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章 至晚間黎明(下)
「那位是艾德華公爵。」尤碧卡對著地板低語,這樣已夠讓二人聽到。
艾德華公爵對國王耳語了幾句,便帶著笑容對他們說道:「很高興大家能參加這次晚宴,希望都能玩得愉快、放鬆心情,尤其是半個月後要出賽的傑出少年們。來,不要客氣,好好享用餐點。」
接著,僕人們便開始上菜。國王與艾德華公爵則坐到參賽者的那張餐桌上。
擺滿餐桌的餐點帶著濃厚的北方風格,主要以肉類為主,擺成一圈的小雞腿,外表塗滿了以番茄、洋蔥、大蒜組合成的醬汁,切得厚厚的小羊排,則再入鍋前灑上了迷迭香料,最後塗上薄荷醬,凸顯了羊肉濃郁的味道。滿是辣椒醬的切片牛肉旁,擺著麵包薄片,熟悉這份料理的人,便會把切片牛肉夾進麵包再放進口中,在這天冷的氣候中,更是十分可口。
看著周遭所有人都緩慢用餐,雙胞胎也不敢像平時一樣大動作了。令三人意外的是,剛剛那位金髮青年,居然也坐在這張餐桌上,此刻他雖然手上動作優雅,口中卻是講個不停:
「國王陛下、艾德華公爵,很榮幸能見到您們。這一桌料理實在是太棒了,對於這樣的精心安排,不禁讓我感到慌恐。」
雖然開口稱讚,不過卻讓人感受不到重點在哪。艾德華公爵回應道:「不敢。倒是伊諾爾子爵能有像你這樣文武雙全的公子,可著實令人羨慕。」
任誰都聽得出來這只是場面話,只要換個姓氏與爵位,這桌大半人都可以套上這句話,不過金髮青年卻好像不知道,反倒還笑呵呵地說道:「真的嗎?如果我拿了冠軍,不就更令人羨慕了嗎?」
坐在這桌的人可都是參賽者,聽了這句話不禁皺了皺眉。三人這才知道原來這位金髮小子姓伊諾爾,且他父親才是那受封貴族的商人。雙胞胎聽了這句話,也是不太爽,不過尤碧卡卻知道他只是話嘮,講這些話並無惡意。
這時,一位打扮與艾德華公爵相似的男子,站起身並走到尤碧卡身旁,說道:「嘿!難得的淑女參賽者,可否告訴我妳的芳名?」
這桌除去國王與公爵,最後坐了五十多人,可是女性包誇尤碧卡在內,只有四位。尤碧卡觀察一下他的外貌,此人年約二十幾,留著一頭大陸上常見的褐色長髮,只是整齊地疏到耳後,讓人印象教深刻的是眉毛相當濃密,但修剪出一個銳利的形狀,相當少見。
可是尤碧卡知道他是誰,因為與艾德華公爵長得太像,她也站起身,面對男子把裙擺往兩側張開並稍微提起,雙腳交叉微蹲,行屈膝禮,微笑道:「您好,艾德華小公爵。我是尤碧卡.奧涅妍,來自卡農。」
「喔!奧涅妍伯爵怎麼捨得讓妳這麼可愛的女孩出賽呢?」小公爵誇張地說道,或許他以為這樣很體貼,可是聽在自尊心甚高的尤碧卡耳裡,彷彿在說她沒有這個資格,實在是挺刺耳,因此她轉了個話題,問道:「請問小公爵有何事呢?」
「我想替妳這樣美麗的少女爭取榮譽,在之後的銀冠爭奪賽之中,不知妳可否給我一條妳的手帕?」
在貴族之中,如果有什麼比賽,少女會給少男一條手帕,少男把它當作幸運物,之後如果出賽奪冠,便也等同幫少女爭光,這是很常見的事情。可現在是尤碧卡也是參賽者,小公爵這提議,簡直刺裸裸地把她當花瓶了。尤碧卡好不容易才平息心中的怒氣,正要開口婉拒,突然艾德華公爵開口說道:「這位淑女,小兒與妳似乎相談甚歡,不知可否賞臉,與小兒共跳一支舞呢?」
即使對方已令自己不悅,尤碧卡仍沒有辦法拒絕艾德華公爵,只因對方位高權重,如果是平民,還可以說自己不會跳舞,但她自然不行,或許這就是身為貴族的悲哀吧!
艾德華公爵見尤碧卡沒有反應,以為她面薄,不好意思當著大眾答應,接著就一拍手,旁邊登時走進一些樂隊,尤碧卡再沒有拒絕的餘地,只能與這已令她討厭的男子起舞。
小公爵在起舞後沒多久就繼續剛剛的話題:「我父親總是這樣,不會看場合開口,不知小姐妳考慮得如何?」他顯然沒有意識到自己才是不會看人說話的人。
尤碧卡仍舊面帶微笑,但講出來的話就不是那麼一回事了:「我認為榮譽應該由自己去爭取,不用勞煩小公爵了。」
小公爵生平極少被人拒絕,而像這樣被少女拒絕,可能還真是第一次,至少他自己的印象是如此,登時有點面紅耳赤,可是也終於知道先前那些話已經得罪人,這時才趕緊說道:「啊啊,我道歉,是我多事,像妳這麼出眾的少女,的確不需要別人幫妳爭光。」
雖然道歉內容是挺有誠意,可是尤碧卡看得出來,小公爵此話並非出自真心,反倒還帶了點輕視,顯然還是不認為她可以取得很好的成績。二人的對話音量相當低,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二人聊得正投機呢,就像正圍著他們倆的許多貴族婦女一樣。
「小公爵可真是好風度呀!」
「奧涅妍伯爵的女兒也不差呀,沒想到卡農那種鄉下地方的貴族,禮儀也能做得這般周到。」
「禮儀做得好的又豈只她一人,但能被小公爵看上的可就不多了,他可是拿了二次銀冠爭奪賽的冠軍呀!」
這些話並沒有人對喬颲或南祈颯講,只在貴族之前流傳,可是二人還是聽到了,他們登時了解了一些事,雖然名義上參賽者是主角,可因為大多仍是貴族,他們這些平民就變得只是順道插花。
二人的舞很快就跳完,周遭一陣鼓掌。再過一段時間後,眾人也都吃得差不多了,艾德華公爵示意大家起身,接著就帶他們到內室一間大型沙龍房,裡頭有足夠所有人坐下的沙發椅,每四張沙發椅中間又有一張可以玩一些桌上遊戲的小桌子。
喬颲等三人很快就選定坐在最角落,但也發生了另一件令他們頭痛的事情,由於這些沙發都是四張一組,所以他們這桌自然也就空一個位置,而這個位置很快也有人坐下,這人就是那位有點粗神經的金髮小子——伊諾爾小子爵。
此人一坐下便又開始他的滔滔不絕:「你們好,我是禮斯安.伊諾爾,這位小姐我已經知道妳的芳名了,那麼請教下二位紳士的高姓大名?」
雙胞胎雖然對他第一印象不太好,但因為這個打招呼是很有禮貌,二人也是客氣地道出自己的姓名。禮斯安一點頭,繼續說道:「我剛剛就在注意你們了!你們長得真像,兄弟也沒有這麼像的,是什麼關係呀?」
「我們是雙胞胎。」二人異口同聲。
禮斯安似乎沒有訝異於雙胞胎的神奇力量,只說道:「喔!真是少見。」
稍微聊過之後,三人才知道禮斯安出生於斯佩德王國,但父親是黎愛緹亞人,是在他父親被封為子爵之後,才與母親一起搬來黎愛緹亞的東南方鄉下——克里米亞,那是比卡農更東南方的位置,與斯佩德王國交接,是個標準的混血兒。
此時一位女僕為他們上了飯後甜點,有溫度適當的杏仁茶、夾了幾種水果的千層派,過一會兒,又上了裹了核桃的巧克力蛋糕。
禮斯安的胃口也不錯,才剛用完正餐,但把這些甜點往嘴裡塞的速度,居然不比雙胞胎慢,且還能對二人說道:「你們應該不是貴族吧?」
二人不知他的用意,只略一點頭。
「這可就好了,跟那些貴族講話,可愁死我了,怎麼好像講什麼都不對盤。」
禮斯安似乎忘了也坐在旁邊的尤碧卡。雙胞胎雖然也是有同感,但也可以理解為何貴族們不喜歡他,因為他的舉止就不像個貴族。
但禮斯安顯然沒有發現自己的問題,卻也沒有在這點上談太久:「不說這個了,倒是這些紙牌,你們知道怎麼玩嗎?」
三人登時發現了,他就是個樂天性格的自來熟。南祈颯因為常去酒吧,玩過幾不少次,就說道:「這個嘛,玩法很多種,先從最簡單的開始玩起好了。」
這些牌分有四種圖案,每種圖案又有數字1~13,再加上二張鬼牌,共五十四張牌,而南祈颯教的玩法,只需要用到一張鬼牌,於是他把這五十三張牌分給他們四人,再來先把相同數字的牌,放在桌子中心,之後便由發牌人南祈颯開始抽另一人的牌,只要再抽到相同數字的牌,又可繼續放到桌子上,直至只剩最後一人拿著鬼牌,此人便是輸家,這便是相當簡單的玩法——「抽鬼」。
四人就此玩起了抽鬼,這種玩法雖然簡單,但其實也還是需要一點心理戰的,尤其在牌越來越少之後。尤碧卡身為貴族,對紙牌遊戲不陌生,而禮斯安或許是因為是商人之子的關係,倒是不會輕易被騙,因此第一位輸家由喬颲擔當,接著喬颲便得當發牌人。而在他連續當了三次發牌人之後,正在想是否要讓南祈颯教點其他玩法的時候,就聽見一陣熟悉的聲音。
說是熟悉,也不太對,因為這人在今天只講過二個字,但在場所有人都不得不聽,這人自然就是他們的國王陛下。
國王肥胖的身軀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一個台階上,可以讓大家都看得一清二楚,並要大家注意,大家自然也就趕緊起身。
他在確認所有人都已經注意到之後,便又再開口:「近幾年的銀冠爭奪賽,水準一年比一年高了,有許多往年的冠軍,反倒都輸於後進小輩,但黎愛緹亞似乎對此沒有警惕,已經有許多年未奪冠了,為此,朕決定藉由賞賜做為激勵。」
國王這番話似乎是一時興起,他的隨從們也都相當訝異。
「若是身有爵位且有領地者,賞賜一千錠黃金。若是身有爵位而無領地者,則加封一塊領地。若是平民出生者,則受封貴族。」
尤碧卡被引起了不小的興趣,她參賽的目的雖然只是為了證明自己,但若是能順便幫家裡贏得這麼多錢,自然也是美事一樁。但雙胞胎可就大不相同,受封貴族!經過這幾天,二人都清楚地感受到貴族與平民的差別,他們互看一眼,同時看見對方眼裡的驚訝,各懷有心事。
宴會不久後便結束了,禮斯安與三人道別,回到旅館之後,雙胞胎在心中下了一個一樣的決定,卻是誰也沒有開口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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