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最後的神諭
Omnia vincit amor. ─ Virgil, Eclogues
(羅馬競技場,82年冬)
白色人影在垂死的角鬥士被送往競技場底部時緊隨在後,夜色、燈火與來自整座城市的喧囂讓搬運角鬥士的奴工們絲毫沒有留意藏身斗篷下,宛如鬼魅的跟蹤者。白色人影在角鬥士被粗魯地扔上桌時躲進一根柱子後頭,斗篷下的栗色眼眸緊盯浸染鮮血的軀殼,視線在另一道人影從火爐前起身時掃向對方,但仍未打算從躲藏處現身。
「沒死在競技場上還真可惜。」維西‧奧圖走向桌子評論道,高大身形與血紅雙眼讓奴工們本能地倒退。
「贏家今天心情不錯所以施捨他最後一口氣。」領頭的傢伙畏畏縮縮地答腔。「他曾是最棒的,戰績輝煌……但眾神這次顯然沒有眷顧他。」
「是啊,這小子身手不錯,本來還想邀他來家裡比劃一下。」
「他是您的了,大人,但您得先把酬勞給我們。」領頭的傢伙鼓起勇氣伸手。「然後才能進行您的……呃……『治療』。」
「這點錢應該夠你們狂歡整晚。」維西‧奧圖扔給他一個麻布袋,他支支吾吾道了謝便跟著同伴們落荒而逃。
角鬥士死前只看見一對過尖犬齒朝自己撲來。
「人們願意出高價被角鬥士以各種方法取悅,無論是在競技場或公眾看不見的地方。」白色人影在維西‧奧圖享用鮮血時走出躲藏處。「但說真的,維西,我實在不懂這是什麼樣的樂趣。」
「妳是指吸角鬥士的血還是佯裝癲癇病患?」他笑著抬起頭。
「兩者皆是。」
「挺有趣的不是嗎?妳真該瞧瞧我剛才假裝發作的樣子,我從來沒這麼佩服自己的演技。」
「你是血族首領,沒必要靠這種花招解饞,況且確實有人需要角鬥士的血來醫治他們的神聖疾病(morbo sacro),你等於搶走他們接受治療的機會。」
「妳真覺得喝血就能治好他們?妳認識我也有好一陣子,甚至選擇成為血族一員,總不可能還信人類那套歪理吧?」他攤手說。
「但人類相信這行得通,至少能讓他們感覺好一點。」
「妳的好心腸真讓我羨慕啊,多蜜緹雅,或許這就是我愛上妳的原因。」他向名叫多蜜緹雅的女人張開雙臂。「妳吃飽了?還是在農神節(Saturnalia)慶典找不到好獵物?」
「我不認為農神節是多安全的狩獵場合。」多蜜緹雅走向他然後被摟進懷中。
「怕妳的人類家人在城裡守株待兔?」他對多蜜緹雅耳語。
「你忘記我們當初是怎麼認識彼此的嗎?」多蜜緹雅聳肩以對。
「怎麼可能忘記?話說回來,妳家人目前有察覺妳的任何異狀嗎?雖然妳沒透過轉化得到魔法,但他們……難道沒發現任何變化?」
「說來諷刺,我隱藏得很好,向來以對付怪物聞名的白樹聖會竟無人發現女祭司已被轉化。」她自嘲地輕笑,繡有家族紋章的白斗篷在火光下微微抖動著。「再者,我們作息其實挺類似的。」
「為了戰勝怪物,白樹聖會也不得不擁抱黑夜。」維西‧奧圖幾乎能觸摸到刺繡裡的潔白枝條。狄米特(Demeter)或瑟莉絲(Ceres),女神叫什麼名字並不重要,人類總是崇拜著面貌相似的神靈,乞求祂們施捨悲慘的生活丁點慰藉,雖然白樹聖會這個信眾不多的穀神崇拜團體比凡夫俗子更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們確實看見了棲居陰影中的掠食者並試圖自保,但仍看得不夠清楚。他們終究是人類,往往只相信眼前所見而無法看見表象下的真實。
人類從來不是缺乏光明而無法看透黑暗,光明一直都存在。
唯有揭開蒙蔽雙眼的紗布,黑暗才會真正消失。
「但有件事需要讓你知道。」
「說來聽聽。」維西‧奧圖似乎已猜到答案。
「我可能……懷了你的孩子。」多蜜緹雅悄聲說,隨後而來的吻讓她幾乎要相信自己是世上最幸運的女人,就連眾神都無法干預此刻分毫。
「這會是我生命中最快樂的一天!」
她從未見過維西‧奧圖笑得如此開心。
幾個月後她生下一個女嬰,維西‧奧圖聽見嬰兒啼哭時火速推開成堆湊熱鬧的族人,衝進房裡緊緊握住她的手。「抱歉,吾愛,我遲到了。」他親吻多蜜緹雅汗濕的額頭。
「沒關係,你現在就在這。」她對愛人虛弱地微笑。「所以……這就是血族生孩子的感覺?我已經感覺不到剛才的劇痛,或許等會兒就能下床……甚至騎馬之類的。」
「先好好休息吧,別太逞強。」維西‧奧圖搓揉她的紅褐色長髮。「想好孩子要取什麼名字了嗎?」
「你有什麼點子?」
「她有妳的眼睛。她會成為跟妳一樣優秀的戰士與祭司。」
「別這麼快就給我們女兒壓力嘛,維西。」她看著貼身仕女們簇擁襁褓中的熟睡新生兒回到床邊。「戰士與祭司……你覺得卡蜜拉如何?」
「完美。」維西‧奧圖抱起女兒笑著,突然出現在門口的兩道暗紅身影讓他立即抬頭。
「確實是挺合適的名字。」站在門口的紅衣男人奉承道。
「什麼風把你和尊夫人吹來的?親愛的魯休斯……還有梅西亞?」維西‧奧圖把女兒交給多蜜緹雅後恭敬地向兩人行禮。
「當然是議會叫我們來的,要不我們沒事也不想離開預言室。」魯休斯一臉不情願地攤手,凌亂金髮與絡腮鬍暗示著此人經常足不出戶的生活。
「身為神諭,我們有義務給予族長的孩子祝福。」同樣邋遢的梅西亞看了多蜜緹雅和嬰兒一眼,快速閃過的不安神色引起了維西‧奧圖的好奇。
「妳看見了什麼?」
「沒什麼,她會是個頑皮的女孩。」梅西亞在床前跪下為卡蜜拉吟頌禱文,魯休斯則是從袍子掏出藥草束點燃,讓空氣中充滿宜人的香氣;維西‧奧圖有些漠然地望著祝福儀式進行,爾後再度恭敬地目送神諭夫婦離去。
「你臉上寫滿了無聊。」多蜜緹雅打趣地說。「或許人類和血族在這點上差不多,我們的生活都充滿各種儀式,甚至可以這麼說,生活本身就是種儀式,沒有了儀式,我們便不知該如何生活。」
「是啊,確實很無聊,生活有時就是如此乏味。」維西‧奧圖望著神諭們的背影回應道,在多蜜緹雅睡著後輕撫愛人與女兒的臉頰一陣,爾後便推開落地窗,佇立陽台角落的黑影見到維西‧奧圖時對他行禮。
「您還要在羅馬待到何時?」黑影開口詢問。
「議會已經等不及迎接族長夫人了嗎?」他歪嘴笑著。
「不如說議會正等著訕笑這場婚事吧,她終究是人類出身。」
「但妳不也曾是人類?」
「我可沒愛上血族族長然後還想跟他結婚。」
「妳的愛我無福消受啊。」他聳了聳肩。「但我依然欣賞妳,妳和多蜜緹雅都遠比妳們的同類優秀許多。對了,我撿到的小可憐最近還好吧?」
「沒幾個紈褲子弟打得過馬力歐,我認為他是當騎士的料,而且他射箭挺準的,前幾天與布拉加家族的競賽中他甚至害不少女戰士被她們的大家長臭罵。」
「等他成年或議會同意讓平民加入騎士團再說吧,但無論如何,他死去的家人都會以他為榮。」他想起初次見到馬力歐的場景。那是十多年前的深夜,在他認識多蜜緹雅之前,白樹聖會好死不死鎖定了一戶住在浴場附近的倒楣鬼然後順利解決掉大部分成員,當他趕到現場時只剩一個髒兮兮的男孩跪在屍堆裡哭泣。
像條野狗一樣。
他當時這麼想。
但會是條優秀的野狗。
「您可以收養他,這樣馬力歐就不再是平民了。」
「說的也是,讓卡蜜拉有個哥哥好像也不錯。」
「回到正題,您是不是認為神諭在隱瞞什麼?」黑影走向他,捲曲短髮被窗內火光照得閃亮,彷彿隱沒塵土、被風沙吹出地表的黑曜岩碎片,覆蓋在大理石雕塑般稜角分明的五官之上。
「我需要妳的幫助,莎弗。」
「您要我去監視神諭嗎?」
「妳懂我的意思。我需要知道那女人從我女兒身上看見什麼,那眼神不太對勁。」維西‧奧圖對女詩人低語。「她們是我的全世界,我絕不允許任何壞事發生。」
「我盡量。」她像陣風消失在夜空。
~*~
(聖喬治廳總部,羅馬,1793年11月)
「一隻吸血鬼?所以這就是你那堆謊言背後的真相?」賽拉芬娜修女舉刀指向班尼迪托與布萊克伍德。
「該死!」班尼迪托連忙甩上門,無法阻止刀鋒刺穿門板。
「你的門有夠脆弱。」布萊克伍德一邊把小黑炭塞進外袍一邊吐槽。
「經費有限!」他絕望地瞪著黑皮膚修女破門而入。「等等,賽拉芬娜,我可以解釋!」
「解釋現在這情形嗎?」賽拉芬娜繼續朝他逼近。
「當然!!」
「我洗耳恭聽!」她朝班尼迪托砍去,隨即被一對銳劍擋下。
「耐心是種美德,小姑娘。」布萊克伍德對她眨眼,所有燭火轉瞬間熄滅,整座教堂陷入黑暗。
「這下該怎麼辦?」班尼迪托趁亂逃出房間後狼狽地追在吸血鬼醫生後頭。
「當然是帶我去命案現場。」
「但我們得先離開教堂!」
「好主意,但你那堆弟兄姊妹呢?他們現在應該全都醒了然後準備把我大卸八塊。」
「等等,你如果可以把自己變來羅馬,那為何無法把我們直接變出教堂?」
「我又不是法力無邊,光是把我從議會弄來這就已經消耗不少體力,現在要是變太遠可能會虛脫。」
「舊地窖有個緊急通道,我們能從那裡逃出去!」
「那就要由你來帶路囉,小班。」突然亮起的火炬讓吸血鬼醫生立即停下腳步。「不錯不錯,反應挺快的嘛。」他對全副武裝的神父修女們稱讚道。
「我能……解釋。」班尼迪托小聲哀號。
「為何這隻吸血鬼能踏進教堂?」賽拉芬娜再度逼近他們。「你做了什麼,安卓亞斯?」
「我……」
「他為何不害怕聖物?」
「因為不是所有吸血鬼都怕聖物。」布萊克伍德搶在班尼迪托之前回答。「總得幫你們啟蒙一下,不然我會覺得對你們不太公平。」
「什麼?」賽拉芬娜不解地皺眉。
「掰掰囉。」他打下響指,伴隨班尼迪托的怒吼與來自長廊外的轟然巨響消失在空氣中。
「你做了什麼?!」班尼迪托揪住他。「你竟然放火燒他們!」
「看看四周吧。」
「這……」班尼迪托發現自己又回到房間,房裡被窗外火光照耀得宛如白晝。「該死!你燒了禮拜堂?」
「聲東擊西之術。」他聳了聳肩。
「很好,那裡有聖依納爵的手稿。」班尼迪托懊惱地捏住鼻樑。「耶穌會現在已經夠像過街老鼠了,別真剷平我們可悲的鼠窩好嗎?」
「呃……為什麼你們不把聖人手稿放圖書室?」
「昨天就這麼不巧有人把它拿出圖書室!」
「那正好,大家都去救老骨董就沒空找我們了。」布萊克伍德把一臉不滿的小黑炭掏出外袍。「所以你說的緊急通道怎麼走?如果不知道目的地在哪,我無法把我們變過去。」
「廚房。你記得廚房在哪吧?你上次送我回來時應該有看到。」
「嗯哼,我知道你們廚房在哪,這距離我還能應付。」
「廚房壁爐旁有扇暗門,我們能從那裡進入舊地窖,緊急通道就在裡頭,出口則是在圖拉真柱附近的古市場廢墟。」
「收到。握緊你的劍,我們要進廚房了。」他把小黑炭趕出窗框,隨後再次打下響指,暗紅光芒從兩人腳底浮出。班尼迪托感到一陣頭暈目眩,發現自己轉眼間抵達了廚房。「暗門呢?」
「這裡。」班尼迪托推開壁爐旁的櫥櫃露出灰塵滿佈的小木門,木門敞開後,濃郁霉味從通往黑暗的石階溢出。「真不敢相信我又得踏進這地方。」
「走吧。」布萊克伍德點燃油燈。
油燈照亮廢棄許久的地窖,斑駁磚牆上不時可見崩落痕跡,殘存的壁畫顯示舊地窖過去曾是富有人家宅邸的一部分,些許宴飲群像仍隱約可見,在被時間遺忘的角落裡繼續狂歡作樂。他們在微光裡穿梭,尋找通往市場廢墟的道路,班尼迪托行走一陣後看見另一扇暗門,門板潦草地刻了道十字架。
「那裡!我記得那扇門!」他快步走過去。
「說來好玩,我不記得有從你的記憶中看到這部份。」布萊克伍德思索道。「雖然我好像有看到一些你小時候在黑暗地道裡哭著狂奔的畫面,但看起來不像這,你狂奔的地方看起來更古老。」
「你看到的可能是我以前受訓時的記憶,但那裡跟緊急通道都是我很受不了的地方。」他突然感到寒毛直豎。
「這或許能解釋你在巴黎時的反應,你可能討厭地道討厭到自行封住關於這些地方的記憶,以至於我只能窺見片段。」
「若非必要我確實一點也不想想起。你看到我狂奔的地方是附近的古代聖徒墓穴,聖喬治廳把一些在蠻族入侵時被嚴重破壞的區域修建成訓練場,還塞了怪物進去,我小時候在那裡迷路過。」
「你曾在充滿怪物的古羅馬地下墓穴裡迷路?」
「對,那真是場惡夢。我只記得我不斷奔跑,各種可怕的聲音環繞耳邊,牆上的火炬不停熄滅,還有爪子從黑暗中伸出來想撕裂我,我只能邊跑邊哭胡亂揮劍。當我終於找到出口時,大家都以為我已經死了。」
卡羅抱住滿身血的我大哭,接著是那個人,他說他一直在為我祈禱。
但他傷害了卡羅。
他不願再想起那畫面。
他不想再想起那個人。
「多幸運的孩子。」布萊克伍德聳了聳肩,輕巧過頭的腳步聲讓他警覺地變出銳劍。
「……賽拉芬娜?」
班尼迪托驚訝地看著黑皮膚修女。
「想跟屍變怪物同流合汙嗎,安卓亞斯?」賽拉芬娜皺眉質問他。
「小心點,小班,她手上既沒火把也沒有油燈。」布萊克伍德立刻擋在他與賽拉芬娜之間。
「你想表達什麼?」他狐疑地望著吸血鬼醫生。
「或許我不該用小姑娘來稱呼妳,賽拉芬娜修女。」布萊克伍德歪嘴笑著。「人類真是很遲鈍的生物對吧?」
黑色尾巴從賽拉芬娜的背後探出。
「不……這不可能……」班尼迪托差點跪倒。
「上帝創造萬物,但不包括沒耐性等待審判日來臨的行屍走肉。」賽拉芬娜舉起長出利爪的雙手,獠牙從唇後突出。「讓屍變怪物安息正是上帝僕人的職責。」
「小心!」布萊克伍德在賽拉芬娜撲來時抓住班尼迪托滾到一旁。「這是我第一次見到豹族!」
「什麼?!」班尼迪托撞上牆壁時差點失去知覺。
「豹族!跟狼族很像但是是變成豹!」
「死吧怪物──」她厲嘶聲吼,身形已化為一頭漆黑豹子。
「嘿!等等!修女!血族和豹族是盟友!雖然我們不常碰面就是了!噢!」布萊克伍德連忙擋下撕咬。
「那都與我無關!我的職責是消滅你!」
「住手!賽拉芬娜!聽我們解釋!」班尼迪托抓住豹子下半身,奮力阻止對方把吸血鬼醫生給生吞活剝。
「嘖!別逼我來硬的!」火焰從銳劍迸出讓豹子咆哮著跳開,但也導致班尼迪托不幸被爪子踢中而倒地。
「……安卓亞斯?」賽拉芬娜頓時陷入呆愣,沒有及時留意來自後頸的重擊。
「我是有血有肉的生物,賽拉芬娜修女,就像妳一樣。」布萊克伍德踩住她讓她慘叫著變回人形。「而且有要緊的事得辦。」他扶起班尼迪托然後推開暗門,但卻感覺不到地板。
「不!那不是出口啊!」賽拉芬娜痛苦地撐起上半身,只能眼睜睜看著兩人滾進陡降的地道。
班尼迪托著地後摀住受傷的下腹呻吟,但眼前所見讓他立即忘記了疼痛。
「天啊……」
「怎麼了?」布萊克伍德爬了起來,也對眼前所見感到不妙。「這看起來像地下墓穴……古羅馬的那種。」
「我剛才一定是在哪轉錯彎……」班尼迪托再度趕到寒毛直豎,所有被壓抑的記憶傾巢而出讓他無法抑制地顫抖起來。「喔不……我確實轉錯彎了,這裡是訓練場,地窖……還有條路能通往……訓練場邊緣……」
「好了好了別發抖了,小班,我們還是能溜出去,畢竟只是訓練場。」布萊克伍德聽見坑道深處傳來窸窣聲。「傷口好了嗎?」
「……好了。」他握緊劍柄。
幾隻嚎哭者沿著牆壁爬行而來。
~*~
(奧圖宅邸,羅馬,91年冬)
「他們攻進來了──」
一個小兵慌張地推開門大吼,隨即慘死箭下,成群身披白斗篷的人類踩過吸血鬼屍骸並殺死更多反抗者,高舉武器與火把朝奧圖宅邸深處逼近。
「他們人多勢眾。」莎弗出現在準備殺出重圍的維西‧奧圖一行人面前。「和白樹聖會正面交鋒不是明智選擇。」
「先把我妻子和卡蜜拉送回議會。」維西‧奧圖命令道,隨即被多蜜緹雅阻止。
「讓我留下來,我能說服他們。」
「不!他們會殺了妳!」
「他們仍是我的家人!」她逕自跑出避難所,這讓維西‧奧圖只能絕望地緊追在後,當他們被人類重重包圍時,太陽已從地平線升起。
「受死吧,怪物!」年邁的白斗篷武士舉起長矛。
「你不會有勝算的,老頭。」維西‧奧圖拔出劍,但來自背脊的劇痛讓他跪倒在地。「……多蜜緹雅?」
「我很抱歉,維西……我真的……很抱歉……」
匕首從多蜜緹雅的手中滑落。
我愛你,維西。
矛頭刺穿胸口時他只聽見這句話,光芒頃刻間佔據所有知覺。
「你願意用什麼換回摯愛?」
他發現自己站在一座由枯骨堆成的寶座前。
一具有著人類上半身和渡鴉下半身的骷髏這麼問他。
「我已經……失去了一切。」
他在骷髏跟前跪下,多蜜緹雅慘死家人刀下的畫面浮現眼前。
「我的孩子已重獲自由。」老武士跪在多蜜緹雅的屍首旁念念有詞,雙臂朝初出朝陽高舉。「我詛咒你,怪物,你無法得到她的靈魂!你永遠也找不到她!」
「你願意用什麼換回摯愛?」
骷髏再次問他。
「全世界。」
他嘗到淚水鹹味。
白樹聖會的武士們驚恐地看著維西‧奧圖自灰燼中重生。
火焰隨即淹沒一切。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