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者手握毛瑟,循著另一槍聲,那邊就是他要找的人。
「又見面了,先生。好槍法。」
那優雅的煙味藏不住身影,盜跖和幾個叛逆者無所遁藏。所以盜跖乾脆先聲奪人。
遊者說道。「你們手上的槍很危險。」
其中的叛逆者的槍對準遊者。但盜跖卻示意他放下。
「你是來殺我的嗎?」盜跖問。
「你為什麼要對底下的大漢開槍?」
「他讓我想起我那討厭的哥哥,一時情不自禁。」他又說。「我們總不能一直在這裡乾站著,你打算怎麼辦呢?」
遊者思量著,最後道。「我不打算怎麼辦。」
「就這樣放過我?」
「那樣就太便宜你了。」
「你既不打算做什麼,又不打算放過我,我就要糊塗了。」
「你糊塗了倒好,不到處顛倒是非,天下離太平就更進一步了。」
「你要我不顛倒是非,除非打斷我的狗腿。」
遊者把槍舉起,叛逆者們見狀急忙站到盜跖前方,大刀從腰帶抽起,刀光如月,皎白扎人。
最後,遊者還是把槍放下,盜跖則重新點起一根菸。
「不,殺了你於事無補,因為你的思想早就傳開,思想是不怕子彈的。」
「正是。」
「但是思想卻害怕一件事,這件事就是害怕它自身不過又只是一個虛偽的繁詞謬說。」
「你想說我的理論有誤?」
「只怕錯誤還不小。」
盜跖仰天笑道。「好,我正想聽聽你的高見。」
「你們想要天下太平是吧?」
「正是。」
「那好,用打倒階級的方式來平息戰亂,這樣的方法不但不達不到你的理想,而且反倒還會適得其反。」
「為什麼呢?」
「因為階級是不可能全部打倒的,從巨觀的角度,你真正打倒的不過是最上層的階級關係,合理化宗親打倒王權,但宗親打倒王權後,請問下一次世代交替時,又該誰繼承呢?如果由能力好的繼承,但假使我這個能力不好的成功推翻了原先的繼承人,誰又能說我不如原本的呢?因此,敵人只會一個一個浮現,輪迴又開始了。上頭亂,蒼天無道,下面的諸侯就有理由起義反抗,結果一路下來,天下還是大亂。」
語畢,菸也見底。盜跖一語不發,餘煙在他手上,扭曲、裂開、再裂開,裂成無數菸絲。突然,盜跖奪下旁邊人的槍,直指遊者。「你不讓我走,可是,你有沒有問過我會不會讓你走?你破壞了我原本的計畫。」
遊者淡然道。「你不會開槍,因為你知道這於事無補。回去吧!你的思想已經不剩什麼了。」
「那你又信奉什麼?你所有的學說只能在太平盛世的時候才能達到,今天你們全都隱藏起來,把問題丟給世間,不肯直面這個社會,只是無力的批判它,你們是在逃避責任。」
「我並沒有特別信仰什麼。」遊者道。「我只求人在亂世中能有一個放心的地方。」
槍舉著,卻沒有威力。遊者泰然背對著槍口,飄然消失於無形。
事實是,盜賊並沒有停止自己的進攻,大漢也確定被革職了。他的任職不滿一個月,成了城中茶餘飯後的笑柄。可奇怪的是,這批盜賊卻沒有再打著替天行道的大旗,很快又回到最初的規模。盜跖這一夥人依然行蹤詭譎,難以捉摸,他的學說沒有過時,依然很時髦。但之後的幾年,遊者就沒聽說過這位有理想、推動世界改革的年輕人再發表什麼驚人的演說。
在大漢離開時,據說三王子特別和他見了一面。
「先生若不當官,何不來我這裡當我帳下的謀士呢?」
大漢鞠躬道。「三王子言重了,季由能力低微,才疏學淺,更談不上一流的謀士。在大人帳下只怕捉襟見肘,又給人鬧笑話了。」
「見賢思齊,雖曰未學,吾必謂之學矣。先生的志氣令人折服,我是見識到了。即使如此,你還是不願意留下來嗎?」
遙遊在這中間,飄飄忽,好像沒有歸宿。他笑得真純,如嬰孩般燦爛,到處探頭探腦,對什麼事都好奇。遊者開車,拿著頭骨,辭別大漢,加滿油,就要回到他的故里了。他來過,又消失,他真來過嗎?然而,火傳也,不知盡也。
後記:
我很高興能寫完這一篇,標示著我對小說意義的探詢得到了答案。
這東西的意義是什麼呢?對我來說,小說是種載體,重要的是它想表達、想傳達什麼。
然後我想通了,我要透過小說的形式來傳達國學。透過小說來實現它,而不是透過國學來實現小說。我想這是我這個各人所能為國學能盡的棉薄之力。而我想以莊子當作拋磚引玉,如果越多人寫這樣類型的文章,文化就傳播出去了
莊子的寓言形式,其謬悠之說、荒唐之言,將融合了他當時的時代,似真似假,回答了他當代最尖銳的問題。
為了回答今日最尖銳的問題,我打算先建立一個Blog,目前百廢俱興,希望大家點起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