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上回)
「傳聞中這個垃圾東西能映照出持有者內心最渴望的人。」芝甫一副無所謂地解釋道,同時若有所思地看著玉石。「告訴我,妳從裡面看到什麼?」
這個墜鍊很明顯被他所珍視著,但他卻將之稱為垃圾東西?
雖然腦海瞬間閃過這個念頭,不過凌風並沒有立刻詢問對方,因為她的注意力已全然轉移到畫面中的那個人身上。
淡黃的長髮挽在右側編成側辮,左側則以粉紅的花朵髮夾固定,淺藍色的眸子微瞇,臉上掛著一抹溫暖卻神祕的微笑,那個神情……看上去似乎有什麼心事卻故意祕而不宣,但又可能什麼事也沒有。
「美」的認定方式因人而異,世間並沒有絕對的標準,但似乎總有些人無論如何都與醜陋沾不上邊,而玉石中的這人正是如此,凌風不認為世間有誰會打從心底認為她醜惡;而凌風會這麼認定的理由,並不是因為那人的容顏,而在於其所散發出來的氣質。
「欸,看那麼久是怎樣?」儘管嘴上這麼說,芝甫的語氣聽起來卻顯得相當開心。凌風之所以有這種感覺,是因為他說這話的語氣就跟妹妹小時候明明想炫耀漂亮的東西卻又要裝得若無其事一樣,雖然說出的話沒有任何炫耀成分,語調卻早已出賣內心的思緒。
「一個看起來很神祕的人。」凌風不確定芝甫希望得到什麼樣的答案。為了避免在毫無知覺的情況下惹怒他,因此凌風在發表評論時特別留意了對方的表情。再怎麼說影像中的這名女性都是芝甫內心渴望的對象,最好別說什麼太負面的評價會比較好;話雖如此,其實也沒什麼好擔心的地方,因為她看上去不但有內涵又有姿色,再加上凌風與她素未謀面,根本不可能從她身上挑出什麼毛病。
「神祕是啥鬼?」芝甫聞言忍不住皺眉。「麻煩說人話。」
「充滿知性?」凌風換了個同樣不那麼銳利的說法。
「唉,來點具體的描述吧!」芝甫嘆了口氣。「她頭髮什麼顏色?什麼髮型?有沒有頭飾?耳環項鍊戒指之類的有沒有?」
「這你不是知道嗎?」既然是早已認識或甚至銘刻於內心深處的人,根本不需要別人再多加描述其容顏,反而會希望知道別人怎麼看待……哦,是希望知道對方以哪種裝扮出現嗎?
「妳描述看看嗄?」芝甫沒有對他的要求多做解釋,只是以一種近乎看戲般的態度這麼說道。「反正,反正,妳看到什麼描述出來就對了。」
「她穿著一件腰部有黑色緞帶的白襯衫,沒有穿戴什麼特別的東西。淺藍色長裙,上頭有白色花紋的蕾絲,右肩膀斜揹著一個紫黑色的背包。頭飾的話,有一朵粉紅的花。」凌風把自己看到的模樣大概描述了一下。「淺黃髮,在右側有……」
「該死。」芝甫態度驟變地咒罵一聲,搖搖欲墜地踩了幾個碎步在原地踱了一圈,彷彿餓了十天半個月沒吃東西的流浪漢。「為什麼是她……」
緊皺的眉心糾結著許多情緒,不過其中似乎並不包含憤怒,總體來說比較像那種生無可戀的悽愴模樣,看上去很是失落,但與此同時他的嘴角卻自嘲地輕揚,像是在嘲笑自己,但也或許純粹是對凌風給的答案感到啼笑皆非。
就連認識不到一個小時的凌風都能明顯感受到芝甫這人的情緒起伏方式似乎跟多數人不太一樣,近乎可以說是詭異。儘管如此,凌風並不會認為他是奇怪的人,因為自己其實也好不到哪去,莫名其妙悲從中來也不是一兩次的事了,她沒那個資格評判別人的心情。
然而,不去評判他,不代表自己對他的反應不抱持疑問。
「……」凌風反省自己適才提出的答覆:神祕、知性……這些芝甫都沒什麼情緒上麼反應,為什麼單是提到淺黃髮反倒讓他如此激動?
「……」就連阿波,見到芝甫這個模樣也不禁默然。
芝甫動作緩慢地將背靠到一旁的牆上,仰頭閉上眼睛。凌亂的髮絲讓他看上去猶如一頭歷經挫折而傷痕累累的野獸,用力吸氣的動作讓他的胸膛高高隆起,並於吐氣後驟跌。
凌風以尋求答案的目光望向似乎知道些什麼內情的奧佐。
「看我幹嘛?」奧佐不帶惡意地瞥了凌風一眼。「妳看到的人跟他自己看到的人,是不同的兩個人。答案就是這樣。」簡短解釋了幾句話後他便把目光移到芝甫身上。「問到的第一個外邦人給出這樣的答案喔,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這話要說得幸災樂禍絕對不成問題,不過從奧佐的態度卻是哀矜而勿喜,凌風感覺得出他藏在字裡行間的憐憫與關心。
「就,還能怎麼樣?」芝甫的雙目依舊緊閉,彷彿只要這麼做就不用面對殘酷的現實。「每個人看到的景像不同,她看到的是那個笨蛋,別的異邦人……」
「唷?馬上開始推卸責任欸!」適才沉默了幾秒的阿波聞言,立刻落井下石地說道。
這人該不會是專程為了惹芝甫不開心才來這個商宴的吧?
「阿波,你這樣……」奧佐的警告還沒說完,阿波就出事了。
(待續-預計下週六前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