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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誌2020-07-06 21:55

《細胞神曲》內容探究之一:解讀S結局的紫字提問

作者:saiki

各位好,我是三個月前才入坑《細胞神曲》的saiki,由於太過沉迷卻無處宣洩感情,想到了這個以往只用來看動畫的巴哈帳號,打算在此放置對這個作品的種種感想與觀察而寫的記錄。

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能夠先有完整的規劃再開始寫文章,不過恐怕不太能做到,想說的東西太多了,等整理一輪後,不曉得要多久才能擬好綱要,到那時搞不好已經退燒了也說不定(笑)。

總之,儘管對訪客不太好意思,還是決定就這樣開始寫了。姑且每一篇會制定主題,沒有主題的會像第一篇那樣歸類為「雜談」,每篇文之間或許可能會有重複講述的東西,也或許有的會顯得雜亂瑣碎。

這些文章本質上是為了我自己而留下的記錄,不是為了說服他人,或是主張我的想法正確,因此行文恐怕會被認為不夠簡明清晰,不,基本上我寫的文章都是落落長,還請包涵(笑)。

儘管如此,我最大的希望是能夠盡可能探求原作的本意,這些文章如果能引起同好的注意,願意一起討論的話,我會非常高興的!無論是贊同或是有其他想法,都很歡迎留言!

==============================防雷頁==============================






























==========以下涉及劇透,誠心建議尚未體驗過本篇S+結局者不要先偷看==========

在開始之前,有三個重要前提需要先跟各位報告:

1.本人的日文程度只有認得五十音和少數單字,以及長期接觸ACGN而獲得的常識,以下文章的「中文翻譯」,是參照各個中文實況主、查字典和google翻譯的結果,如果有熟悉日文的人可以說明得更詳細,我會非常感激!

2.本篇文章對神之愛的解讀,限縮在《細胞神曲》本篇內容,因為在提問的當下,玩家僅能依照本篇內容來做反應。真的要探討神之愛為何物,非得寫一篇專題論文才行(笑)。

3.本篇文章的目的是「讓筆者本人釋懷」,當然我也很希望能貼近作者原意,若有人願意分享其他想法十分歡迎。



一、話說從頭:對於「汝,享受神之愛嗎?」的認知與不滿


如標題所寫,完整體驗過《細胞神曲》本篇者,應該都知道我想探討的就是這個提問吧!這個提問的重要性不需多言,不過我專程寫這~麼長篇的文章來剖析它,不只因為它重要,更是因為它曾有一段時間讓我懷有氣憤與不滿,這樣的情緒與對《細胞神曲》的喜愛之情混雜在一起,形成一種很糾結的心情。

當初會對這個提問懷有不滿之情,有一半是源自於我個人的誤會與無知,另一半才是真正的文本解讀問題。第一次觀看到本篇結局時,我對神之愛的理解為

神之愛=讓世界運轉的力量
→神對所創造世界的愛,使得世界得以運轉
→神=作者,世界=遊戲作品

於是,那個提問在我眼中看來,變成:

你對作者所安排的劇情感到開心嗎?

當時我以為S就是最終結局,這個提問的存在類似去餐廳吃完飯,服務生詢問「今晚餐點還滿意嗎?」這種意見詢問。我不知道選擇はい會有轉機,加上處於對S結局哀傷茫然的情緒中,只覺得這個提問未免太惡劣了!虐玩家還不夠,還故意用輕挑的語氣問這種問題!

而後,我知道了S+結局的存在,卻因為兩者氣氛過於反差,分歧點卻只有那個提問,對這樣的設計感到不滿,依舊無法釋懷。

說起來很可笑,直到第三次看到S結局時,才猛然發現一件愚蠢的事情──我竟然忽略了「汝,享受神之愛嗎?」這句話之前的那堆內容!主要是因為在一、二輪觀看時似懂非懂,只覺得沒什麼實質意義,結果就只記得最後一句。嗚,紫字君別瞪我……(抖)

在有前文推敲的狀態下,狀況登時變得不同,於是我開始試圖探究這整段提問的真意。

二、說文解字:享受


這篇文章的架構原本是依「神之愛的各種解讀法」來撰寫,進行得並不順利,腦子越想越亂。我結合了本篇和DLC的內容,卻無法作出一個合理的推論,其中有個關鍵點是「享受」這個詞,例如,將神之愛解釋為阿卡夏記錄,「你享受阿卡夏記錄嗎?」這個句子會非常奇怪。

某天早晨,腦中突然間閃過一個疑問:

日文漢字的「享受」真的等同於中文的「享受」嗎?

這個新想法讓我備感興奮,立即上網查詢和漢字典(不過內容還是得靠google網頁翻譯才看得懂),正是因為這件事,讓我真正脫離原本百般難以接受這個提問的狀態。

在我查詢和漢字典,開始正視「享受」這個詞之後,我才發現,自己原本下意識將「享受」視為「沉浸在喜悅之中/在……中獲得喜悅」,接近於英文Enjoy,例如「我享受捷運帶來的便利」大致上等於「我在捷運帶來的便利之中感到喜悅」。

實際上並非如此,以下列出字典查詢結果:

goo辞書
享受(きょうじゅ)の意味
[名](スル)受け入れて自分のものとすること。受け入れて、味わい楽しむこと。「自由を享受する」「テレビの恩恵を享受している」
類語 快楽(かいらく) 歓楽(かんらく) 享楽(きょうらく) 悦楽(えつらく) 逸楽(いつらく) 謳歌(おうか)

TRANS.Biz
「享受」の意味と使い方は?類語・対義語や英語訳も(例文あり)

●教育部重編國語辭典修訂本
【享受】釋義
(1)神鬼接受人間的祭祀。
(2)安享、接受。
(3)精神或物質上所得到的滿足。
(4)安樂、舒適。

【享有】釋義
取得、保有。

=========================

經過查詢,「享受」固然有歡喜的意思,詞義卻是偏重在「接收、接受」,值得注意的是,goo辞書中列出的眾多「類語」,進一步查詢會發現那些類語都是偏重在精神或情感上的滿足喜悅,唯有「享受」是偏重在reception。特別是「受け入れて自分のものとすること」這句(渣翻譯:接受成為自己的事物),套用到《細胞神曲》裡特別的貼合!

儘管不諳日文頗為心虛,不過就勉強理解的內容來看,我認為日文的「享受」對應到中文,應該更接近於「享有」,或者用「樂於接受」來解釋比較相符。當然,依據教育部重編國語辭典,日文和中文的「享受」可以說是同義,也不是說不能直接就翻譯成享受,只是……嗯,個人覺得一般語境中,中文的「享受」比起(2)更常是(3)的意思,加上英文的影響,將「享受」當作「to get pleasure from something」或許是常態。沒有證據,純粹主觀想法。

三、解讀S結局的提問


紫字君的問話全文:(開頭打招呼的部分省略)

どうだろう。「これが経過であったこと」に希望を見いだしていたらいいんだけどな。
さて、しかしこれは意思の問題だ。そればっかりはいくら神でも干渉できない。
受け取り手のない神の愛は綴られない。
そういうわけで、教えてくれ。君の「意思」を。
汝、「神の愛」を享受するか?

怎麼樣,要是能當作「這是經過的事情」,從中看到未來的希望就好了。
好啦,但是這是意志的問題。那個即使是神也無法干涉。
沒有接受的手(接受者),神之愛無法繼續撰寫下去。
為此,告訴我。你的「意志」。
你,享受「神之愛」嗎?

=========================

(一)從結果反推


在此之前,我嘗試各種各樣的推想方式,最後決定用最簡單的一種:從結果反推。
S+和S最大不同之處在於,阿藤春樹決定成為origin,因此可以簡單得出一種解釋:

享受神之愛=繼承origin

(二)檢視問話


以「享受神之愛=繼承origin」為基準,從頭檢視紫字君的提問,看看是否能順利推理到這個結果。
以下條列各句重點:

1.「これが経過であったこと」

特別用引號框起來,表示強調。
推測:暗示這並非終點,只是「經過」。對應到E~S結局為「經過點」,S+為「至高點」可以證實。

2.希望を見いだしていたらいいんだけどな

S結局如此悲慘,能看到什麼希望?
推測:其所指的是之前的經歷中有某個提示可以帶來反轉的希望。

(1)A路線中,初鳥對阿藤等三人提醒的話:
原文省略,大致是要求他們不要再使用細胞的力量,至高細胞會跟著他一起消滅。
然後磯井這麼解讀:

……能力を使用することで、侵食率を上げるなって事だな。
じゃねーとアンタと一緒に道連れになって死ぬぞって話でいいか?
(簡譯:是指使用能力會造成侵蝕率上升的事吧。也就是說,使用能力會跟著你一起死的意思嗎?)

從DLC的死亡報告中,可知S線磯井的死因是使用能力造成侵蝕、機能不良導致再生不良,證實A線初鳥所言正確。即使沒有DLC內容背書,從本篇劇情即可知,至高生命體被石頭壓根本死不了,而磯井卻死了,可知初鳥所言不假。

(2)S路線中,初鳥最後對阿藤說的話:
我が枝にしがみついてはならない、いいかね。さもなくば、私と命運を共にすることとなろう。(簡譯:不要再攀附於我的枝條上,否則將會和我走上同樣的命運。)

S線初鳥告誡的內容與A線不同,是因為對象只有阿藤一人,其隱藏的含意是,阿藤使用能力並不會跟著初鳥一起死,而是成為新一代origin。初鳥接下來清楚說出「將至高細胞從這個世界上消滅」,是個證明。

值得注意的是,A路線的初鳥聽了磯井的解讀後,並沒有做出同意或否認,可解釋成他在迴避真相,因為如果他同意磯井,那麼等於是對阿藤說謊。從整部作品來看初鳥,他這人很會隱瞞部分真相,卻從不說假話。

(3)從以上依據可知,要讓磯井活下來,唯一解法便是阿藤成為origin,一方面是可以使用能力將磯井從落石中救出來,一方面可以讓磯井體內的至高細胞改成歸依新一代origin,而非跟著原origin初鳥而死。

3.しかし

しかし是轉折語,顯示出雖然前句是說「要是」發現~就好了呢,真正語意應該是,紫字君認定阿藤已經發現答案,所以才說「但是」這是意志的問題。

4.受け取り手のない神の愛は綴られない

反過來說,有承接的手(接受者)的話,神之愛能繼續編寫,再次暗示這不是結局。

※有件有趣的事值得注意,假如在這個提問選擇回答いいえ的話,會出現一種像是電子產品壞掉的聲音。對應到DLC的內容,原田無諦的《想像鄉》結局,可以應證:S結局如果選擇不接受,那麼這個故事(世界)真的就到此為止,前方是一片虛無,可以證實「受け取り手のない神の愛は綴られない」這句話的說法。

5.「意思」

特別用引號框起來,表示強調。
日文「意思」將其翻譯成中文的「意志」,這個詞在作品中出現很多次,EDCB和AS之間最大的不同,即在於拯救信濃的意志是否足夠強烈,更確切的說法應該是「認知自我的意志」。

關於這點,在S路線可以相當明瞭,其一在聖堂榎本戰,阿藤對α說的話,其二在薔薇之間,當阿藤表示要親見初鳥,初鳥表示「“意思”を示せ」也用了雙引號強調,其後的黑暗小房間,基本上都是認知自我的考驗。

──這不是惡夢的開始,而是平穩夢境的終結。

我認為這句話是貫穿《細胞神曲》本篇的軸心,之後可能會針對這句話另外寫一篇文,這裡先簡單說明。

阿藤對於「平穩的日常」相當執著,事實上,構成阿藤春樹根基的來源,可說是晴己對「平穩的日常」的渴望,也就是說,「阿藤春樹」本身就是平穩夢境的實體化。簡單來說,阿藤只要對拾回自我的意志不夠強烈,他會下意識的選擇回歸「平穩日常」。拯救信濃這個決定,算是跨過一道門檻,然而到了AS的分歧,沒跨過門檻的阿藤,最終心底最深沉的渴望仍是被初鳥利用,繼續給予他平穩的夢境。

現在回到S結局的提問,我認為之所以把意志用引號框起來,乃是暗指下一個問句「你享受神之愛嗎?」其答案會牽涉到自我認知。

6.「神の愛」

特別用引號框起來,表示強調。
神之愛究竟所指為何眾所紛紜,事實上作品中各角色的解讀也都不盡相同,問題是,我認為本篇對於神之愛的說法太過模糊不清了,加上問話者紫字君的想法非得等到DLC才能知曉,因此我主張在本篇面對這個提問時,不用糾結在神之愛的定義上。

前面我利用逆向推論得知「享受神之愛=繼承origin」,倘若順向推論呢?我認為這裡的「神の愛」可以直接對應前兩句的「受け取り手のない神の愛は綴られない」,可知:

神之愛是必須有接受者才能讓世界繼續運轉的一種事物

綜合前面幾句所擷取到的重點來推敲:

(1)解救磯井需要的兩個要素:細胞源頭&能力使用→未來的希望存在於成為新一代origin
(2)必須有人接受神之愛,故事才能編寫下去(世界才能繼續運轉)→事情有轉機(去除掉DLC內容,在本篇中可以這樣理解)
(3)是否接受神之愛,牽涉到認知自我的意志→是否接受構成自己的一切(初鳥創賦予的origin資格)

不管神之愛到底是啥東西,從以上的解讀結果,即可知「享受神之愛=繼承origin」。

(三)紫字君提問‧超譯版


嗨!一路走來辛苦了,怎麼樣,對這個「經過點S:未來」感覺如何?
失去麗慈和實光很難過吧!
要是能在這個中繼點,回望過去的經歷,從中看到未來的希望就好了。
聰明如你應該查覺到了吧!麗慈使用能力救你,讓細胞侵蝕度上升,再生不良而死。
如果你當時使用能力,也就是繼承origin,就能夠救他了。
嘛啊~但是即使看到了希望,要不要選擇執行是意志的問題。
假如違背了初鳥的忠告,踏上成為origin的道路,將再也無法擁有平凡的人生。
你擁有這樣的意志嗎?
只要意志夠強烈,即使是神也無法干涉。
所謂的神之愛呢,沒有接受者的話,無法繼續編寫下去,未來就只能在這裡停格了。
因為這個原因,告訴我你的意志吧!
你是否樂於接受origin為自我認知呢?

四、結語:這個提問的設計是否良好?


儘管我認為姑且算是建立了一套說法,不過平心而論,我依舊覺得身為玩家,恐怕在第一輪碰到那個提問時,還是會呈現茫然狀態吧。要理解提問的內容,必須先對之前發生的劇情的內容有一定程度的理解才行。我難以估量不諳日文受到的影響有多大,因為問題的癥結點在於劇情太過龐大難解吧,我懷疑即使是日文母語者也無法那麼容易消化。

當對劇情的理解達到一定程度,能夠好好理解結尾提問的含義,並且認真的作答,然而,通往S+路線的道路,僅僅維繫在一個選項上面,而提問的內容恐怕難以在第一次遊玩就理解,可以說是好的設計嗎?

假設我擁有跟那些中文實況主一樣的日文水平,並且親自遊玩遊戲體驗的話,我想,在將提問誤解成「你對作者所安排的劇情感到開心嗎?」而感到氣憤的狀態下,恐怕還是會選擇はい吧,因為按照「遊戲」的常態,選はい通常是正確的道路。

我很愛《細胞神曲》這個作品,它讓我能夠深深沉浸其中,正是因為如此,才格外感到哀傷。想像著自己在毫無所知的狀態下選了はい,明明是個艱難的抉擇,就那樣被糊里糊塗的亂選,有種對不起阿藤春樹,也對不起這個作品的感覺。

然而,換個角度來說,我經歷一番糾結心情,進行各種思考,此時此刻能懷著愛意在寫這篇文章,或許第一輪能不能理解並不是那麼重要吧?

這個解讀或許不完全正確,即使如此,我很高興自己能做出一套看起來還算完整的解讀,至少對我個人來說,經過這番解讀,更能體會S+結局中,春樹對實光所說的話了。

そうだったとしてもその舞台に上がる事を決めたのは俺だ。
投げ出そうと思えば、いくらでもそう出来た筈。でもしなかった。
例えこの全てがシナリオだったとしても、俺か俺として足掻いて演じきった戯曲のフィナーレを愛せない筈がない。
(簡譯:決定踏上舞台的是我,假如想要下台的話也是可以的,但我沒有這麼做。即使這一切都已經被寫在劇本裡,我也不會不愛著這個由我所出演的戲劇的結局。)

我曾經無法理解,甚至難以接受、耿耿於懷,第一次觀看S+結局時,還覺得氣氛歡樂到近乎虛假,春樹所說的這段話,在當時看來根本無實質意義,只是在被作者操弄之下的漂亮話。而今我終於能用阿藤春樹的立場,去體驗這個艱難的抉擇,帶著微笑說出這樣的話語,我覺得非常感動。

寫於2020/7/6
2023/8/5 微修改三個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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