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呀，老師的父親也……」
在異地意外相逢的德雷和亨利克並肩坐在病房走廊的長椅上。互相聽聞彼此狀況後，德雷嘆了口氣說道：「所以今天才沒去春之祭。」
「我爸只是動個小手術而已，現在正在裡面休息著，沒事啦。」亨利克悠哉地用大拇指指著背後病房的方向：「倒是你的情況，還好吧？」
「嗯……」
德雷含糊地答了聲，從母親的狀況來看，只要這幾天好好調養，倒也沒什麼多大的問題。但想到剛才她的期望，以及自己實際上的作為，不論是課業態度還是收支，就連自己的實力也贏不過人，通通搞得一團亂。
「有什麼我能幫忙的，別跟我客氣。」亨利克多少看出德雷的心思，大喇喇地拍了拍他的背。
「有太多該做的事情，一下不知道該怎麼做起。」德雷迷茫地搔搔後腦：「還是得好好去上個課吧，趕快追上大家的進度，才能跟大家一樣強。但是又覺得該像瑞爾去打個工──唔，怎麼可能有時間嘛。」
「如果是打工的話，我最近剛好有助理缺喔？」
「助理？但是我才一年級，功課也不是很好。」
「研究助理當然不會找你們，只是行政助理而已。只要幫我做些資料整理就可以。而且我自認薪水給得比其他人好！」亨利克邊說邊得意地撫著下顎，同時觀察著德雷的神情：「不過呢，倒是有個條件：口風要相當相當地緊。」
「為什麼？」
「嘿嘿，要是接了工作就告訴你。」亨利克調皮地笑了聲：「我只要可以守得住秘密的人，其他的我都不介意。甚至你工作完有什麼功課不懂的想問我，也都沒問題。」
「真的嗎？我真的可以跟著教授──」
「可不可以不只在我，」亨利克用手指戳了下德雷的胸口：「也取決於你自己呀。」
見德雷依舊一臉茫然，亨利克翹起腳，兩手枕在腦後，悠悠地解釋著：「我是不知道你對未來有什麼打算，但不論你的目標是什麼，要想做出什麼改變的話，不開始是不會有結果的。」他講了講突然靈機一動：「這樣吧，為了讓你想清楚，下禮拜實戰演練課後交一千字報告給我：『我為什麼會來念數學系，我的目標又是什麼』。」
「真的假的？」「就這麼決定啦！」
德雷難以置信地瞪大雙眼，沒想太多就反問回去：「太隨便了吧？」
「哈哈哈！你現在才發現我是個隨便的男人嗎？」亨利克手叉著腰，意氣風發地大笑幾聲。
這是該對學生說的話嗎？德雷看亨利克正在興頭上，在話出口前硬是吞了回去。與此同時，一名胸前抱著一堆資料的護理師恰好靠了過來。
「不好意思，請問是海伊克‧邁司納先生的家屬嗎？」
「我是。」亨利克答腔後隨即會意過來：「啊，太大聲了嗎？我會注意。」
「不是，主要是關於海伊克先生的狀況……」「好，等我一下。」
護理師指著不遠處櫃檯的方向，在跟著她過去前，亨利克回過頭和德雷交代著：「我等你回覆呀，不只是助理的事情，還有你的報告。」在他離去前，表情有那麼一瞬變得像是在逗弄著獵物的掠食者般：「我相當地期待。」
「為什麼會來念數學系嗎？」
德雷心裡當然有個標準答案，但難道僅只那樣？他在胸前握緊拳頭：若理由僅能用復仇二字短短帶過，那不就太悲慘了嗎？
「想做出什麼改變的話……」德雷瞥了眼櫃台旁亨利克的背影，又望向了自己的拳頭，原先迷惘的神情不知不覺堅韌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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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擺脫添賓警官的瑞爾和佳蒂回到體育場周遭。街燈隨著夜晚的降臨悄然亮起，一片寂靜讓人完全聯想不到白天此處上演了多麼激烈的爭鬥。
「呼，終於找到了。」在一堆腳踏車中，瑞爾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拔出自己的車子。在確認一切功能正常後，他對一旁一直默默看著的佳蒂問道：「妳的車在哪裡？找不到嗎？」
「我停在捷運站出口那裏。」
「那上來吧，我載妳。」瑞爾指著後坐墊，得意地笑了聲：「別擔心，以前常常載我妹，技術有保證。」
「不用，我自己走過去就好。」佳蒂面有難色地回答，瑞爾本來還在納悶著，但隨即會意過來。
「抓著椅墊，不會碰到我，總可以了吧。」瑞爾嘆了口氣，把背包放到前面的籃子中：「從這裡走到捷運站也有點距離，而且剛才碰到那種事情，不要一個人走。」
佳蒂雖仍有些抗拒，但還是照瑞爾所說的方式坐到他的後方：「那就……麻煩你了。」
車輪緩緩地轉動著，伴隨著鍊條與齒輪的聲響。兩人之間一句話也沒說，只覺初春晚上的風拂過臉頰特別清冷。
或許是發現兩人之間過於尷尬，瑞爾故作輕鬆地打破沉默：「載妳感覺比載我妹還輕鬆咧！大概有在運動的關係，體重維持地不錯喔！」
佳蒂根本沒心思回覆他的調侃，只用像是在講悄悄話的語氣輕聲說道：「瑞爾，你果然對我……」
瑞爾沒有回頭，原先還興致昂昂開著玩笑的他突然沉默下來。與其說他不知道自己的答案，不如說他不知道佳蒂到底想聽到什麼答案；尤其在回收室前那一吼，更讓以為走到佳蒂身旁的瑞爾瞬間理解自己依舊離她好遠，遠到連她的哭泣聲都聽不到。
「咦？」
就在此時，瑞爾感受到腰際一陣被環抱的感覺，但在他意會過來之前，環抱他的雙臂又收了回去，只剩佳蒂因無以名狀的恐懼，帶來的嗚咽和喘息。
「不要太勉強。」瑞爾淡淡地說道，一字一句隨著風飄送至佳蒂的耳邊：「今天很累吧？」
佳蒂有意無意間地忽略著周遭。景色從校園的花草樹木變為街市的燈紅酒綠，腳踏車早已過了捷運站，朝著她家前進著。她沒有制止瑞爾，只是奢侈地看著他的背影。
儘管沒有親眼看到，瑞爾很確信佳蒂點了點頭。在到達目的地前，兩人沒有，似乎也不需在交纏的複雜思緒間再說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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