⑧
令人擔心的表演
今天是周日，幼兒園休息。我、八尺、瑪麗亞三人在家外面等著和也的車子，根據約定的時間還有兩分鐘。
「......是爸爸的車。」
我的眼球跟隨著瑪麗亞手指向的方向，看到一台黑色轎車往這兒駛來。
「瑪麗亞！」和也一下車就跑到瑪麗亞面前蹲下抱抱她。
「真是麻煩你了，春崎老師......」管家從主駕駛座下車後，對著我和八尺鞠躬道謝。
「沒什麼啦......這點程度的事情不需要謝。」我的話語中帶點「不用在給我們報酬了」的意思，而八尺在一旁小小聲地，想要又不敢太直接地問：「不......不需要嗎？」
「那......我們就先告辭了......」和也正準備牽著瑪麗亞回家，瑪麗亞回頭看看我，我則用眼神示意她「現在是好機會哦！」。
只見瑪麗亞眉頭緊鎖，停下腳步，讓牽著她的和也感到一股阻力而停下後。
「爸爸！你可以來看我的表演嗎？還有就是......我喜歡唱歌！不喜歡政治經濟商業！我以後想當歌手！」
「呃......這個......我們可以改天再談嗎？」和也看似有些不知所措地問。
「不行！我下禮拜一就要表演了！」瑪麗亞這時從緊繃的身子、堅毅的神情，逐漸軟化，變成扭捏的身體、哀求的臉色，吐道：「求求你......來看看吧？」
「下禮拜一啊......這個......爸爸那天行程也是很滿呢......」老實說，看著和也用這般支支吾吾的語氣推辭瑪麗亞的要求，我恨不得現在馬上給他一個巴掌。
我看得出來，目前和也的心中天秤，工作與瑪麗亞兩邊正搖曳不定，他沒辦法正確分辨出哪邊比較重要。
這時，管家走了過來，動作恭敬地微鞠。
「老爺，最近小姐特別的不一樣，您應該也有察覺吧？」蒼老的皺紋臉擠出了一張慈祥的笑容說。
「嗯......是這樣沒錯。」
「我照顧小姐這麼久了，從來沒見過小姐像這陣子一樣快樂、活潑......多虧有春崎老師、八尾老師在。恕我多嘴個幾句，真的很希望您去看的......不止小姐一人。」
和也這時看到所有人都在看著自己，最後目光回到瑪麗亞苦苦哀求的表情上，這才心情才冷靜下來。
「爸爸知道了，爸爸會盡量騰出時間去看瑪麗亞表演的！但是歌手的事情，能不能讓爸爸再想想？」和也蹲下來撫摸瑪麗亞的頭說道，這讓瑪麗亞立刻充滿期待的笑了出來。
「真的嘛！」
「太好了呢！瑪麗亞！」八尺也跟著高興地說。
我向前走幾步，正面對和也。
「後藤先生，我懂單親家庭的難處，孩子的教育不能等，這句話我想你也聽過幾百遍了，一有空就多陪陪女兒吧。」說到最後，我不忘給予對方的肩膀重拍幾下以示打氣。
「是的......我知道了，謝謝老師。」和也那張長期工作缺乏休息的憔悴面容微微一笑。
我和八尺目送車子離去，與此同時清晨的太陽也緩緩穿出雲朵們升起了，後頸慢慢感到溫熱的感覺。
「嗯嗯嗯──再回去睡個回籠覺好了！」八尺伸伸懶腰走進屋子一邊明明還挺有精神地說著。
「嗯......我也來睡一下好了......嗯？」
感到背脊有些涼感，我猛地回頭一看，疑似一瞬間看到身後不遠處的轉角，有個黑黑的東西縮進去......
「......」站在原地盯著那裡幾秒後，我自言：「錯覺吧......」
※ ※ ※
「......明......小明......小明！」
八尺突如其來地呼喊並摸住我的肩膀搖晃著我，使我瞬間從失神狀態回復正常。
「綠燈了哦。」
「哦哦......不好意思......」
八尺把背靠回自己的椅墊上，一臉擔心地注視著我關心：「昨天沒睡好嗎？要不讓白雪開？」
「不用啦......」我鬆開左手，捏捏自己的鼻梁後，笑出幾聲讓對方安心些。
「可別太逞強囉，你還載著孩子們呢......」
「我知道了，抱歉。」說完，我撐大好幾次雙眼，深吸深吐好幾次呼吸，嘗試讓自己有精神些。
剛才失神一下子時，我其實是想到了和也擁抱瑪麗亞的畫面，不禁令我回憶起一些過往事情。
「吸──咳咳！」猛然覺得一絲絲鼻酸的我吸吸鼻子，然後乾咳幾聲掩飾過去。
但眼角餘光裡的八尺卻一直再看著我，大概猜得到，蒙在她臉上的擔心一直都沒消散吧？
很快的，到了劇院後方停車場，我停好租來的娃娃車，載著孩子們與白雪跟八尺進入劇場後台。
進到後台，眼簾匯入的是人來人往的畫面，全都是別的幼兒園的小孩子。
其實這次的活動，是由多間幼兒園一起合辦的，不過合作的幼兒園裡，只有我這所是私立的，其他全都是公立。
當初也是我很拼命地希望可以加入，為的並不是能曝光，也不是能增加入學率，純粹是為了這群孩子們。在之前，八尾幼兒園可從來沒有過劇場表演，我認為這是可以增添兒時回憶的一種方法。
但難處就是道具佈景得自費自製，為了省錢我們的材料都是從垃圾場撿來的，即使經過努力的製作後，還是比不上其他幼兒園的品質。
我見孩子們看到其他幼兒園的精緻道具佈景，所展現出的吃驚、擔心神情，於是拍拍手讓他們注意我這邊。
「沒事的沒事的，大家忘了我們表演的理由了嗎？」
「沒忘──」
「好，那大聲說給老師聽聽！」
「志在參加！盡情玩樂！」
「很好！快去做準備吧！」
一聲令下後，孩子們立刻奔向自己的道具衣裝前面進行穿著，白雪和八尺負責幫他們化妝，我則暫時找了一張椅子坐下，看著這群純潔無瑕的孩子，在經過一段時間的練習、相處，並攜手前進面對一個個困難後，都可以露出很棒的表情了。
我不禁備感欣慰地笑了出來，尤其是瑪麗亞......
「嗯？」
正當我納悶著，怎麼找不到瑪麗亞的身影時，我站起來快速掃過整個後台，尋找一個金長髮的女孩子應該不困難才對。
結果，我反而是先找到比我稍矮一點，有些駝背、頂著銀髮的西裝老伯，那人我記得是瑪麗亞家的管家，而他正在出口處旁和瑪麗亞講些什麼，看瑪麗亞談話的神情與舉止，可見不是什麼好事情。
我穿越人群，打算過去確認究竟發生何事，可瑪麗亞她低頭察看手機後，就憤然把手機摔到地上，不顧管家的喝止衝出門外，而管家拖著一生老骨頭也奮力追了出去。
「喂！等等！」我著急地大叫，吸引了在場小朋友與別園老師的目光。
八尺小跑步過來問：「怎麼了嗎？」
「......我也不清楚，總之我現在要去追瑪麗亞，白雪！我們是最後一個表演對吧？」
「嗯嗯......是最後一個。」白雪有些慌張，手抖著翻翻行程表給我答案。
「好......你們倆先幫我安定孩子們，要是來不及回來......讓明日香代替女主角的位置！」
一聽見我這麼說後，躲在人群之中的明日香頓時嚇得無法動彈。
我快步走過去蹲下來，即使我現在也有些著急，但我還是盡全力耐住性子，讓明日香感覺不到我話語中的心急，因為要是讓她感受到了，也會一併把我的心急傳染給她，甚至是整個團體。
「老老老老......老師師師師師......我我我不知道......」
明日香是個很害羞內向的女孩子，我知道讓她當女主角不太適合，但她是女孩中歌喉僅次於瑪麗亞的存在，所以我讓她成為女主角備胎，她除了自己的正式角色──大樹以外，也練習了女主角的戲份。
「明日香，不要慌......我們不是都練習好多次了嗎？妳都能很棒地做好表演啊！」我輕輕摸摸明日香嬌小的肩膀，露齒而笑。
「可是......可是......人好多......我會怕......」明日香從喉間擠出顫抖的語氣說著，斗大的淚珠從她的眼眶飆了出來。
我用大拇指拭去眼淚，將她的頭與我的頭碰觸著。
「別擔心、別擔心......老師和同學們，都會在妳身邊保護妳。」
此時，頭上戴著騎士頭盔的次郎走了過來，手法拙劣地拍拍明日香的背，使她轉過頭一看。
「我......我們都在這裡啊！我們人也不少哦！」
「我在！」
「我也在這！」
「人家也是！」
孩子們紛紛靠過來包圍住明日香，替他加油打氣著，總算是讓明日香不再落淚、不再顫抖。
「......嗯，我會......加油的。」
我看著大家，小小聲說了句：「謝謝你們......」
爾後我衝到門口旁，斜眼瞄見瑪麗亞的手機，撿起來一看裡頭的對話紀錄後，胸口便凝聚一股怒火，迅速焚燒至全身，手臂、脖子、額頭都被無中生有的力氣給逼出爆筋來，恨不得和瑪麗亞一樣把手機摔爛。
「怎麼──」八尺過來一看，話都沒說完也立刻住嘴。
「我去去就回！」
我帶著手機衝出劇院，開始在人山人海的大街上急奔尋找著管家與瑪麗亞，然而手機又跳出一則通知，我看都不想看直接關掉螢幕。
而又跳出一則通知顯示在螢幕上......
「真的對不起啊......爸爸這個案子真的很重要，等事成之後再好好彌補妳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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