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之一:最後的騎士】
月光照耀不到的漆黑樹林裡,只有微弱的火炬照亮前方,道路宛如被兩旁崎嶇的樹木給吞噬,讓人摸不著方向。
策馬疾馳的亞克一行人,正試圖突破包圍網,全速趕回帝德維亞。
「找到啦!這邊有敵人!」
「肯定是要去討救兵!」
「說什麼也得攔住他們!」
一隊騎馬的異族戰士,從前頭兩旁小道的林間奔竄出來。
「你們幾個跟緊我,可別被打下馬了!」
薩達放開韁繩,以雙手揮舞巨劍,迎面而來的敵人立即被斬落馬。
「看箭!」
「想得美。」
左側埋伏的弓箭手同時放箭,被蒂雅旋轉棍身掃落。
昏暗小路的前方,突然出現障礙物,是對方臨時搭建起的一面木牆。
不願減速的亞克,轉向身後問道:
「牙,你有辦法突破前面的關卡嗎!?」
以雙腿跟隨在後的牙點點頭,發出高亢的狼嚎,四肢著地進入獸化狀態,衝到前面揮舞孔武有力的手臂,一擊將木牆給擊碎。
「別讓他們逃走!」
先前沒清完的騎兵,連同新的追兵趕了上來,從後方射出第二波箭矢。
「呀啊啊──!」
中箭的馬匹發出悲鳴,被甩下馬的蒂雅翻滾緩衝落地的衝擊。
「蒂雅!」
亞克勒馬停下,準備調頭援救蒂雅,卻被牙一聲喝阻。
「亞克!這裡交給我,你趕緊突圍。」
稍微恢復成半人半狼型態的牙趕到蒂雅面前,揮掌打下飛來的箭矢。
「沒錯,絕不能耽誤任何一分一秒。」
蒂雅迅速起身,流利地拆開黑管,組成一長一短的雙棍。
亞克知道沒有時間猶豫了,因此握緊韁繩,毅然決然的背過夥伴,繼續朝向前方的黑暗奔馳。
接下斷後工作的兩人背靠著背,各自擺出防禦姿態。
「欸~想不到你的毛皮還挺暖的嘛。」
因為夜晚的森林涼颼颼的,讓蒂雅忍不住往溫暖的背後蹭了幾下。
「戰鬥中請別做些會讓我分心的事情。」
「決定了,要是你不幸戰死,就拿去製成狼皮大衣吧。」
雖然背對著蒂雅,但牙很肯定她的表情正在笑。
「唯獨這點拜託請饒了我。」
「那就別死在這啊,上次被隊長攪局,那盤棋還沒分勝負呢。」
「我才不會這麼輕易被幹掉,因為回去還想多聽妳演奏幾首。」
「「噗!」」
兩人不約而同笑了出來,旋即各自奔向襲來的敵兵。
亞克與薩達脫離森林抵達吊橋時,遭到一隊埋伏於橋墩的敵兵攔截,從岩石背後跳出來一字排開,阻斷了他們的去路。
「休想通過這座橋!」
異族戰士整齊地舉起長槍,作為拒馬抵擋馬匹。
「該死,不能被這些雜魚給拖住!」
薩達勒馬調頭,示意亞克留在原地。
「亞克,等我發出信號,你就趁亂衝過去。」
「那男爵你怎麼辦!?」
面對亞克的擔憂,薩達抬起頭來豪爽地發出笑聲。
「哈哈哈!你覺得這些殘兵敗將會是我的對手嗎?」
「……我明白了。」
「很好的答覆。」
薩達喝的一聲駕馬衝刺,在靠近敵方陣型時一躍而起,於半空中鬆開韁繩跳下馬。
「沙塵──逆襲!」
戰士匯聚魔力,雙手舉劍擊向地面,掀起了大片的塵土。
「就是現在!」
趁著敵人視線受到干擾,亞克駕馬撞開敵兵,突破包圍衝到橋上。
「可惡,把橋給砍──嗚哇!」
想切斷大橋繩索的戰士,剛舉起手裡的刀,就被巨劍一劍砍飛。
站在橋頭的戰士轉過身去,背對揚長而去的騎士,單手覆上面甲。
聳立於塵煙中的薩達扛劍上肩,準備隻身展開一場惡鬥。
亞克後方不斷傳出哀嚎與兵器的碰撞聲,他依稀聽見薩達充滿氣魄的呼喊。
「去吧!亞克‧洛爾────帝德維亞最後的騎士!」
亞克咬牙驅馬加速,在心裡由衷地祈禱,祈禱這位如父親般的長輩能夠平安脫險。
車隊緩緩駛過山頭,來到未被薄雪覆蓋的平原。
初冬午後的和煦日照,令寒風撫過的景色不至於結霜。
即便是是輕柔溫暖的光芒,也有對其敬謝不敏的生物存在。
遁影一邊瞪視從窗外滲進來的陽光,一邊陪薩雷飲酒談話。
「沒想到這傢伙竟然使喚影作為部下,看來我真是抽中上上籤了呢。」
靈魂遭戀魔侵蝕的他,肉體已經成了惡魔的魁儡。
「執念深重的凡人啊,親眼見識過神,獲得力量的感覺如何?」
他拔出軟木塞,打開一瓶陳年紅酒,酒香瞬間盈滿車廂。
「怎麼?我以為人類除了偶爾展露的反抗本能外,大多時候都是順從上位者的,抱歉抱歉、差點忘記你已經不是人類了。」
杯中的紅酒隨著馬車左右搖晃,靜止的黑影卻終於有了回應。
「我沒有服侍你的義務……和這個男人的契約……也不過是一時的消遣……」
全身以黑布纏繞的人型生物,選擇回答了第二個問題。
「既然如此,你還跟著這個男人做什麼?總不會是為了盡無謂的忠義吧?」
戀魔將酒傾倒進高腳杯中,一個人喝了起來。
「…………」
遁影沒有回答,由於無法參透黑布底下的表情,他只好換個話題:
「話又說回來,由你擔任護衛,怎麼還會讓我得逞呢?」
戀魔啜飲了口甘醇的美酒,一手揭開窗簾欣賞風景,享受這副身體所帶來的種種尊貴待遇。
對此,遁影以特有的低沉嗓音回答:
「接到的命令是不許插手……自然沒有援救的必要……」
它升起有如四肢般的布條,將窗簾拉上,遮擋令其不適的陽光。
「別破壞我的興致嘛,我可是被壓在石塊底下,上百年不見天日。
再說惡魔可不畏光,我們原本就是堂堂正正生活在太陽底下的種族。」
他爭取妥協似的又將簾子拉開了點,一絲陽光照射進來,如用切割般將薩雷的臉龐一分為二。
「作為交換,我會讓你看場永生難忘的好戲。」
他露出不寒而慄的笑容,死亡的氣息從這具人偶身軀中飄散而出。
「我會不抱期待的等著……」
縮屈身子躲避陽光的遁影,下半身甚至潛進窗簾的陰影裡。
事實上,它根本不在意薩雷的死活,抑或眼前惡魔的目的,他只知道利用這傢伙,肯定能實現多年以來的夙願。
遁影憶起在基瓦德蘭看到的青年,持續跟蹤薩達是個正確的決定。
那名青年至今仍懷抱著騎士之夢,是與過去自己相仿的蠢蛋。
沒錯,他會來的,為了拯救公主────並親手殺死她。
為了證明自己一直以來的道路,必須親眼見證信念的瓦解。
暗自竊喜的遁影潛進薩雷的影子裡,薩雷則將窗簾全部掀開,眺望位於半山腰,一座壯麗典雅的白色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