,床單和被單的花色樸實無華,跟我想像中的不太一樣。
「把我放到床上就可以了。」
「我知道了……」
我們都坐到床上,她隨即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我則是欣賞著床頭櫃上的獎盃。
「那是國中最後一次全國賽的獎盃,獎牌的話就在那邊。」
我順著她所指的方向看過去,在房門邊有個衣帽架,上面全掛著金牌,除此之外找不到其她顏色的獎牌。
「好厲害……」
這真的是令我嘆為觀止。
「沒有啦,我連個奧運都沒有,怎麼會厲害呢?」
她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曉羚為什麼會開始跑步呢?」
「嗯──應該是喜歡那種感覺吧,喜歡那種追逐著某樣東西的感覺。晃動的視野、腳底前端踩著地面的觸感、風吹在臉上的感覺。久而久之就變成現在這樣子了。」
她一邊說一邊摸著自己的大腿。
「所以才會請你學長幫我忙。」
原來如此,想不到在那奇怪要求的背後藏著這麼大的原因。
「對不起……那個時候是我太激動了……才會對妳這麼大聲……」
「喔~那天的事情嗎?我沒放在心上。」
「太好了……」
看來那天的事情並沒有對她造成傷害,真是太好了。
「難道說……學長一直在擔心我嗎?」
「不是的!或許也有一點點……總之不是……啊~好混亂~」
「哈哈……開玩笑的啦!」
她笑了笑,隨興地躺在床上。
「我現在,立定了比參加奧運更遠大的目標!」
「是嗎?有什麼目標會比參加奧運更偉大?」
「那就是──再一次享受跑步的感覺。然後馬上退休!」
「欸?不跑了嗎?」
「這也沒辦法啊。畢竟現在著個樣子……」
有那麼一瞬間,她露出一無奈的笑容。
「那妳之後要做什麼呢?」
「這個嘛……我還想不到呢……過著平凡的生活好像也不錯……反正這個世界這麼大,總有一天會找到的,跟跑步一樣快樂的事情!」
我所失去的只占這個世界的一小部分。
我還活著或許是還有未完成的使命等著我去完成。
「喂?是外婆嗎──」
然而現在我有了暫時性的目標,能足以讓我繼續活下去的目標。
「──我暫時不回去了。」
我想幫助她再次奔跑。
隔天,我重回學校,撤回先前的休學申請,因為流程沒有跑完,似乎不算休學。
我向外婆說明了事情的原委,請她幫我把我一些生活所需品運回本島。也趁著這個機會讓她見曉羚一面。
「原來是這樣啊……」
那時候外婆還不時用了奇怪的眼神看著我。
我順便在外面租了間小套房,畢竟總不能一直麻煩曉羚和她爸爸,房租的部分由外婆負擔。
在球隊的方面,因為那次的災難,球隊裡少了不少好隊員,包括純聖在內,球隊也替他們辦了場追思會,感謝他們過去的付出。
曾經的日常又回來了,雖然只有上課的部分。
下課後我都會陪著曉羚到醫院進行復健,隨著時光流逝,她的狀況越來越好,漸漸的,復健的地點移到了戶外,雖然還是要靠著枴杖輔助,但是跟以前相比,確實進步了不少。
「話說回來……學長今年是考生吧。」
「這麼說起來……好像是這樣……」
「看樣子……是還沒準備吧。」
「是……」
「這怎麼行呢?這可是關係到──」
就這樣,我開始努力念書。
雖然還不知道要往哪個方向走,總之,先跨出去看看吧。
一步一步,朝著光的方向前進。
「轉眼間,又到了鳳凰花開的日子──」
夏天的氣息,從窗戶的縫隙鑽入禮堂。
時間過得真快,明明大考才過沒多久就要畢業了。
「恭喜各位畢業,從今以後也要好好活下去,就這樣!下課!」
「謝謝老師!」
我們向老師道謝,感謝她一直以來的付出。
教室內塞滿了人,不只是學生而已,還有家長。
「你好小凱。一直以來很謝謝你照顧我兒子。」
這是阿敦的媽媽,手裡正拿著阿敦的畢業證書。
「不,我才是,我才要感謝阿敦的照顧──」
然後我們聊了很多關於阿敦的事,幾乎都是小時候的回憶,一起打球、一起上下學、互相到對方的家裡玩之類的。
「要是我讓那孩子繼續打球,或許他會過得更快樂吧……」
看著阿敦媽媽後悔傷心的表情,我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話。
「我也該離開了,下次再到我們家坐坐吧。」
「嗯!路上小心。」
我揮揮手向阿敦媽媽道別。
這麼說來,我也好久沒去他們家了。
我也好久沒見到她了。
我看著淡藍色的天空。幾條長長的白雲悠閒的飄浮在空中。
感覺好舒服。
因為要準備考試的關係,有好長一段時間沒去醫院。
這段期間我們都是用通訊軟體在聊天,基本上都是問候對方現在的狀況,『今天復健的怎麼樣──』『書念得如何──』之類的。
「學長!」
她的聲音從前面傳來。
她就在遠處校門口向我揮手,坐在輪椅上的她看起來很開心。
一見到她,身體不自覺地動了起來,朝著她快速的跑去──
「不要過來!」
『欸?難道我做錯什麼了嗎?』
正當我這麼想的時候,她踩著地面,緩緩從輪椅上起身……
「曉羚……」
然後一步一步的慢慢走著……
速度越來越快,最後跑了起來……
「學長~啊!」
見到她跌在地上,我趕緊跑上前去確認她的狀況。
「還好嗎?有沒有受傷?」
「成功了……你剛剛有看到嗎學長?」
「嗯,妳成功的跑起來了。」
「太……太好了……」
她激動的抱住我,眼淚沾濕我的肩膀。
我輕輕拍著她的背。
真的是太好了……
「學長,祝你畢業快樂!」
「謝謝妳。」
我們坐在中庭的樹下。涼爽的南風吹過,樹葉『沙沙沙』的響著。
「時間過得真快啊,轉眼間學長就要畢業了。」
「是啊,經過那天之後,我本來還不知道該怎麼辦—-」
那一天,突如其來的黑夜吞噬了一切……
「怎麼還在講這種話──」
有道光在黑夜中現身,拯救了將被吞噬的我。
「──我們不是都好好的活著嗎?」
她告訴我:
就算少了什麼……
就算失去了什麼……
就算在背後是一大片黑暗,也要朝著光的方向前進。
「不說這個了,決定好之後要做什麼了嗎?」
「還沒決定好呢。妳呢?」
「我也是。」
世界是廣大而繽紛的,還有很多東西等著我們去發掘。
「那……我們一起去尋找吧!」
她看著我伸出去的手,從疑惑表情轉換成燦爛的笑臉,然後抓住我的手。
「嗯!」
如今我將乘著這道光,繼續探索這個世界。
謝謝妳,光。
(全文完)
以上內容皆為虛構
與真實存在的人、事、時、地、物
沒有任何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