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上回)
「這個商宴可不是隨便誰都能混進來逛的。妳從事哪個行業？先前都沒見過妳。」比凌風高大概一顆頭的芝甫微彎頸子，單眼皮底下的黑瞳透過他那副深藍綠色鏡框的眼鏡神色謹慎而仔細地打量凌風。「或者妳是哪個商賈的女伴？」
在說這些話時，芝甫以平緩的速度拉近雙方間的距離，他那雙有些血絲的雙眼頓時只和凌風隔了不到一個手掌的寬度。說沒有壓迫感絕對是騙人的，但奇的是這種壓迫感並沒有讓人感受到惡意，但又不是侯爵那種戲謔的風格，而是某種說不太上來的……
「我是……」
該據實以告？還是學習侯爵的作法，以含糊的方式隨興帶過？
商場上一個瞬間的猶豫都將招致敗亡，無論是進行商務會談抑或純粹於宴會上的寒暄皆然，凌風並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想出一個無懈可擊的完善答案。
因著這個緣故，她選擇了最簡短的回應方式。
與此同時，把問題丟還給對方。
「……你呢？」雖然大可承認自己是跟侯爵一同前來，而那或許也是侯爵會希望凌風給出的標準答案，但她隱約覺得若以這個答案回覆眼前這個人，對方要不是笑笑離去就是纏著凌風問侯爵的事，雖然碰上這些狀況的回應方式尚且不算難，但無論哪個都不是凌風所希望的結果。「在詢問別人之前總該自我介紹一番吧？」
凌風需要知道商賈世界更多的訊息，不能只從侯爵那兒聽到，還必須親自去嘗試、以不同人的角度去觀察自己所未知的商賈世界，從而才有辦法以更全貌的方式審視自己早已在不知不覺中踏入的這個場域。
無從得知事情真貌將帶來何種影響，未曾親身經歷過類似事件的人難以體會到事情能變得多嚴重，不過早已吃過苦頭的凌風絕不願意再度重蹈覆轍；一知半解最是致命，比起全然的無知，本以為可以如何但卻直到事件發生後才曉得不行，此類問題往往最是嚴重，因為傷害已然造成，芥蒂不可能徹底抹滅，在造成性命攸關的危機之時，人際關係也同時分崩離析。
選擇這麼做的另一個好處在於，她能確認侯爵究竟有沒有在欺騙自己。
將童叟無欺、真摯誠實等等詞彙拿來形容自己的人最是可疑，而若想避免在不知不覺中被這種人欺騙，就一定要知道他所處世界的真實與虛偽。
「居然反過來問我？」聽到凌風的反問後芝甫上半身往後縮了半個手掌，臉上露出戲劇化的笑容，看上去很是開心。「不告訴妳。先讓我猜猜，像妳這種立體精細的五官在這兒其實不太常見，所以大概是來自其他城邦的人。」
「嗯。」凌風微笑但沒有給對方明確的答案。她注意到對方並沒有直接說出「外邦人」或「異邦人」這類詞彙，在提到其他城邦之時也沒有面露厭惡的神情，看來可以初步判斷此人對其他城邦的人並沒有抱持太強烈的敵意。
「看來是說中了，那我繼續。」見凌風露出笑容，芝甫很快就笑著繼續說道。「妳大概是第一次參加商宴，或者是認識的人比較少，因為妳身邊並沒有夥伴，也去找其他人攀談。」
「這可不一定。」凌風試著堆出印象中妹妹會露出的那種狡黠笑容。「可能我的夥伴剛好不在，又或者我本身對社交不特別感興趣。」
「得了吧！對社交不感興趣就不會來參加商宴啦！」芝甫語氣激動但神情舉止相當平靜地答道，這種表達方式讓人感覺有些微妙，換作是其他人肯定會有嚴重的違和感，但芝甫似乎沒有這方面的問題。「陪我逛逛這兒，意下如何？」
捧在芝甫手上的長筒玻璃杯中承裝著暗紅色液體，於他微微傾身提出詢問時仍保持著杯中飲料的平衡，液面高度幾乎沒有任何晃動。
看來他深諳此道。
「好。」沒理由拒絕他的邀請，而且跟人交談這件事對侯爵來說應該是有用的行動，畢竟他先前好像提過商賈重視情報之類的事，若能或多或少從芝甫身上問到些什麼，之後碰見侯爵時至少能有點東西拿來交差。
領取報酬就要付出相對應的勞力，不能偷懶不幹活；除了這個理由外，能看看不同領域的人都怎麼過日子也是挺有趣，所以這個答覆對凌風來說沒有絲毫猶豫。
「瞧妳答得這麼爽快……」
「嗯？」芝甫說到一半後停了下來，凌風對此回以一個詢問的目光。
「沒事。」芝甫露出意味不明的微笑。「走吧！」
「你不說清楚我就不移動。」凌風雙目直視芝甫，立定腳步等待對方把話說完。或許是因為長得高，他那雙單眼皮底下的黑瞳在凌風所處角度看上去略呈微瞇狀態，讓人忍不住懷疑他是不是藏著什麼祕密。
(待續-預計下週六前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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