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長將憑空現出的武士刀從刻有木瓜花紋的刀鞘中一氣拔開,散發微螢紅光的刀身上似乎飄晃著屢屢細煙,亞瑟王感覺得到那並非是單純的魔力其中還含有一股令自己發寒的煞氣纏繞。她隨手拋去已成累贅的刀鞘,雙手握刀擺出偏重防禦的下段架式。
亞瑟王也僅是讓那柄在歷史長河裡閃爍奪目星光的聖劍顯現,沒有恢復身披騎士裝束的姿態,好似那身漂亮洋裝不會對接下來的行動產生不便一樣。她舉劍直指,點點金淨光輝映照那無瑕精緻的臉蛋與隨風輕微擺盪的長長馬尾,更加襯托亞瑟王神聖高貴的氣質。
一瞬間,雙方氣勢不約而同地飆升,吞噬了周遭大氣。
根據夜的瞭解以及目睹過的經驗,她們之間這一點距離對從者而言完全沒有意義,一個踏步便能將數十公尺的空間歸零了。
接著,一道疾風自河面呼嘯竄過,捲起青碧舞臺上黑白兩色裙擺。樹枝互擊的沙沙聲是結界內唯一的雜鬧,下一刻──
少女們踏足衝刺,化作肉眼捕捉不到的殘影飛舞!
第一招,是毫無隱藏的單純斬擊。
由下而上的武士刀,垂直墜落的聖劍,相觸的刀刃交點爆散盪起河川波浪的烈風,震飛了三步內的所有草屑!這不過只是個試探,卻也使夜認清自身與被地球詡為「英雄」之人差距的牆究竟多麼地高聳。
附帶一提,武士刀──也就是所謂的太刀,因為是重視戰場上的實用性所以堅韌程度比起江戶時期流行的打刀更勝一籌,即使到了必須和敵方角力的場合仍不容易損壞。
屏息間,兩人各退數步整理架勢,這一次換信長主動展開突擊。
拖著赤色軌跡,信長反手一揮被亞瑟輕鬆擋下,不過真正的危機卻是緊接而來的另一道刺眼光束!
「────!」
旋即反應過來的金髮少女側頭閃避,細小的魔力子彈只有擦過飄擺不及的一小撮黃金馬尾。
她滑開武士刀,從下側切入的同時抬起右膝狠狠撞向信長的胸口。宛如被迫擊砲或攻城鎚正面衝擊般,信長那嬌小的身體高高地拋至半空中。
看見這一幕的四人無不驚愕出聲,但旁邊觀察戰局的Apollyon冷靜地說道:
「放心吧,Master,Saber有自知之明。」
「可、可是⋯⋯!」
「而且,King有確實地防禦下那一擊,不要小看從者了。」
正如Apollyon所說,在自由落下的過程裡信長已經調適好姿勢,腳一觸地便朝後蹬了五步借地分散龐大的力能並舉槍警戒著對面恐怖少女的追擊。
「喂喂,Saber⋯⋯剛剛的應該還不是妳魔力放出的層級吧?」
一滴冷汗劃過臉頰,她用宏亮的音量傳遞言語給遠處的亞瑟。
方才那一下,信長沒有感覺到一點魔力的流動,也就是說亞瑟王是以純粹的肉身發出堪比攻城武器的力量!
要知道即使是身為異於常理的從者,面對那種程度的攻擊也有可能會受到傷害。
亞瑟見她完全無事的模樣露出了微笑,單手俐落甩動一下聖劍展現自己的游刃有餘。
「不愧是弒殺過神佛的大英雄,馬上就察覺到了呢。但是,在Master們能看見數值之前請容許我繼續壓制實力吧!」
亞瑟重心放前,長劍自然地垂指草地,而稚幼的白皙雙頰上隱約浮現淡淡的紋路彷彿鱗片的光澤。
信長還未細想,亞瑟一步壓縮距離來到信長眼前阻止了她繼續思考,化為電光的劍尖直取喉頸!火花從磨擦的刀刃間竄散,剎那回防的太刀成功地偏移了聖劍的去勢,信長沒有錯失亞瑟側腹的空隙,毫不遲疑地扣下扳機。
依據與生俱來的優越直感,她反射性地原地躍起並揮劍劈下!
即便信長橫刀抵擋,將力道導入腳底的地面令其承受不住而呈蜘蛛網狀破碎,她仍被硬生生地擊退數十公尺,拖出了兩道長長的犁痕。
亞瑟得勢不讓,踏步衝刺,連續三連突刺使信長吃力地單手化解。
為了封住亞瑟的進路,信長沒有準頭胡射四、五槍,亞瑟這才一邊閃避一邊拉開間距。
信長審視著像是洋娃娃一樣楚楚可憐的金髮少女那比精銳戰士更加勇猛的身姿,在腦海重複模擬戰略及分析那生前不曾見過的西洋劍術;亞瑟王警戒地盯著擁有人偶般精緻臉蛋的黑髮少女,握緊劍柄的同時在心中堤防毫無特定劍路的攻擊與能夠單手抵擋自己全力一擊的未知力量。
經過短暫停歇,信長突然開口發聲:
「吶,Saber。雖然說只是小試身手,但能不能使用寶具?」
寶具,是足以代表英靈存在的一種至高幻想、概念,是於人們心目中對英靈的種種偉業所構築出的最強武器。小則影響個人或英靈自身,重則毀滅一個城市甚至消滅一個國家不在話下!
夜等人在聽到信長說想要動用寶具的時候不禁呆愣了一下,他們自然是聽過有關『寶具』的說明,但是一般來說在使出寶具的場合就已經是認真以赴的生死戰了。
──只是個練習賽而已,要必要這麼認真嗎?
「寶具嗎?若是不影響到Master他們和破壞結界程度的話,我認為是無妨。」
亞瑟瞥了一眼身後的召主,準備再次發起攻擊。
但是⋯⋯
「────!?」
七道猩紅的光束夾帶破百高溫,趁著亞瑟分神的瞬間同時命中她原先站立的地方!炸裂的狂風吹散該處的草皮,留下七個足足有三人大小的大型彈坑。
亞瑟輕飄飄地落地,似乎毫髮無傷。不過純白的披肩覆上了些許塵埃。
她睜大雙眼,看著流露大量魔力的人影。
那飄逸一縷白煙的銃口們全都直指亞瑟,除了信長手裡的火繩銃外,其餘六把盡皆浮於半空。
「那就是妳的寶具嗎,King?」
儘管看似威脅不大,亞瑟還是不敢絲毫大意。
對於她的詢問,信長先是歪頭思考了一下後才回答道:
「嗯──沒錯,這就是我的寶具,不過只是解放了一小小部分的力量而已。真要說的話,比較偏重是技能一類的吧?」
她隨意聳了聳肩,然後眨眼一個蹬步貼近亞瑟身周!
眼瞳一縮,亞瑟仰頭閃過由左方劃開鼻前空間的刀鋒,抬手擋住反削回來的砍擊。聖劍宛如化為蟒蛇,明明不過是簡單的技巧亞瑟王依舊使得天衣無縫,劍身一碰觸對方武具的當下立刻纏繞捲上,扭轉一圈,她踩下被壓制的刀背朝信長揮斬。
彷彿預料到了騎士王會如此應對,信長嘴角上揚,橫架火繩銃抵抗右下往左上的閃耀劍刃,順勢御使其餘六把槍朝向亞瑟齊齊擊發。而亞瑟在第一時間便察覺信長的預謀,早一步退離威力不俗火彈目標中心──這些是在一次呼吸間,兩位少女的攻防。即便憑夜超群的動態視力,仍舊僅是勉強捕捉到若似黑白兩色花朵的裙擺綻放,以及底下同色的兩件重要布料。
「夜,雖然我看不清楚,但是你應該沒在看奇怪的東西吧?」
被幽憐這麼一說,夜頓時一個打氈,重新凝聚心神專心在超凡的戰鬥之中。
少女們相視微笑,暫時間沒有打算再次進攻,任風吹佛著自己的髮絲。信長自然地高舉握著火繩銃的左手,亞瑟王也放低重心、劍尖斜指後方搖曳的小草。
突如的平靜籠覆場面。觀賞「熱身」比試的一行人等待著,明顯作為落幕的一擊衝突。
夜嚥了嚥唾液,繃緊全身的細胞想要好好品嚐這一擊的一切。
親自和那群超越常理的怪物戰鬥過的夜十方清楚,現在的自己即便用上全部手段也沒有可能贏過任何從者的機會,所以他才會認真地觀察兩人的戰鬥,比起學習任何劍術的時候都還要認真,便是想要從這一戰中找到一點靈感。
倏地,氛圍改變了。
「⋯⋯⋯⋯⋯⋯!」
魔力在細長的槍口凝結,不過數秒便形成一顆媲美天上太陽大小的龐大紅球,其內部充斥的能量連遠在百公尺外的幽憐也可以感受得出宛如置身墳場的竄骨寒意;同時,亞瑟的聖劍則是爆散不輸星辰絢爛的強烈光華,金色粒子順著奔流傾瀉在綠衣為其添染了一層薄幕,香苗輕輕一觸飄晃過來的一枚粒子,無法形容的溫暖頃刻驅散了心頭的寒冷,讓她一陣舒適。
第十次交鋒,是蘊含著必殺的衝突。
像是不令沙塵撲打四名召主,Apollyon周到地事先在他們前方設下透明結界隔開所有雜物。
然後,一根枝椏掉落下來打在夜的肩上──
「──!」
「⋯⋯!」
信長朝前扣下了扳機。亞瑟牽出一條光痕,消失了身影。
摧毀地面一切生命的魔彈帶著勢如破竹的威能直線奔馳,其能量就連一段距離外的未遠川也被掀起激昂漣漪。
即使是那個亞瑟王,正面接下這一招也不能毫髮無傷吧。夜暗忖。
然而當亞瑟王再度出現在他的眼底時,瀑布般的星光已經奪去了世間的目光以及少年的心緒。
儘管短暫,但少女高舉聖劍的光景卻烙印進現場人們的腦海中。
隨後,在下一刻的剎那間,信長的魔彈與亞瑟的劍影即將接觸──
彷彿無限壓縮、拉長的時間,翻飛的柔順髮絲下兩名皆曾被稱作王的少女們浮現了唯有彼此可見的笑容。那是認同彼此實力的笑容。
⋯⋯一道蒼白的閃電擅自闖入二者之間,霸道無雙。炸裂的轟音宛如遲來的雷鳴,傲視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