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無聊
指揮使是個怎樣的魔女?
安托涅瓦的書庫裡並沒有記載與她相似的案例,因為她是〝特例〞的那一個。
沒人知道她來自哪裡、何時誕生,連她成為魔女的原因都是個謎。
就像是憑空出現一樣。
猶記得那天是在採完藥返程的路上聞到了濃厚的血腥味,安托涅瓦前往查看到了山腳處,只見殘肢遍地,土地及草地被鮮血浸染,宛若經過了一場大屠殺。
那出血量是十幾人的致死量,他們也沒想過會有人活著,按現況來看有人活著才是異常,但總不能放著這方土地被汙染。
許是強盜吧。她想著,聯絡了其他人來將這一方地收拾乾淨。
她就是在那裡發現的她。
埋葬了大部分屍體殘塊後,在一個地面凹陷處──因為地勢鮮血匯流到此處儼然變成了血窟──看見了一個完整的人。
在滿地殘缺不全的屍體裡,一具完整的軀體就顯得格外異常。
雖然感覺奇怪,但終究也就是一具屍體罷了,正想就地掩埋了她時,安托涅瓦查覺到了空氣中魔力的匯集與軌跡。
空氣裡稀少而安靜的魔力分子突然躁動起來,然後匯集到那具完好的軀體上。
然後,〝她〞睜開了眼。
「真無趣啊……」
那是她聽見,少女所說的第一句話。
似乎從那時候開始,指揮使就總是那個樣子,一直都覺得很無聊。
哪怕裝得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安托涅瓦也是知道的,能讓指揮使感興趣的事情少之又少,她又表現得非常符合魔女的樣子,其他人都難以注意到她的異常。
最近五百年內正好興起魔女狩獵,那才引起了指揮使的興趣,也才有了次數如此之多的〝找死〞行為。
全只是因為她總掛在嘴邊的無聊。
可那終究不是好習慣。
自己身為魔女的一員,安托涅瓦相當清楚魔女的不死不是沒有極限的,哪怕因個人因素有所不同,但也不是像指揮使那樣不斷找死去。
「妳有在聽嗎?」
指揮使回過神來,故作鎮定的點了點頭。
沒去指出她的分心,安托涅瓦絮絮唸唸著讓她注意的地方。
他們居住的這山雖然下過禁制,一般人即便進山也看不見他們──只要不主動接觸──上次指揮使會被埋伏,主要是已經在人前暴露,並且在禁制魔法的邊緣所導致。
說到底,明明已經警告不讓她出去了她還是跑出山去,真是欠揍。
不過優雅的安托涅瓦終究做不出真的去追打指揮使這種事。
「……涅瓦。」
「怎麼了?」
「如果……我說如果,」指揮使蹙起眉,「如果那傢伙──我是說晏華,他當上狼王的話,會不會來找我算帳?」
安托涅瓦一愣,沒想到會是這個問題。
「怎麼會?晏華人很好的。」
她想不通的是他們之間有什麼帳可算的,據她所聽到的他們是各救了對方一次,再怎麼樣關係也不至於到虛要算帳的程度吧?
指揮使一臉鬱卒,她總不好跟安托涅瓦說當時她把人家撿回家純粹是當成寵物在玩,日常生活就算了,還無聊到給黑狼洗澡……等於把人家全身摸遍了。
這種話她講得出口才有鬼!她是魔女但還是有羞恥心的。
「那個冰塊臉哪裡人好了。」
「妳沒和晏華好好相處過吧?」安托涅瓦微笑,「他看著嚴肅,但對自己人還是很好的。」
她覺得他們兩個見面不打起來就很好了,雖然她也打不贏他。
對於她的話,指揮使半點都不信。
「華仔,前陣子去哪啦?」
沒理會好奇心爆棚的同伴,晏華淡漠的將手上的血擦乾淨。
「別不理我嘛!」
「你的話還是一樣多。」
「嘴就是拿來說話的唄,」咖啡色長髮的男性笑著道:「有沒有遇到點豔遇啊?」
他家華仔條件應該還是不錯的。
晏華瞥了他一眼,不想說什麼。
「不過你有把握打贏嗎?」
如果不幹掉上一任的王,就無法成為狼王。
那個位置代表的是力量,也是危險。
「我說過我要打贏嗎。」
「欸?不然你是參與好玩的?那可就不像你了。」
不管賽斯怎麼想,晏華的的確確沒對那個位置有任何想法。
權力也好、力量也好,那都不是絕對需要的東西。
可是狼一旦開始爭鬥,就是不分青紅皂白的,哪怕是沒有打算爭的狼也勢必會被捲入其中──可不是,怕有人坐收漁翁之利啊。
賽斯顯然也知道,不過是說風涼話。
「和魔女那頭不是處得挺好嗎,不如去那裡避避風頭吧?」
賽斯也挺懷念那裡的小姊姊們,不過狼群的攻擊實在太過煩人。
「不需要打擾他們,」晏華活動了下手腕,「別讓他們也成了靶子。」
一旦有外力介入,那性質就會完全不一樣了。
魔女和狼人一向交好,這種敏感時刻反而容易造成族群地盤問題。
──哪怕沒人那樣想。
他突然覺得有點頭痛,回來這幾日總讓他煩躁得更頭疼。
「問你個事。」
「哦哦,難得華仔想諮詢!問吧!不收費!」
「一個人一直找死,會是因為什麼?」
「還以為你要問感情問題……好勒!你說找死是吧!」賽斯碎念了句,被晏華一瞪立刻裝正經。
「這個問題嘛,要嘛說明這個人不想活了,不然就是有病,」賽斯小心仔細的觀察晏華的臉色,「通常都是覺得活著太無聊吧或是沒了希望?」
不知為何,他用上了疑問句。
晏華頓了一下,腦中浮現那個說要跟他兩清的小魔女。
看來應該是太無聊吧。他想。
看晏華的樣子,賽斯有點曖昧的笑道:「想女人?」
晏華沒回應他,只是猛然伸手將他推下樹,賽斯還來不及抱怨就感受到一絲殺氣,方才他蹲的地方插上了一支粗製濫造的長矛。
活動了下手腳,沉靜的眸子裡顯露出一絲殺氣。
「做事了,賽斯。」
「好咧。」
好爭好鬥、對於自己的東西絕不相讓,那些刻在骨子裡的野性不會輕易被消去。
力量是什麼?那是練出來的。
地位?那則是自己去爭取的。
哪怕遍體麟傷,能握在自己手裡的才會自己的,在徹底擁有前被搶走都不奇怪。
這世界上,能站到最後的才是贏家。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