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上回)
「您好。」路癡的身高在女性中算是偏高的那種，伊曼娃的身材則嬌小了些，兩人的高度約莫差了三分之二顆頭，因此路癡是以些許俯視的角度和對方說話。
「哦，可愛的異邦人。」伊曼娃似乎也一眼就認出路癡是異邦人這件事，漾開的笑容迅速盈滿嘴角，露出森白的牙齒表面，彌亞總覺得哪天說不定能看見她口中溢出其他生物的鮮血。「孩子，妳住的城邦有像濱城區這種地方嗎？」
濱城區是這座城邦最靠近水邊的區域。不過精確來說，這個區域並不是單純靠近水邊，而是「建造於水上」。錯綜複雜的水路自成一格，相較於陸上城區的蜿蜒小徑，此處路線直了許多，畢竟即便是小船舶也很難在小範圍內迅速進行精密的轉彎，為避免不必要的事故，當初在選擇將建築拓往水面前，建築者們便已充分規劃過後續的措施。
「沒有。」路癡輕輕搖頭。「我住的地方水源並不怎麼充沛，和這裡相比稀少很多。」
「那這兒有什麼讓妳感到不習慣的嗎？」儘管臉色蒼白又有黑眼圈，伊曼娃的背脊依然挺得老直，單是這點就足以感受到她與其他半死不活之人的差異。
對於伊曼娃的舉動可以有各式各樣的解讀，但彌亞所能想到的都不是些好事；即便出於單純的關心也過於毛骨悚然。
伊曼娃之所以讓人聞風色變，並不單因為她可能謀殺自己丈夫的嫌疑，也不是因為她具備筵隆莊主這樣的身分，而是因為有傳聞說她會先若無其事地拉近距離、獲得人們的信賴，最後再出其不意地運用所獲得的情報謀取利益。
說穿了就是個相當精明的情報商賈。
不難理解。筵隆莊這種地方出入之人多如繁星，而且出現的多是些具備一定身分地位或財富之人，從這些權貴們口中探聽出的情報只要能運用得宜，在精心算計地操作之下要從中牟利並不算太困難。
這邊的問題是，彌亞目前還看不出伊曼娃能從路癡身上獲得什麼樣的情報。
異邦故土的商界情報？感覺不是。首先，伊曼娃並沒有詢問路癡來到這個城邦多久了，即便知道些許商業方面的事，也可能因為訊息過於陳舊而絲毫派不上用場，畢竟在瞬息萬變的商賈界，過時的資訊非但效益低下還可能有害。撇開這些不談，路癡這種看起來愣頭愣腦的傢伙就算知道些什麼，以伊曼娃這種程度的人不可能不多花時間去自行調查，既然終歸得自行查證，就沒有必要再跟路癡這般噓寒問暖。
如果目標不是路癡，那會不會是想藉由拉近和路癡的距離探聽我的商業機密？
似乎有那樣的可能性。
若事情真如自己所料想地那般，那還真是遺憾。我可沒打算和路癡談什麼過於攸關商業秘辛的東西，就算因為計畫需要可能得多少讓路癡知道一些內容，那些部分也不會是核心，跟她打好關係是不可能從我這邊撈到任何好處的。
「沒有特別不習慣的地方。」路癡輕輕搖頭。
儘管不是個商賈，甚至還看起來傻呆呆的模樣，路癡的應對進退卻幾乎對任何人都能維持這般不卑不亢的態度，這點大大出乎彌亞的預料。
與人往來的應對方式幾乎不可能渾然天成地一出生就會，必然是經過學習後才會有所進展。雖然發展的進程因人而異，但絕大多數狀況會從「我行我素」過渡到「察言觀色」，若是商賈則可能蛻變成「質疑對方」或「自吹自擂」等扭曲類型。
「不卑不亢」是種能應用在各方面的人際互動型態，通常來說這意味著當事人處在一個內心已然劃清界線的狀態：站穩立場，釋出善意不會損及自己，拒卻對方不會造成傷害。根據師姑的說法，這種狀態幾乎等同於所向無敵。雖然師尊不是很贊同她的觀點，但也不得不承認這確實是種相當理想的應對型態。
理想歸理想，這並不是能輕鬆習得的本事。原因無他，有求於人時，很難不放低姿態；長年遭受打壓，突然有天自身崛起之時，要想前嫌盡釋並以禮相待、壓下報復的仇視心態並不容易，即便是修養很好之人也未必能做到盡善盡美。
然而路癡卻能辦到。
儘管還不算完美，但也已證實她並非等閒之輩。
「希望你可以對她好一點。」伊曼娃對彌亞露出蒼白而看上去沒什麼生氣的笑容。「凌風是個命苦的孩子，這點你應該是知道的？」
(待續-預計下週六前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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