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鬼笑，冤鬼哭，鬼笑莫如聽鬼哭」。
這是林映辰曾和他說過的話，據說是來自一本盜墓類型的近代小說，可這句話最原先的來由則是《聊齋誌異》中的〈鬼哭〉這一篇章。
〈鬼哭〉的故事大概是說一位書生借住到某個官員的宅邸中，半夜聽見有鬼哭喊自己的名字，最後整個宅子都充滿了鬼的哭聲。
而那官員也聽見了鬼哭聲，便手持寶劍衝進書生的房間大喊出自己的官名想藉勢壓鬼，卻沒料到這些鬼反而不哭了，一一訕笑起來。
這故事的原意是指惡人嚇不了鬼，可也凸顯出「鬼笑」比「鬼哭」還要難纏的道理。
鬼哭代表還有所求，還有辦法找到緣由削減鬼的怨氣；鬼笑則是代表這位鬼連「人性」都已消失，已成只對生者飽含惡意的厲鬼。
自然，這些民間說法可信可不信，但先前的蘇子孝卻只能選擇暫時不信。
一方面是李沫洱究竟是不是鬼這點還待商榷，另一方面是她就這樣站在自己面前拉扯詭異的微笑，可若是她早想害死自己，動手的時機多的是，但她始終沒對自己做出太過激的舉動。
甚至還不斷用言語暗示蘇子孝，應該對「什麼」抱持警惕。
只是，此刻的少年看著身邊的李沫洱，只感覺一股陰冷由腳底直直竄上腦袋。
笑容裂得更開了──李沫洱的喉嚨裡傳出了窸窸窣窣的摩擦聲，最終成了一股難以言喻的，刺耳的訕笑。
就像是黃昏有一群蜻蜓在草地上搧翅起飛的聲響，與遙遠的女人笑聲融合在一起。
與此同時，那身穿白大衣的雙手攀上了蘇子孝的肩膀，並非以一種向戀人撒嬌般的姿勢，而是更近似於螳螂要補食獵物一般，死死扣緊了蘇子孝的鎖骨。
蘇子孝連忙用手去拍，但在碰觸到李沫洱手臂的剎那，卻發現這位「心理醫生」的身體竟散發出驚人的高溫──就好像裡面有什麼東西在焚燒。
「……給咱走開！離子孝遠一點！」
寧寧很快反應過來，數股黑髮如蛇一般纏住了李沫洱的四肢，但過不到半秒，那些黑髮竟然泛起青煙，被燒焦成一截截的碳粉。
「怎麼會？咱的頭髮……」
寧寧皺緊眉頭，同一時間，蘇子孝卻是注意到了一點不尋常。
忍著從雙肩傳來的麻癢和疼痛，他看著李沫洱開裂的笑容，再將視線往上，對上了這位女士的雙眼。
先前蘇子孝從未仔細打量過李沫洱的五官，一方面是這樣的行為對不熟悉的人來說未免太不禮貌，另一方面則是她那異常的笑臉總令人難以直視。
而當蘇子孝與李沫洱對上視線的這一瞬間，他好像明白了一部份的事實。
就如李沫洱剛剛所說，「陳寬傑」並不是自願被綁在那張輪椅上的。
那麼是否可以這樣認為，輪椅上的「陳寬傑」，那個連肢葬的受害者，自始至終都只是一個「受害者」？
而既然有了受害者，那麼誰才是加害者呢？
－－
李沫洱的雙眼不斷飄向她的腳邊。
就如同要和蘇子孝溝通一般，她那黑白分明的眼球不斷向下，而這也讓蘇子孝最終放下了戒心，跟著移動視線。
一條黃白色的繃帶纏住了李沫洱的腳踝。
「寧寧，幫我個忙，把李小姐腳上黏著的繃帶給拿下來。」
蘇子孝嘶聲說道，肩膀上被施加的力道越來越重了，也逐漸感受到一股難受的灼熱，連帶整條手臂都有一點夾雜痠麻的痛感，不過還好，也許是因為對他抱著殺意的「人」始終沒有真的露面，他才不至於真的陷入九死無生的險境。
「嗯。」
寧寧很快點頭，探出兩股黑髮做成夾子形狀，試圖將李沫洱腳邊的繃帶給摘下來。
那繃帶就像是有了自我意志，拚死反抗般散發出一股腐臭，肉眼可見的慘綠色黃斑密布在白色的繃帶上，令寧寧靠近的黑髮也像是接觸到強酸般腐蝕了一部份。
可終究是離開了本體，那一截繃帶抵抗不了多久，就被寧寧一股接一股的黑髮給強行扯下，最後掉在地面發出垂死動物般的叫聲，成了一攤粉塵。
同時間，李沫洱鬆開了蘇子孝的肩膀，那怪異的笑容收斂許多。
「我沒想到你會選擇相信我。」她先是看著蘇子孝這麼說著，最後感激的看了寧寧一眼，而寧寧只是微微偏頭，拉住蘇子孝的手躲在他身後。
「我只是覺得，能溝通的一定比不能溝通的還要有機會一點。」蘇子孝苦笑著搖頭，然後指向先前「陳寬傑」和輪椅拉出的那一道軌跡，問道，「剛剛是因為輪椅飆了過去，才讓那截繃帶有機會貼到妳身上的，對嗎？」
李沫洱點了點頭，最後視線一轉示意蘇子孝和她一起看向陰影中的那座盤腿佛像。
那個繃帶人形此時已經不成人形，最終散成了一堆碎布堆在地上。
「那個繃帶人形曾經是個禮儀師，他的肉體被火燒熔了，最後和陳寬傑的遺體有一部份連在一起。」
「你應該聽我……應該說，假扮成『陳寬傑』的我說過，這裡本來要建成一間全文山地區最大的地下屍庫，但最一開始的理由不是為了醫療，而是有人必須藉這個地點佈局。」
「可以告訴我是誰嗎？」在這麼問的同時，蘇子孝不知不覺握緊了寧寧的手。
他有了一個猜想。
「……可以，是前一任的開鎖人。」李沫洱淡淡說道，「一個本來只想要締造囚籠，卻創造了地獄的瘋子。」
「妳殺了他？」
蘇子孝又丟了一個尖銳的問題。
李沫洱搖頭。
「……是他養的蟲子，他養的蠱反噬了他。」
接著，李沫洱指了指自己的喉嚨，又說，「剛剛那個禮儀師想連同我一起燒了，是因為他想把前一任開鎖人最後留下的蠱給一同燒死──而那隻蠱物，有一部份就在我的體內。」
有興趣的朋友可以回頭翻翻看前面，從最一開始凶宅那邊，不少對話裡就有藏暗示了。
不過應該不會有人無聊到看這麼仔細ww
LI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