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創作

小說2019-12-07 15:58

【同人】【鞠南黛】若蜜若水

作者:守護之熊

點文短(???)篇系列,這篇曾經在專版也發過的。
這篇綜合了兩個題目:
【想看鞠南黛/場景隨意(?)/鞠南各種調皮惹來黛雅碎碎念,可是當黛雅遇到困難(被騷擾之類的?XD)又會很帥的保護她( ´▽` )ノ】
【鞠南黛,想看三年生去泳池or溜冰场各种调戏与反调戏( bushi)】
略長(?)

如此點文短篇暫時全貼完了
但手上還有點文題目未寫,以後會慢慢完成
那麼敬請觀賞~







  緩緩甦醒。

  「……嗯?」果南微微睜眼,陌生的天花板映入視線。

  自己躺著。在陌生的床上、陌生的房間,果南很快把握了基礎信息。
 
  想試著坐起身,但比遠比想像中還無力的四肢,使得果南身子抬起了沒幾分,一個不慎又摔回了床裡。

  「欸、」果南這才進一步注意到,自己頭上緊緊纏著一層層繃帶,而且後腦勺隱隱作痛。

  「咦、果南!果南醒了!」

  床側響起再熟悉不過的嗓音,打破了室內的靜謐。果南微微側頭,正見到那兩人從牆角的凳子上站起身,一股腦就跑到床邊來略顯焦急地噓寒問暖。

  雖然仍搞不清楚狀況,果南從她們的神情又多明白了一點:自己因為某些原因受了傷昏迷在床上,鞠莉和黛雅鐵定是一直在旁照顧著自己直到不禁打了瞌睡,然後被果南方才試圖坐起身失敗而發出的嘈雜吵醒。

  「我……怎麼了?」忍不住問道。幸虧說話並未發生困難。

  「你……」

  「果南桑你、」

  鞠莉與黛雅出聲,意識到對方的聲音後卻又猶豫地互望了一眼。

  「……果南桑你,」似是兩人達成默契,黛雅回過頭來繼續說道。「頭部意外受了傷……溺水了。」

  「是、是嗎?這樣啊……」

  「吼吼吼!果南你知道嗎?」似是為了打破凝重氣氛,鞠莉故意高亢地接話道:「你一受傷,黛雅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醫生替你檢查完要走,黛雅還不放心,像小女孩死纏著醫生不讓離開~」

  「鞠、鞠莉桑!你還敢說我,你自己不都哭、」

  黛雅話未說完,直接被鞠莉怒瞪了一眼——

  ……啊啊,她們一定都辛苦了呢。

  「讓你們擔心了。」儘管還有需多地方弄不明白,果南知道有些事是自己該做的。「要……來hug一下嗎?」

  黛雅與鞠莉並沒有忸怩太久。兩人輕輕扑在仍躺平著的果南身上,果南使動力氣尚未盡復的雙臂,輕輕攬起她們的身子。

  從擁抱著的體溫與心跳,果南能感受到:一定發生了許多事,但、現在沒事了。因為她們有彼此。並非沒經歷過險阻,也曾伴生過裂痕。但一次次地,她們仍將攜起彼此的雙手。不僅是果南自身,那兩人一定也這麼確信。可是……

  眼下的情況仍疑點重重,果南察覺自己今日的記憶有明顯空白。更重要的是……

  松浦果南,怎麼可能溺水?

  不是果南想自我膨脹,但不管怎麼思考,溺水肯定是果南最想不到會發生在自己身上的受傷方式。而且地點還是在……

  ——對了!!果南恍然拾回了丁點記憶的吉光片羽。

  她們三人今天前往的地方,正是——






  

 

  青春氣息洋溢的水上樂園。

  與大海或是學校泳池這些習慣的水上景象相較,這地方顯然沸騰擁擠了太多。方從更衣間步出,黛雅便感受到了與習慣氣氛的巨大差異,不由得偷偷抽了口氣。

  儘管隱微,不安的舉動自逃不過身旁兩名青梅竹馬的眼睛。

  「Oh~黛雅,是不是緊張了?不用擔心,你亮麗的泳裝身姿,就算在這滿坑滿谷的人裡面,也是數一數二的!」

  「誰、誰在乎那種事……」

  (況且要講身材的話……)

  ——黛雅往旁邊瞄了兩眼——分明是身邊這兩名摯友的更姣好更有魅力。當然,黛雅沒有打算把這真心讚美的念頭表露出來。

  「哈哈、總之,黛雅你以後可是要在東京這麼擁擠的地方生活。如果克服水上樂園這關,以後鐵定就沒問題啦。」

  「這哪有什麼關係?」黛雅無奈道。

  不過見到兩人興致勃勃,黛雅便覺心情也不壞。老實說,要不是與果南和鞠莉在一起,黛雅根本不會想到要跑來什麼水上樂園,穿著泳衣到處玩些有的沒的娛樂設施。可是……因為是與她們一起,黛雅很自然便假定這會是一段美好時光,無論她對事情本身是否感興趣。

  況且,三人即將暫時再度分隔天涯,黛雅不排斥趁著所剩不多的時光再一起創造些特別回憶。

  「黛雅儘管盡全力享受~我保證這會是你在東京波濤洶湧的開端!」

  鞠莉一面接話,一面露骨地與果南相互眨了眨眼,顯然正在開啟心有靈犀的境界。

  黛雅萌生一股不好的預感。







  

  樂園經典設施,激流急墜船。

  鞠莉一開始便拉了兩人趕來排隊,多虧如此,她們算是搶在了隊伍前列。後方陸陸續續有旅客趕到,現場一下子便大排長龍。

  身著泳裝與一坨坨人比肩繼踵的排隊,黛雅果然還是有些不自在,幸好有果南和鞠莉在身邊……不不不、自己不正是被她們拉來的嗎?說「幸好」好像本末倒置……

  「媽媽!怕怕……」

  回過神來,三人已排到了登船處。前方有一對年輕夫妻帶著小孩一家四口,與黛雅等三人湊起來正好能擠上一艘急墜船。可是那家人的兩名小孩,此時正瑟瑟發抖。

  「乖乖,要勇敢哦!這個很安全的,不用怕……」

  年輕媽媽雖如此安慰,看起來也一臉為難。急墜船一排只能坐兩個人,顯然兩名小朋友沒有任何一位願意坐在最前排。但年輕父母不可能放心自己兩人坐到第一排,把兩名小孩放在自己視線看不到的後方。

  「Oh~~don't worry!」忽然間,鞠莉往前湊到了煩惱中的一家四口間。「我們這裡有位勇敢的大姐姐,可以坐最前排替小朋友們擋住所有驚濤駭浪!」

  黛雅還不及領會鞠莉的意思,忽然被鞠莉一把抓到了那一家四口面前。鞠莉一面黏答答地摟在黛雅肩上,一面轉向兩名害怕中的小朋友。

  「你們看這位姐姐,身材修長俐落,烏黑亮麗的長髮散發穩重可靠的氣息。泳裝充滿品味,紅色花朵構成的主色調象徵正直與熱情,配上白色的鑲邊與短裙擺又映襯了純真與溫柔。性感大方的露出度,嶄露著自信與勇敢(★註1)~有她替你們擋在前面,就再也不用害怕囉~~」

  天花亂墜的形容詞轟炸顯然搞得兩位小朋友狐疑又困惑,但黛雅看出她們的眼神已開始有被說服的跡象,心中暗叫不妙。

  「等等、為什麼鞠莉桑擅自——」

  「不也挺好嗎~黛雅的確給人值得信賴的感覺~」

  「欸、果南桑也……」

  「如果小姐您願意的話,真是幫大忙了!!」

  恐怕察覺了自家小孩欽賴的眼神,年輕媽媽也趕緊加入說服行列。黛雅遭到四面攻勢包圍,眼角餘光又瞥見負責引導乘客上船的工讀生越來越不耐煩,逼不得已只好答應。

  原以為果南或鞠莉也會坐到前排來陪自己,沒想到兩人以插隊不好為由,坐到最後排去了。

  船隻在晦暗隧道中緩緩上行。

  黛雅獨自坐在船首,感到冷風不斷在肩頭與腰際吹過。想往兩旁望望最親密的友人們,才恍然想起她們不在身側。雖然回頭越過兩排陌生人就能看到她們了,但此刻黛雅正強充保護者的角色,沒有顯露出不安姿態的權利。

  黛雅咬了咬牙,扶住安全桿的雙手因過度緊握而露出青筋。

  船駛上山頂。在短暫窒息的停滯後,猛然滑著抖坡疾衝而下。

  混雜興奮與恐懼的尖叫在背後響徹,黛雅卻只有僵硬著身子承受迎面而來的重壓。船落水,激起猛烈水花正面砸上黛雅臉龐,餘波則四散灑落,淋了滿船乘客全身。

  船隻緩緩駛回終點。後方嘰嘰喳喳的鼓譟聲熱烈討論關於刺激、興奮與勇敢的話題。黛雅僅一人默默望著前方水道,感受從髮絲滑落的水珠一滴滴冰涼地落在大腿。

  ……

  黛雅怕那家人跑來感謝或關心什麼的,一下船便繃著臉快步離開,不想再多作攪和。直到脫離了擁擠人潮來到稍空曠處,這才停下腳步。

  耳邊聽著赤腳快步的聲音從後面趕了上來。鞠莉摟上黛雅的腰,臉直接湊至黛雅眼前。

  「黛雅~還好嗎?看你臉色發青,果然剛剛那個太刺激……?」

  「辛苦你了黛雅~抱歉讓你一個人排前面。Hug一下?」果南也來到黛雅面前攤開了雙臂。

  「不、不用啦!」

  在水上樂園這種大庭廣眾下抱抱未免太羞恥,而且還是穿著泳裝,簡直引人側目。黛雅趕緊擺手,順便輕輕掙脫鞠莉的糾纏。

  其實就在剛剛,黛雅忽然已經覺得好多了。況且——

  「我沒事。比起這個,趕緊到下一項設施去吧。」

  「Oh? 黛雅竟然這麼有幹勁,就知道我們黛雅最棒了!好,既然黛雅都催促我們了,Let's go~~~」




  


 

  『所有大人小孩單身夫妻情侶益友損友通通照過來!挑戰極限技巧與深厚羈絆的時候到了!精采刺激、老少咸宜的水仗活動!』

  聽到某處主持人正拿著麥克風大聲宣傳,三人正好沒有下一步打算,便循著人群方向靠了過去。

  『嗯、嗯!這個人數,剛好可以分成三組!請工作人員舉起旗幟,引導遊客加入自己心儀的組別!』

  隨著主持人大聲宣布,眾遊客三三兩兩開始往三處豎著不同顏色旗幟的角落靠近。

  「果南、黛雅~我有個提議!不如我們分別加入不同隊,彼此來場生死對決如何?」

  「欸,為什麼?」黛雅訝異。周遭移動中的旅客都嘛一團一團一起選擇隊伍,明明是朋友聚在一起,卻要故意拆散到三個隊伍,對黛雅而言簡直不曾想像。

  「Come on~黛雅,我們都要畢業了,不獨當一面怎麼行?尤其黛雅可是要獨自在兇猛東京人環伺的地方生活,你應該趁機體驗那種感覺!」

  「就說那有什麼關係,還有你對東京人說了很失禮的話……」

  「唉呀,沒什麼不好嘛。我們當了這麼久隊友,偶爾換換口味當敵人也挺有趣呀~」果南拍了拍兩人肩膀。「而且你們看。正好目前三邊人數差不多,如果我們分成三隊,對工作人員也方便~」

  「嗯……」

  黛雅不知該怎麼反駁果南的意見。『我就是想和你們一隊!』這種像小孩般任性的話也不可能說得出口。最後黛雅只有默默獨自靠往舉著紅色旗幟的紅隊,果南和鞠莉則分別加入了綠隊和紫隊。

  ……

  工作人員發給了參賽者各一只附有感應器的生命環和一把衝鋒水槍。水槍發射出的是細長水柱,勁道就算打在小朋友身上也不會疼痛。而生命環除了不可藏起來外,可以自由套在身上任何一處。若在比賽中生命環被水槍擊中會發出鈴響,該名參賽者便宣告出局。水戰場地是由大型防水軟墊仿漆彈場的模式排成,有些簡易的掩護阻隔與轉角。各處亦放置了水桶供人補充彈藥。

  水戰開始的槍聲鳴響。

  黛雅混在人群中從紅隊基地出發。三隊人馬在戰場相遇,出局鈴聲頃刻間此起彼落。參賽者人數多多、淘汰得也快。幾回合激戰後,於場內留下的大都剩下些年輕體力較佳、又較有運動習慣的人們。

  鞠南黛三人中原本運動能力最強的應該是果南,但果南對勝負似乎不甚上心,再加上她對水實在太過親近,遇到水槍射擊絲毫不會產生閃躲的反射動作,結果竟然三兩下就中槍出局了。

  另一方面鞠莉顯然戰意高昂,使出了渾身解數殺進殺出;而黛雅心中其實已覺得水仗的結果怎樣都好了,但過度認真的習慣使她無法抑止自己的身體不自覺全力以赴。結果黛雅鞠莉兩人都在戰場生存到了中後段。

  ……

  「Oh~黛雅,巧遇!」

  黛雅抱著水槍彎過一處轉角,赫然正撞見了鞠莉。

  「Win or lose! 就在這裡決一勝負吧,黛雅!」

  「哼、正合我意。」

  對手是鞠莉,黛雅總算暫時提高了戰鬥意志。兩人施展起學園偶像般的凌波微步,水柱在兩人迅速移動的身影間縱橫交錯。

  黛雅自身將生命環套在非慣用手左手的上臂以易於掩護;但鞠莉卻是故意將之套在大腿極上方、簡直已位在股溝上的位置。如此一來若往鞠莉的生命環射擊稍有偏差,水柱將直接撞在鞠莉的私處上。黛雅的恥力使她不敢冒此風險,只敢不斷瞄向鞠莉的大腿外側,導致攻擊屢屢被鞠莉輕鬆一個擺臀就躲了過去。

  「嘿嘿!黛雅果然太~正直了——!」

  忽然,黛雅的移動路徑遭到鞠莉預判,一道水柱橫空切至,眼看黛雅就要自己將身子撞了上去。奔馳中無法止步的黛雅,情急間硬是扭過身子,心中只想保護生命環不受攻擊——

  「啪!」一聲,水柱正中黛雅鼻尖,水花濺了黛雅滿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黛雅哈哈、認真得太可愛,用臉擋子彈!哈哈哈哈哈哈——」

  鞠莉見到黛雅滑稽的樣貌,忍不住指著她大聲嘲笑了起來。黛雅此刻看不清前方視線,但耳聞鞠莉的笑聲發現她已停下腳步,當即循聲一槍射出。

  『嗶——』命中鈴響,鞠莉淘汰出局。

  但不到半分鐘,黛雅在精神尚未集中回來的狀況下被路過的綠隊遊客擊中,隨即跟著被淘汰。

  兩人相繼回到出局者觀戰區,果南正在那裡等著她們。

  「啊、歡迎回來~」

  「嘿嘿、結果黛雅是我們當中最厲害的呢!可惜沒能繼續戰到最後一刻,我覺得黛雅還可以更獨當一面的~」

  「哼……」黛雅不置可否。此刻回到友人身邊,剛剛遊戲場中發生什麼事已經不在乎了。「接近中午了,不如快點到下一個地點去?」

  「欸~?」果南雙手抱在後頸。「不在這裡看到比賽結果嗎?聽說勝利的隊伍沒個人都有獎品哦?」

  「比賽的結果——」

  黛雅望了望四周。周圍許多已被淘汰的旅客仍在熱烈為同隊的朋友或家人們加油打氣。紅隊、綠隊、紫隊,各陣營的淘汰者皆與親友們一同呼喚著自己隊伍的勝利。

  可是,如他們一般投注熱情的前提,黛雅並不擁有。

  「——不重要。獎品的價值也無值得期待之處。」

  「嘛、這點我同意黛雅。送給那麼多人的東西鐵定是廉價品,便宜沒好貨~」

  「呃、哈哈!只有這種時候才會想起我是和兩位大小姐在一起。好吧,既然你們都這麼說了~」






  

 

  「可、可是,沒有一定非要來玩這個不可吧,哈哈!」

  「Why not? 這可是這座樂園的招牌哦,果南!」

  「亡靈沉船」。亦即這個樂園的主題鬼屋。以沉沒的海盜船為主題,背景故事設定在對外斷絕一切訊息的海盜船,故事要素自是充滿兇殺、貪婪、仇恨、愛欲糾葛,以及猜忌、恐懼、絕望、瘋狂與迷霧重重的全滅結局。鬼屋簡介聲稱要引領旅客潛入那艘已沉沒海底的海盜船,親臨當年慘絕人寰事件的真相。

  此刻黛雅等三人正在排隊隊列中往鬼屋入口緩緩前進。僅管目前仍可見到三三兩兩的前後旅客,沖淡了臨近入口的恐佈感。但晦暗且一路向下猶如通往深淵的螺旋階梯、壓迫感十足的兩側狹牆、刻意以轉角及黑幕層層阻隔隊伍前後視線的設置,皆在暗暗往旅客們身上不斷施加緊繃氣壓。

  因而黛雅並非不能體會已開始顯得侷促不安的果南的心情。

  只是……之前某回黛雅也隱約覺得過,果南好像發抖得反常,該不會其實她特別不擅長這類東西……

  ……

  「Oh great~終於要輪到了!」

  足塔冰冷深淵的底部,前往探索亡靈海盜船的小舟只距離一個閘門之遙。到了此處大概是為了維繫氣氛,已沒有工讀生負責引導上船,完全由幾道電子閘門控管。而此刻,陰風颯颯的上船前最後等待區,僅站著黛雅等三人。

  「黛雅~怎麼做,應該明白吧?」

  黛雅在閘門前回過頭,後方的鞠莉揚起嘴角,對她投以銳利的微笑。

  「以黛雅的勇敢,獨自坐一艘船鐵定沒問題吧?」

  「為什麼……非得這麼做不可?一艘船不是最多允許上三人嗎?」

  「Oh~ 我以為那種為了膽小鬼的設計,黛雅並不需要?」

  「……」

  「啊……當然,我們應該三人一人上一艘比較公平。但是……你看果南已經變成這個樣子——」

  顯然,果南已經完全進入六神無主的狀態。臉色蒼白,纏著鞠莉的手臂,除了喃喃念著「hug……hug……」外已講不出任何話語。

  「——所以我只好陪著果南。抱歉啦,黛雅~」
 
  恰好在這瞬間,「嗶」一聲,電子閘門打開。

  「……隨便你們。」

  黛雅驀地衝過閘門,直接跳上小舟。再也沒看鞠莉和果南一眼。

  小舟響著令人不安的喀吱聲出發。四周光線逐漸隱沒,黛雅清楚地感受到,此刻的自己完全孤身一人。

  先是死寂般的靜默。然後逐漸地,啜泣、哀嚎、尖叫、詛咒……駭人的聲響、陰森染血的身影交錯侵襲。然後,小舟在某處毀損,黛雅必須上岸,循微弱的幽火指引,沿著狹窄的廊道徒步。驚悚的機關與身影持續從縫隙或死角竄出,濕冷的水柱屢從意想不到的角度襲擊,毛骨悚然對話及囈語在耳邊縈繞。

  或許……這是一種嘲笑。

  黛雅此時已蒼白的心緒,無力地閃過一絲念頭。

  ——可不是嗎?和這刻意描繪至無比慘烈的故事相較,自己的一切際遇彷彿才是平靜無波得離奇。

  可是、無可放聲解釋的理由,就是覺得好委屈……

  原本就已晦暗的視線,染糊而更見不清了。僅管黛雅一再趁著幽光映不到的角度,偷偷抹拭眼角。

  ……

  出了鬼屋,重見陽光。黛雅依循習慣的下意識,徘徊到遠離人潮稍空曠處,近處遠處一撮撮結伴嘻笑的遊客掠過視線,黛雅只是面朝前方,發著呆。

  「Oh my god,終於出來了!啊、黛雅在那邊,黛雅!黛雅!」

  黛雅回過身,正見鞠莉拽著果南方從出口冒出身影,見到黛雅即揮著手一面快步靠了過來。

  「咦、黛雅,你的眼角……」

  「……」

  「啊、黛雅你剛剛在裡面嚇哭了?嗚嗯……果然那個對黛雅來說太極限了嗎。」

  鞠莉說著,伸出手似是想撫摸黛雅鬢角,卻被黛雅舉起手一把擋了下來。

  「我沒事。」鞠莉有些訝異的眼神,看得黛雅不自在。黛雅抑著內裏的騷動。「不如我去買午餐回來,你們就在這附近休息。」

  「呃、咦?黛雅已經餓了嗎?可是餐廳剛好在樂園斜對角的另一側,很遠哦?還是我們慢慢——」

  「不用。」黛雅倏地轉過身子,背對兩人。「我自己去。你們就趁機一起玩其他設施。」

  「欸?黛雅——」

  黛雅不理會鞠莉,逕自踱著急步離開,一下子就鑽過人群,身子隱沒出鞠莉視線外。

  「……什麼跟什麼嘛……」

  鞠莉原本伸出要攔住黛雅的手,在半空中僵硬地緩緩垂落,不自覺地揉弄起泳褲下擺的鑲邊。

  「我們是不是做得過份了?」

  「呃、欸?果南你恢復正常了?」

  「啊哈哈,我現在沒事了。不過剛剛那個絕對不想再玩一遍哈哈……」

  剛剛在鬼屋時,果南一開始還能自己抱著鞠莉前進,但到了後半段已經完全四肢發軟,只能由鞠莉拽著硬往前走。直到脫離鬼屋,又腦袋發白了好一陣子意識才終於飄了回來。

  「Oh, that's a relief. 不過黛雅竟然就這樣對我發脾氣!實在有夠孩子氣……」

  「嗯,可是黛雅的心情不是不能理解?畢竟來這種遊樂園機會難得,一定想一起好好玩的嘛。」

  「一起好好玩……事到如今這是應該執著的東西嗎?馬上就要分別各地囉?就算今天能任性,明天、再以後還能任性到什麼時候?」

  「嗯……我知道。所以我才同意一起進行計畫的。可是現在看起來,好像變成反效果了?」

  「反效果……那只是證明黛雅對自己選擇的道路,對她準備要經歷的未來沒有足夠的覺悟!你不是也跟我說過,我們三人分別的那一年,黛雅沉悶得像變了個人?那時好歹還有你在旁邊看著,接下來她可是更得一個人在陌生的地方過活哦?不做好獨當一面的覺悟、就算我們不在身邊也開心過日子的心理準備怎麼行?連在遊樂園這種開心玩的地方都還想依賴我們嗎?未免也太不長進。」

  「鞠莉……」

  鞠莉雙手抱在胸前,儘管皺著眉、口中說著嚴厲的話,眼神始終沒離開過黛雅奔離而去的方向。果南在旁望著,不禁輕嘆了口氣。

  「鞠莉,你不覺得你現在的樣子,很像兩三年前我們陷入分歧的時候嗎?」

  「欸?」

  鞠莉張大了眼睛,訝異地回過頭。果南微微苦笑了起來。

 「你看。你明明是捨不得黛雅,在替她擔心,希望她就算和我們暫時分別也還能開心過日子。可是你對黛雅說的,卻是不是小孩子了、要獨當一面、不可以當膽小鬼這些話。是不是很像我們以前犯的毛病?明明把對黛雅的關心直說出來,不就好了嗎?」

  「咦……欸、well……」鞠莉啞口無言,身子不自在地扭動。但不一會,卻又雙手抱起胸。「……那、那又如何?黛雅難道自己感覺不出來嗎,她自己不也啥都不說,還對我發脾氣?」

  果南無奈地微笑。

  「黛雅一定有感覺出來的,只是——」

  「——只是、她跟我們一樣不坦率!好啦!我知道啦、我知道啦!」鞠莉雙手抱頭面朝天,引起了些許路人的側目。「吼、真是的!!這些人怎麼這麼麻煩!!!我們現在就去追黛雅,現在就去!可以了吧?」

  「哈哈、不也挺好嗎~」

  兩人彼此拉著手,往黛雅離開的方向快步奔去。







 

   (唉……我是笨蛋。)

  黛雅埋頭拚命往前走,直到走了好長一段路,確認完全離開了鞠莉和果南可能的視線範圍,才稍稍放緩腳步。

  一個衝動就跑掉了。

  距離想和摯友們一同留下珍貴回憶的願望,豈不是越來越遠了嗎?連黛雅自己都不禁覺得好笑。

  可是……再突然跑回去,只會又讓果南和鞠莉困擾吧。只有真的先去好好買點果腹食物,同時試圖冷靜下來吧……

  不知不覺,黛雅已經脫離了大型設施區,來到了樂園另一半部的親水區。除了各種規模與深度的泳池外,各式滑水道亦是熱門的排隊遊憩所。

  黛雅一面走,一面漫無目的的張望著。忽然間,

  (咦、那邊的小女孩……)

  那是一座高聳的滑水道。在頂端準備著一個個滑下的對列中,黛雅忽然注目到了那名小女孩。黛雅不用思考便直覺便感應到,對於站上如此高聳湍急的滑水道,小女孩內心是一百個不情願,但被身旁朋友們簇擁挾持上去的。

  此刻臨到了要滑下去的關頭,小女孩已經雙腿發抖,雙手扶著最後一道欄杆,顯是害怕到腿軟了。黛雅心叫不妙,不自覺地一步步往那滑水道靠過去。

  「呀——!」悽慘的尖叫,小女孩忽然為湍流衝著陡峭的水道而下。從黛雅的角度正好瞥見她被後面不耐煩的小朋友偷推了一把。

  (糟糕!)

  黛雅加快腳步,一面道歉一面撞過幾個路人,來到滑水道終點的水池岸邊。此時小女孩已然從水道摔進水池,一面哭喊一面在水裡掙扎。黛雅二話不說跳進水池,游到水池中心一把將小女孩抱起。慌亂間,黛雅肚子還挨了小女孩兩腳,幸虧水池是兒童池的高度,水並不深,黛雅及時抱著小女孩站穩,並將她送到了岸上。

  「沒事了,不哭、不哭……」

  黛雅跟著爬上岸,試圖安慰小女孩,但小女孩顯然受到大驚嚇、口中又已灌了好幾口水,跌坐在地上依然哭泣不止,黛雅笨拙的安慰顯然無法奏效。

  「喂!那邊的女的,膽敢欺負我女兒!」

  黛雅回過頭,小女孩的怪獸家長從不遠處趕了過來,一把將小女孩拉了過去。小女孩也馬上抱上怪獸家長的大腿,看來確實是女孩的親屬不會錯,黛雅鬆了一口氣,心想可以把女孩交給家長放心離開。

  「等等!弄哭我的女兒還想走?你這個女流氓!」

  「欸、不是,不是我、」

  「想推卸責任?我女兒哭泣的時候,就只有你在旁邊!不是你弄哭她,還會有誰?難道我女兒好端端的會自己哭起來不成?」

  「這……」黛雅下意識回過頭望向滑水道的方向。剛剛那些簇擁小女孩上滑水道、還有偷推了一把的小朋友們,見到情況不妙,當然早就全都溜之大吉。「不是這樣的,您的女兒溺水,我只是將她扶上來。」

  「笑死人了!我家女兒這麼膽小,根本不會敢去玩那麼危險的東西,跑到那個水池裡面!現在的年輕人做壞事,連撒謊都撒不好,真是可悲!」

  「不、不是,您真的誤會了……」

  「不然我問我女兒好了,蛤?」怪獸家長抓起了自家女兒的小手。「是不是這個女流氓欺負你的?說實話就可以了,快說,快說!」

  小女孩哭泣尚未停止,加上怪獸家長強勢的追問,根本什麼話都說不出來。黛雅見了只有更加不忍。

  「我想還是先帶您女兒去休息比較重要……」

  「不需要犯人來教我怎麼做!有話到警察局再說——」

  「黛雅!黛雅!」

  怪獸家長正要拽住黛雅的手,突然不遠處的喊聲傳來,打斷了怪獸家長的動作。果南和鞠莉揮著手跑過來,不一會便奔至了黛雅身邊。見到與黛雅對峙的怪獸家長,兩人交換了個眼神,狀況多少把握了三五分。

  鞠莉挺身擋在了黛雅和怪獸家長中間,左手插在腰間,一面揚眉道:「你這傢伙是什麼人!敢欺負我們家黛雅?」

  「哼、你才是什麼人?看你們同款式的不良少女泳裝,想必是同夥吧,真是可悲!朋友做壞事不但不仗義相勸,還是非不分,妄想彼此袒護,顛倒黑白!我看是物以類聚、一丘之貉、雞鳴狗盜、蛇鼠一窩、狼狽為奸、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交友不慎遺臭萬年!」

  「Oh shit, nonsense!」

  面對怪獸家長連珠炮的成語俗諺攻勢,鞠莉忍不住怒噴英文。正當兩人雞同鴨講,果南來到了黛雅身邊,拉起了她的手。

  「黛雅你沒事吧?讓你受委屈了……」

  「不、我沒事……」劇情的突如其來地展開,讓黛雅反應還一愣一愣的。「我才是,麻煩了你和鞠莉桑,真的抱歉……」

  「真是的,我們之間不需要這麼客套。來hug一個吧。」

  「欸、皮珈!?」

  忽然間,果南一把就黛雅攏進了懷裡。黛雅一面大驚,一面感受到全身與果南溫暖的身軀貼在一起的,因為穿著泳裝的關係,這可是兩人大半肌膚間的直接親觸。意識到這點的黛雅,幾乎要整個身子都通紅了起來。

  「果、果南桑!」

  「哈哈、黛雅可以再更依賴我們一點,我們很樂意的——」

  黛雅與果南身子纏著身子彼此推就掙扎、鞠莉與怪獸家長還在漫天叫陣,沒有人注意到小女孩已經逐漸止住了哭泣。小女孩揉著眼試圖把握情況,見到剛剛救了自己的大姊姊,正被另一位藍色頭髮的大姊姊抱在懷裡,直覺以為是黛雅正在被陌生人欺負。突然間,小女孩舉著雙拳跳了起來。

  「不許欺負大姊姊!」絲毫沒有顧慮到她們還身處水池邊,小女孩怒吼著往果南身上狂撲。

  ——那一瞬間,好似時空定了格——若這是動畫,鐵定放了八分之一倍速;若是漫畫,大概是花了兩頁分鏡——

  果南回頭,察覺危險,雙臂放開黛雅,小女孩正好衝至,不顧一切地直接跳起來猛撞。背後便是水池,果南不能閃躲身子讓女孩落水,只有定定站在原地,看著女孩的頭槌直撞在自己胸口。果南失了重心,身子向後摔飛,與女孩擠成一坨就要跌進水池。果南在最後一瞬間,方抽回的雙手使勁把小女孩朝黛雅的方向一推,卻加重了自己頭下腳上摔進池中的力道。

  ——水池池深因為是兒童等級,浮力阻不住果南身子的猛然摔落。果南的後腦勺撞上了池底的磁磚。

  在岸上把小女孩接住的黛雅、從爭吵中回過頭的鞠莉,兩人見狀慌張地跟著跳進池裡,一面扶起已然暈厥的果南,大聲呼喊求救。不一會救生員趕到、工作人員忙著疏散四周群眾、有人把擔架抬了過來……

  混亂中,怪獸家長悻悻然地帶著女兒離去,沒有人有閒工夫顧及。







 

  黛雅向醫生一而再、再而三地確認果南真的沒事、很快會康復,還糾纏了半天終於要到了醫生的緊急聯絡方式,才甘心放了醫生離開,低著頭回到了果南躺在病床上的醫務室。

  鞠莉坐在果南床邊,正低頭掩面哭泣,見到黛雅突然回來,眼淚倉促間收不回去,只能難為情地低著頭拚命抹淚。

  「鞠莉桑……」黛雅默默在鞠莉身旁坐了下來。從果南受傷直到剛剛,鞠莉一直表現的比自己鎮定,甚至還一直說些輕鬆的話試圖安慰黛雅。所以黛雅知道她一定是忍了很久,直到人都散去了才終於忍不住哭出來的。

  「黛雅……對不起。」

  突然間,鞠莉——儘管仍塞滿了哽咽及鼻水的聲響——低聲卻一個字一個字清楚地,對黛雅說了。

  「不……我才該道歉,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不是那樣。是我……因為我的無理取鬧,才毀了這次我們一起來水上樂園玩的難得機會。我是大笨蛋。」

  「……」黛雅瞭解鞠莉的意思。但正因為瞭解,難以輕易用普通的話語開解。「我……並沒有認為,鞠莉桑無理取鬧。」

  「沒有嗎?明明是我自己在不安,害怕黛雅再度失去笑容,卻強要黛雅替我承受。」

  「我知道……」

  「雖然嘴上一直說著『黛雅絕對沒問題!』可是真正不相信黛雅的,其實是我自己……」

  「我知道……所以我才為自己無法讓鞠莉桑安心,感到自己沒用,還發了脾氣。」

  「欸?」鞠莉稍稍訝異地抬起頭。「黛雅是為了這種事生氣?不是嫉妒我把你趕去一個人玩鬼屋,自己卻和果南黏在一起玩?」

  「呃、那個,也不是完全沒有……」

  「噗、哈哈哈!」黛雅尷尬的回答,終於逗得鞠莉破涕為笑。鞠莉扶著臉頰側過頭,臉上的鼻水和淚痕仍清晰可見。「黛雅真是的,不用那麼老實也沒關係啦~」

  「嗯、哈哈……」黛雅也不禁跟著低笑了兩聲。不過黛雅隨即坐直身子,輕輕咳嗽了兩聲。「鞠莉桑,我有話想跟你說。」

  「咦、欸?」該不會要對我告白?本來想這麼說的,但見到黛雅認真的眼神,鞠莉識趣地把玩笑話吞了回去。

  「和你與果南桑分開、只剩下一個人的我……可能真的沒辦法讓你們放心。我只能保證,對於自己選擇的道路,我一定會認真走下去,也一定會努力適應新的生活。但是……與在你們身邊的時候一樣是不可能的。沒有你們在身邊的話,我一定會變得怯懦、沒了些許自信、也一定無法露出那麼多笑容。但就算是這樣變弱了的我,還是希望能得到鞠莉桑和果南桑的相信。如果到你們願意信任這樣的我,我一定也會……擁有更多向前走的勇氣。」

  「……」鞠莉看著神情無比認真的黛雅,呆愣了起來。黛雅雖然被盯得開始有些不自在,但仍然無比認真地努力回應鞠莉的眼神。直到鞠莉撫著胸口,忽然間噴笑了出來。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黛~雅~~~!哈哈哈、」

  「欸、鞠莉桑?」

  鞠莉的笑聲混著鼻水,眼角還尚又溢出了新的眼淚,但她仍舊彎腰繼續笑著。黛雅被鞠莉的反應弄得不知所措。直到鞠莉的笑聲稍稍止住,伸出右手食指開始猛戳黛雅臉頰。

  「黛雅~真是的!說得這麼文謅謅幹嘛呢?你就直接說你超~喜歡我們,不能沒有我們不就好了嗎?嗯?嗯?真是的、哈哈……」

  黛雅一臉苦笑地任鞠莉又哭又笑地繼續狂戳自己臉頰。沒想到過了半晌,鞠莉似乎戳臉頰戳得不過癮,手臂一轉改戳起了黛雅胸部,這下黛雅終於慌得趕緊揮手防備,兩人的手臂彼此糾纏,幾乎像是扭打成了一團。

  「咿——」

  忽然間,昏迷在床上的果南發出了聲呻吟。兩人趕緊罷了手,探到了果南床邊,只見果南睡夢中似乎自己挪了挪身子。比起剛送進醫務室來時有些扭曲的痛苦表情,此時的果南雖然仍意識未醒,臉上神情已開始轉為安詳。

  黛雅與鞠莉不約而同鬆了口氣,又回過頭來,彼此相視輕輕一笑。

  果然讓果南好好休息,希望她趕緊復原吧。兩人達成了默契,悄悄將椅子移到牆邊,各自倚著牆安靜了下來。小小的醫務室內,平穩的空氣重新流動。

  難得與摯友們的水上樂園同遊。雖然與預期的大相逕庭,沒有真的享受到多少同樂,也發生了些許不順遂。但是黛雅相信,未來有天再度回首盼望,今日的經歷一定也會是值得紀念的珍貴回憶。





(全文完)

(★註1:參見SIF夜間泳池篇的UR覺醒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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