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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2020-05-26 19:28

(原創奇幻小說)飛鳥之詩:第六回-濱海之家

作者:隱名

  深夜,窗外的藍白雙月高掛於天際,而狹窄走廊的深處,傳來啪噠啪噠的聲響。

  對聲音格外敏感的梅莉,直直豎起頭上的一對兔耳,她往聲音源頭看去,發現走廊的窗戶,正因海風的拍打而劇烈顫動。

  在這個季節的夜晚,海風總帶著一股狂戾,撲向沿海的一切事物。

  以前梅莉和家人剛住進這棟濱海的廢棄小屋時,嚴重損壞的牆壁完全擋不住海風,梅莉每晚都能聽見風穿過牆壁裂隙的呼嘯聲,還有隨之而來的陣陣寒意,她必須跟家人們依偎在一起,用彼此的體溫互相安慰,才能夠真正入睡。

  現在,她們已經有能力修補牆上的裂縫,也能睡在柔軟的床上,再也不怕寒風的侵襲,但是最近,她格外緬懷過去大家緊緊相依的夜晚,雖然那時生活貧窮困苦,卻不用害怕會失去彼此。

  梅莉走到房門前,看著手中捧著的那一碗薯泥粥,開始擔心房裡的人會不會乖乖吃下這碗粥,畢竟那人的脾氣有多硬,她是最清楚的。

  即使如此,梅莉的唇角還是牽起了笑臉,她推開房門,用開朗的聲音說:「史萊,我熬了薯泥粥,快點趁熱……」

  現場降至冰點的氣氛,讓梅莉把想說的話硬生生吞回去。

  此時,床上的史萊,與站在床邊的人類女孩互相瞪視,雙方的神情都是毫不退讓的倔強。

  「你們又吵架了嗎?蘿樂雅,史萊都變成這樣了,妳就讓他一下嘛。」梅莉無奈地說。

  在這個家裡,身為兔人族的梅莉只有九歲,而十一歲的蘿樂雅和十二歲的史萊,兩人同為人類,年紀也最為相近,個性卻是同樣的爭強好勝,雖然平時只是小打小鬧的程度,但這次,梅莉嗅到他們之間激烈的火藥味。

  「不,這次我不會退讓!」被喚作蘿樂雅的女孩,長至及腰的棕色長髮綁束成俐落的長馬尾,她略顯削瘦的秀氣臉龐,浮現些許慍怒。

  「梅莉,妳知道史萊這傢伙說了什麼嗎?他說要自己一個人向警衛團自首。」

  「什麼!?」散發著熱氣的薯泥粥,從梅莉顫抖的手中滑落,陶碗破碎的清脆聲響驟然響起。

  「就算妳們兩個反對,我還是會向警衛團自首,我現在變回殘廢,又被人發現我的罪行,我繼續待在這裡,也只會拖累大家而已。」史萊低頭看著自己失去手臂的身體,神情蒙上一層陰霾。

  「偷入學邀請證的事我也有份,如果你要自首,那我就跟你一起去!」

  「不行,我們兩個都被抓的話,誰來救諾基大哥?誰來照顧皮莎跟皮亞?妳要把這重擔全丟給梅莉嗎?」

  明明兩人都是為對方著想,爭執卻越演越烈,梅莉只能手足無措地看著他們。

  「咚咚。」響起的敲門聲,讓史萊和蘿樂雅停止了爭執,梅莉心裡也鬆了口氣。

  「我、我去看是誰來了。」正當梅莉要踏出房門時,史萊叫住了她:「梅莉,等一下!」

  「可能是警衛團的人來找我了,該來的還是躲不了啊。」

  史萊的表情相當冷靜,梅莉則是一臉驚恐:「怎、怎麼會?」

  「那我跟梅莉過去看看,史萊,你待在床上不要動。」蘿樂雅的口吻相當強硬,顯然是還沒氣消,她帶著梅莉走出房間,逕自將房門鎖上。

  「蘿……蘿樂雅。」海風拍打窗戶的聲響越來越激烈,梅莉的聲音,在微冷的空氣裡顫抖著。

  「梅莉,沒事的。」蘿樂雅的手搭在梅莉肩上,讓她停止了顫抖。

  「不管在門外的是誰,我們都要保護史萊,知道嗎?」梅莉和蘿樂雅凝視彼此,梅莉用力地點點頭,蘿樂雅露出微笑。

  「很好,我們過去吧。」

  然而,蘿樂雅和梅莉走到門前時,眼前的景象令她們驚訝地停下了腳步。

  小屋的大門早就被人打開了,兩個年齡看似五、六歲的人類小孩,正在跟門外的某人交談著,而厚實的門板正巧擋住了那人的身影。

  「皮莎、皮亞?你們怎麼醒來了?」蘿樂雅有些慌張,這樣的突發狀況打亂了她的心理準備。

  「因為都沒人過來,我們就下床開門啊。」其中一名叫做皮莎的小女孩,雙眼半瞇,打著呵欠說道。

  「那些就別管了啦,妳們看看是誰來了!」另一名叫皮亞的小男孩興奮地說,感到異樣的蘿樂雅和梅莉,趕緊走過去一探究竟。

  當她們看見門外的那個人,梅莉開心地笑道:「啊,露娜姐姐,好久不見了!」

  有著俐落短髮及漆黑貓耳的貓人女子,正站在門前對孩子們露出微笑:「梅莉,蘿樂雅,晚安啊,我在這時候過來,不會打擾到你們吧。」

  「當然不會,但是站在露娜姐後面的人是……?」蘿樂雅雖然面露喜色,但另外兩位站在露娜身後的陌生人,讓她起了戒心。

  「別擔心,他們都不是壞人。」

  露娜的臉龐閃過一抹黯淡的神色,而深沉的夜色,讓孩子們都沒察覺到這抹細微的變化。

  「我們是來找史萊的,可以帶我們去見他嗎?」

  ***

  坐在床上的史萊,直直盯著被鎖住的房門,一旁的魔晶燈映照著他的側臉,昏黃燈光不安定地閃爍明滅。

  自從蘿樂雅跟梅莉踏出這房間之後,史萊就沒有聽到任何動靜,不安的想像在他腦裡逐漸膨脹,如果因為自己的緣故牽連到重要的家人,他將無法原諒自己。

  許久未發作的幻肢痛,啃咬著殘缺的身體,不斷提醒他喪失的痛楚,以及守護重要之物的覺悟。

  史萊明白蘿樂雅是故意將他鎖在房裡,但他再也等不下去了,即使沒有雙手可以開門,他也要用蠻力把門撞開。

  史萊下床走到門前,他壓低身子,準備向前衝撞的那一刻──

  「史萊,看看是誰來了啊!」房門被蘿樂雅毫無預警地打開,史萊大吃一驚,猝不及防地跌倒在地。

  「你在幹什麼啊,是不是想撞開門跑出去啊?有夠蠢的。」蘿樂雅嗤笑一聲,走過去扶史萊起身。

  「哼!還不都是妳害的,所以到底是誰……」史萊靠在蘿樂雅身上,當他的目光落在門前的那個人時,他一直緊繃著的陰鬱表情,因驚喜而舒展開來。

  「露娜姐,妳怎麼來了?」

  被孩子們稱作露娜的貓人女子淡淡一笑,房裡的燈光,在她的碧綠眼眸裡忽明忽滅地搖曳著。她和蘿樂雅一起扶著史萊的身體,讓他坐在床上。「我是來見你的啊,史萊,你最近好嗎?」

  「露娜姐,我……」史萊本想說過得很好讓對方安心,話語卻硬生生鯁在喉頭。

  「史萊,其實這裡還有兩個人想見你。」

  史萊還沒理解這句話的意思,露娜就向門外的人喊道:「好了,請你們進來吧。」

  拜爾德和阿芙拉走進房間,史萊大為驚愕,神色凌厲的喊道:「是你們兩個!?居然追到這裡來了?該不會你們威脅了露娜姐吧?」

  史萊的反應,讓蘿樂雅也以警戒的目光看著兩人。

  「不、不是的!我們沒有威脅露娜小姐,也沒有通報警衛團。」雖然史萊和蘿樂雅只是尚未成年的孩子,但他們充滿敵意的視線,還是令拜爾德難以招架。

  露娜附和拜爾德的話:「他們沒有威脅我,是我接受他們的請求,帶他們來到這裡。」

  「而且,我們這可是有東西要還給你喔。」阿芙拉把一個包裹放到桌上,她將包裹打開的瞬間,史萊不敢置信地瞪大雙眼。

  他失去的那雙義手,正完好無缺地躺在他面前的桌上。

  「這雙義手可是魔具中的珍品,如果這也是你很重要的東西,就別再弄丟了。」

  對上史萊狐疑的眼神,阿芙拉坦然道:「放心吧,我們沒有動任何手腳,相不相信就看你自己了。」

  另一邊,露娜露出苦澀的表情。「史萊,蘿樂雅,我來這裡,就是希望妳們能告訴我,為什麼要偷入學邀請證?」

  這問題像是突然來襲的暴風雨,在史萊及蘿樂雅的心裡掀起驚滔駭浪。

  「我、我們……」史萊和蘿樂雅面露羞愧,他們的反應,等於對犯行的默認。

  此時,阿芙拉瞥見門外有人影在晃動:「嗯!?那邊有人嗎?」

  「對、對不起,我們只是很擔心……」梅莉領著皮莎和皮亞,走進瀰漫凝重空氣的房間裡。

  「露娜姐姐,為什麼要罵史萊哥哥?史萊哥哥他們不會做壞事的。」雙胞胎馬上湊到露娜身邊,稚嫩的臉龐滿是擔憂。

  露娜輕撫雙胞胎蓬軟的短髮,唇角勾起憐愛卻無奈的微笑:「姐姐不是在罵他們,只是有事要問他們而已。」

  「那麼是什麼事呢?告訴我們啊。」

  「皮莎、皮亞,真的不行,你們先回房間去吧……」

  「我不懂我不懂,為什麼連露娜姐姐,都變得跟史萊哥哥他們一樣了?」兩個孩子開始眼眶泛淚,發洩鬱積已久的情緒。

  「為什麼大家什麼事都不肯告訴我們,我們一直都好寂寞。」

  「為了不讓大家擔心,我們才努力忍耐到現在,我們只是想要像以前一樣,大家一起開心地笑著。」皮莎和皮亞的哭訴,令在場眾人的表情更加沉重。

  此時,阿芙拉走到他們身邊,從腰袋掏出某個東西。

  「好啦,別哭了,我這邊有個好玩的東西喔,你們看看。」當阿芙拉將那東西往上一拋,兩個孩子的視線立刻就被吸引住了。

  「那、那是什麼,好厲害,居然飛上去了。」

  皮莎和皮亞停止了哭泣,他們圓潤的眼眸閃動著光采,緊盯飛在空中的木頭圓球,球上還有一對小木片啪搭啪搭地拍動著,就像是鼓動翅膀的小鳥。

  「很有趣對吧,只要你們兩個願意乖乖聽話回房間,我就把這顆小飛球送給你們。」

  「這、這個……」皮莎和皮亞感到猶豫。

  拜爾德在他們面前蹲下身子,柔聲說道:「沒事的,我們和露娜姐姐一起來到這裡,就是為了找回大家的笑容喔。」

  「真、真的嗎?」雙胞胎異口同聲,稚嫩的嗓音充滿了期盼。

  「真的喔,大家會再次笑著的,你們忍耐了這麼久,是值得稱讚的好孩子呢,好孩子是會乖乖聽話的,對吧。」

  拜爾德溫柔的話語,以及阿芙拉的小飛球,終於讓兩個孩子點頭說道:「好的,我們會乖乖回房間。」

  「太好了,那這飛球是你們的了。」阿芙拉一把抓下空中的飛球,遞給皮莎和皮亞。

  「只要按下球底的按鈕,這顆球就能一直飛喔,拿去吧。」

  雙胞胎興奮地接過飛球,對阿芙拉說:「謝謝妳,大姐姐。」

  「不、不好意思,我這就帶他們回去,謝謝兩位。」梅莉向兩人鞠躬,趕緊帶皮莎及皮亞離開房間。

  待三人離去後,阿芙拉轉過身,對史萊和蘿樂雅說:「你們知道了吧,再繼續隱瞞下去,感到難過的人並不是只有你們喔。」

  史萊和蘿樂雅動搖了,但史萊硬是將這份情緒壓下,厲聲問道:「那你們兩個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居然還說要把我們的笑容找回來,就算要騙人也該有個限度。」

  「我沒有騙人,因為我們已經和露娜小姐約好了,要來幫助你們,所以我們想知道真相。」

  史萊看著拜爾德認真的神情,陷入了更深的困惑:「怎麼可能,我可是……」

  「他說得沒錯,因為這就是我帶他們來這裡的條件。你們不是壞孩子,不可能隨便做出這種事,一定有什麼理由吧?史萊,蘿樂雅。」露娜的溫柔,滲入了史萊和蘿樂雅的心房。

  蘿樂雅低著頭,投降般地提議道:「史萊,就跟露娜姐他們全說了吧。」

  事已至此,縱使再怎麼不願意,史萊也只能無奈點頭。

  「那我去幫梅莉看好那兩個小調皮鬼,史萊,說明的任務就交給你啦。」蘿樂雅走到門邊,轉頭對史萊說。

  「等等,妳要用這種藉口溜走?」史萊錯愕地喊道。

  「說什麼溜走啊,本來就是因為你的疏忽才演變成這樣的,你就好好負起責任,順便矯正一下你不坦率的性格吧。」蘿樂雅的話堵得史萊啞口無言,她露出得意的表情,走出了房間。

  「唉,沒辦法。」史萊嘆了口氣,對還留在房間裡的三人說:「我會把全部的事告訴你們,但在那之前,我要帶你們去一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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