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須田看守,現在只有您自己在?」島津突然將頭探進看守室。
「誒,島津看守?是的,有什麼事嗎?」須田轉過上半身,看到她歪著身子的模樣有點詫異。
「嘿嘿……」她得意地笑著,有點吃力的朝他揚了揚披掛在手臂上的東西,一邊走進看守室。
「哦?」那一大掛看起來都是看守員的制服,「妳這是……?」須田完全沒有頭緒。
「我要縫東西,工作喔。」島津說著,坐到須田旁邊的座位上,「嘿—咻!」將手上的東西一股腦全甩到桌上,看起來有四、五件之多,堆成一座小山。
「其實我們制服用的是很好的料子呢,不應該一勾就破的,你看這個磨成這樣,跌了一跤大概。天啊一定很痛,不知道擦藥了沒?走路也不好好走……」
「喔……」
「就稍早突然想到今天說真野請假了吧,剛才我去給他熱稀飯吃了,他居然說喜歡醬菜,像老頭子一樣,哈哈哈,是說我也很喜歡,然後他說今天應該值班的,對代班的同事很不好意思呢,噢,晚點我要再去看看他,我想這時間是夜間巡邏了,看守室會只剩一個人,很可憐吧,就帶事情來做,原來是你在呢!」
「嗯……」
「啊!對了!」兔子一樣跳起來,迅速拿走須田桌上的馬克杯,跑了出去。
須田啞然望著她像陣風似的繞出看守室。
過一會她小心翼翼地端來一杯咖啡,輕輕地放在須田桌上,「我倒太滿了,來,這給你!」,小小的看守室頓時溢滿咖啡香。
「誒,好啦,我來陪你,至少要顯得雀躍點嘛!」島津笑得瞇起雙眼,打開帶來的針線小盒。
須田的聲音哽在喉嚨,但是營業用的笑容等於吃飯的傢伙,可從來不能讓它少過,「看津看守……似乎是很活潑的個性?」
「咦……應該……啊,不會吧……」她眨了眨眼,突然低下頭似乎笑得有點尷尬。
「是嗎?辦公室裡有妳這樣的同事,上班可都成了每天期待的事呢。」
「……對不起……我好像太過份了,抱歉。」
「哦?不好嗎?唉,一樣都要工作的,開心點,好過整天哭喪著臉啊。」
「不不不,是我不好……」
「……」
「抱歉,是我不對……都是我的錯……」
「……」
「是我的錯……對不起……」
「為什麼會一直說是自己的錯呢?」
不……就說都是我的錯……
……到底想怎樣呢?
不都承認了是我對不起你?
你怎麼會以為我對你這種人……
對,就是背叛,說白了就是背叛!好嗎!
果然受不了你這單方面自說自話的……
真是夠了,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啊?
別再自以為很了解我了好嗎?
那麼你自己又是什麼樣的人呢?
「那麼你自己又是什麼樣的人呢?」
島津為了改變話題似的隨口問了,沒想到在他心裡刮起颶風。
須田沒看她,只低頭盯著緊握住馬克杯把手的手指關節,語氣幾乎透露恨意,「妳怎麼可以這樣?」
「啊?對不起?」島津的笑容頓時僵住了,拈著針線的手指微微地顫抖了一下。須田望向她,她趕緊別過頭,翻動手上那件外套,緊抿著唇。
須田沒有漏掉這一刻,這樣結束對話好像就認輸了似的,他倏地站起身來,被推開的椅子在地面刮出刺耳的聲響。
「對不起?哦?為什麼我害妳緊張到得這樣道歉了?」緩慢而刻意加強了語氣。
「呃,不…」面對逐漸張牙舞爪的須田,島津的手發抖著。
須田突然覺得自己想要狠狠地修理這樣的島津一頓。
「想知道我的事情是嗎?非常好,我會連過去一起,全部告訴妳喔……只要,付出……一點點代價,如何?」
他朝她走近。
「妳現在需要……我跟妳好好的聊一聊嗎?如果能得到小姐的允許,以其他的方式……進行談話……也不是不可以……」
溫柔卻銳利得像刀鋒一樣,絲毫不給對方留退路。他知道他很拿手。
待會就讓妳想上吊!
須田步步逼近。
島津舉起雙手覆在臉上。
「請您…不要再過來了。」猶豫了一下,只從指縫間透出平靜的聲音,「拜託。」然後便沉默著。
須田對她的反應感到有點意思,只要對像是女人,向來他這麼做,從來沒有人拒絕,其實,即使花招百出,也從來沒有人是真心的拒絕。
眼下這種方式還算新鮮,很不錯,值得誇獎一番。
「呵呵……不反抗也不逃跑的話,我可以……解釋成……那個意思嗎?」靠近島津的髮際,悄聲地說著。
啊,熟悉的手感回來了
是的,女人啊…還不就…
「他說我可以拒絕。」島津仍然動也不動。
「咦?」
須田被拉回現實,不確定是不是錯覺。
他直起身審視著島津,島津的確沒有看慣了的欲拒還迎,看起來仿彿她以為把臉遮起來,就能將心抽離、將情緒抽離、將靈魂抽離,只要像尊雕像一樣坐在那裡,靜靜地等待,惡夢就會自行離開。
有一瞬間,須田真的覺得面前有個人,但是她又不在這裡。
「……什麼?」
「他說我可以拒絕。」又重覆了一次。
「誰……?拒絕?」
「所以,如果您是……看守員先生,請……請回去吧。」
「……」
「如果您是看守員先生,請回去吧。」
手蓋在臉上,嚴嚴實實的。
須田現在非常好奇島津用著什麼樣的表情說出這些話。
誰?
請回去吧?
咦?惡夢?我?
奇怪,跟以前比起來有差這麼多嗎?
如果不離開呢?
這種感覺怎麼似曾相識?是不太一樣沒有錯……但是……
是說她會不會趁我沒看到時偷動一下?
啊,糟了,好想……上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