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類
「盧卡斯叔叔！！！」我喊了回去。
盧卡斯不知道穿著哪來的布甲，拿著木製弓，背後揹著箭袋，可是已經沒有剩下的箭了。
「我不是說過可以喊我爸爸了嗎？！總之你快離開！去找茱莉亞跟你姐姐！」他對著我喊，同時也緊張地盯著發狂的獨角猿。
「她們在哪！？」我大吼。
獨角猿似乎注意到了盧卡斯的存在，轉向他的方向。
「應該還在家！不能繼續了！這邊擋不住！村莊會被毀掉，快去找她們一起逃走！嗚哇啊啊！」盧卡斯邊逃離獨角猿的攻勢，邊收集散落在附近的箭矢。
「那叔…老爸你呢！！？」
「老！？算了！總之我跟神父在這邊拖住這獨角猿！沒事的！待會就跟你們會合！」話還沒講完，已經開始射出一支支的箭。
「嗚喔喔喔喔吼吼吼吼吼吼──！！！」獨角猿被激怒，朝著盧卡斯與幾名穿著布甲的村民示威，神父也在附近。
「喂！咳咳……你們趕快往西邊跑！去拿索大人那邊求援！我們之後再過去會合！」神父滿嘴是血的對著其他人們大喊。
一盤散沙的人群，有的人被嚇得失魂落魄、有的喪失理智地奔跑，還有帶著好幾個孩子跑得較慢的母親。
「嗚吼吼吼吼！！！」獨角猿又開始了下一波攻擊。
在戰鬥的村民們成功吸引了獨角猿的注意，可是神父重傷、其他人也沒有像樣的裝備，不知道還能擋多久。
可惡啊，我得趕快去找蘿絲她們，希望她們沒事！
我趁著空檔轉向家裡方向，正要起步時……
砰轟轟轟轟隆隆隆隆隆！！！！！
咳咳……後頭一聲巨響伴隨漫天砂礫。
大量瓦礫碎屑從我身後飛來，我轉頭看向盧卡斯那邊，一夥人已經被打散了開來，神父摔倒在地上，但爬了起來，似乎沒有被打到。
而盧卡…不、爸爸呢？
「把拔！！！」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
我轉向家裡那頭。是我熟悉不過的鮮豔紅髮，依舊是雙馬尾。
「蘿絲！？」
蘿絲朝著獨角猿附近某處的屋瓦殘骸跑去。
「蘿絲！不要過去！！！」我也動了起來。
她為什麼還在這！？為何要往魔物那跑？？
蘿絲似乎沒聽到我剛才的呼喊。
可惡！那邊太危險了！不能讓她過去！
我抱著獨角猿不要衝過來的希望，全力奔向殘骸那邊。
蘿絲衝到殘破的瓦礫某處跪下，也不管手腳或膝蓋被磨破。
而那附近都是血跡……還躺著一個下半身被埋在瓦礫堆的人。
「把拔！！！把、把拔！」蘿絲邊哭邊大叫，嘗試挖開瓦礫。
「快……快……逃……和席亞……」
「席亞你也快來幫我！幫我挖出來！！！」蘿絲頭也不回地哭喊著。
等下……
不對……
盧卡斯的下半身……並不是被瓦礫所埋著。
「把、把拔！里等等窩！窩馬上搬開者些石偷！！」蘿絲滿臉的眼淚和鼻涕讓她視線模糊、口齒不清。
「咳…咳…」
盧卡斯咳了幾口血，虛弱地看著蘿絲。
「我已經…沒救了……」
「拜託……快逃……」
「不要！普要縮話了！窩馬上救李出來！」蘿絲手指也被刮破，磚瓦上沾了她的血。
「腫麼那麼重嗚嗚嗚，窩……窩幫李放治癒，等等窩！！」
她舉起手對著爸爸開始詠唱治癒，但是口齒不清一直沒念好。
看著蘿絲不放棄的樣子，我站了起來。
「這就對了……咳…席…亞…快帶……蘿絲……逃……」爸爸的氣息已虛弱得無法讓話語成聲。
「不！窩噗要！！！」
蘿絲依舊堅持要救眼前已奄奄一息的父親，我伸手搭上她的肩膀，但馬上被甩開。
「不要碰窩！！！窩要救罷八！！」
「蘿絲…」
「里不要離開窩嗚啊啊啊啊！！把拔啊啊啊啊！！！」
她持續嘗試詠唱治癒。
但她只懂得最最最基礎、只能治療小割傷的治癒魔法。
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的程度，卻沒有因此放棄。
只因為她是個好孩子。
也正因為她是個好孩子，她想著要拯救村莊，而忽略的治癒的重要性。
但是這世界不會因為她的好，而去逆轉已經發生的事。
人類的命運就是這樣吧？
總是期望著能做得更多、能做得更好，而當事情發生時，卻不盡人意。
如今我也是名人類。
我才知道這種懊悔的感覺。
我才知道對人類脆弱的生命而言，命運是多麼地殘酷。
神明或許沒有錯。
神明也可能有感情。
但是兩者終究是相差太遠的存在，就像人們無法站在昆蟲的角度感受世界，神明也無法站在人類的角度去感受事情。
但我現在……是名人類。
「〈全知．全能〉。」
啪──
我拍下手，四周失去色彩，世界瞬間轉白。
所有的生物、生命全部消失，退出了這個現實。
只剩下殘破的村莊……
以及我和獨角猿。
獨角猿上一秒還在攻擊村民，下一秒村民們就消失了。
困惑的牠，因為景色的劇變，停下了戰吼。
牠看向我這裡，發出了低吼。
「沒錯，是我做的。」
「嗚喔吼吼吼吼吼吼吼！！！」像是在回應我一般，魔物找回了牠的瘋狂。
「這裡是介於時空夾縫中的世界。在這邊，時間會照著外面的世界流逝，但是卻不是同一個空間。也因為如此，不會有任何生物存在。」
我站在剛剛蘿絲的位子旁邊。
只是周遭沒有心碎絕望的女孩、也沒有只想自己孩子活下去的父親。
「嗚喔吼吼吼！！！」
砰！獨角猿用力跳向空中，往我這飛來。
「不懂沒關係，懂也沒關係。」
「嗚喔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獨角猿雙手握拳向我槌下。
有什麼情感從我心中湧現，我舉起雙手──
「為什麼！？明明他們、明明蘿絲、盧卡斯他們，都是無辜的！他們都是好人！為什麼、為什麼這種事情會發生在他們身上啊啊啊！！！？」
砰轟轟轟轟！！！！！
接下獨角猿雙拳的同時，因為那力道過大，我腳邊的地板受到強大的衝擊裂開好幾道巨大的痕跡。地面被砸出了大凹洞，石塊與土全部向外噴飛。
獨角猿看著毫髮無傷地擋下攻擊的我大吼，感到意外，同時也完全不理解原因。
但是牠並沒有遲疑，馬上打開手以拍手的動作，左右手同時從兩側揮來。
我打開雙手架住兩邊的手掌，拍手的風壓將我底下的沙塵全部吹起。
「是嗎！？既然你這麼自豪於自己的臂力，那我就也只用臂力吧！」
我左手抱著獨角猿的右手手掌，還沒給他反應的時間，向左將牠拋飛。
砰！
砰！
砰！
砰！
砰！
砰！
牠向外飛出撞毀了數棟房子，在村莊邊緣又彈了好幾下後才滾落地面。
「與剛才不同，這邊不會有別人，也不會影響到原本的世界，你可以盡情來沒關……」
距離太遠，獨角猿不可能聽到。
不，這句話是我對自己說的吧。
遠方的獨角猿，左手撐著被牠壓碎的房屋瓦礫，爬了起來，牠的右手垂下，似乎是脫臼了。
「嗚喔吼吼吼！！！」如同總算意識到狀況，示威著。
牠抓著牠的右手，然後用力地往上接了回去。
接著抄起身旁大塊大塊的瓦礫奮力朝我丟來。
「如果你不過來的話，那我就自己過去！」
我往前走，順便用手將飛來的石牆、煙囪、屋頂擊碎。
咚！！！
砰！！！
轟！！！
眼看拋出的殘骸都被擊碎，
最後獨角猿用力舉起將近半棟的屋子，朝我丟來。
砰！依舊如同擊碎玻璃一樣，屋瓦碎成無數碎片。
「障眼法──」我向上看。
獨角猿藏在飛來的屋子後，以屋子為掩護，同時從空中跳來，不再用手，而是將頭頂出，試著以巨角貫穿我。
「剛才你就是想用這個刺穿神父吧！？」
而我對著這招，用額頭往尖角撞去。
尖角從前端開始粉粹，當獨角猿意識到時，我的額頭已經破壞了整隻巨角，並撞向牠的額頭。
我在地上，腳陷入地面，卻一動也不動，而獨角猿如同撞到山一般，因慣性向後翻去。
已經撒了滿地的鼻血的牠還是嘗試爬起來，因為腦袋受到強烈衝擊的關係，搖搖晃晃、站也站不穩。
「既然他們遭遇了如此不公平的事，那你也嘗嘗不公平的滋味吧。」
「嗚喔吼吼！！！」憤怒的牠同時夾雜了恐懼與混亂的情緒。
但牠還是不放棄攻擊，狂暴地使用著四肢朝我揮舞。
我用左手將攻擊全數架開。
牠似乎以為把握到了空檔，將我腳下的土地掀起，使我翻到空中。
砰！！！牠兩手抵著地板，瞄準我後，雙腳用力蹬地朝我飛來，揮出左拳。
「還沒學乖嗎？」我抓住牠的左手，於空中後翻，準備將牠再次甩出。
「！」牠露出了得逞的表情，右手伸出抓住了我的手，以我甩出牠的力氣反過來將我甩向地面。但因為力道過大，牠的左手也跟著被扯了下來，與我飛向地面。
「挺聰明的？」我甩落牠的斷手，踩踏於地面時，整個土石又被捲起，這一落地使得大片的地被撬起來，導致四周的房屋全毀。
而沙塵都還來不及飛起，我又跳向空中，這一跳則使整個村莊從裡向外吹飛、全毀。
對獨角猿而言，牠才剛在空中，感受到左臂被扯下，我又出現在牠眼前。
砰！！！我將其下巴整個擊碎，牠飛向遠處，大量的血斜向朝天空噴出，待會應該會變成雨吧。
調整姿勢後，我在牠落地後也跟著在附近落地。
「我不知道你是什麼原因來到我們村莊的，或許是偶然吧？」
「若是從前的我絕對不會理你……」
我朝狼狽的獨角猿走去。
「……但現在的我是名人類。」
我的感受已經全然不同，直至今日，我才明白自己一直都是多麼盲目、冷漠。
我從來都無法體會人類的感受，我只在乎自己的事、做事也很我行我素。
──但是這家人無條件的接納了我。
對一個陌生的孩子，他們不嫌棄我、視如己出地養育我。
「直到遇見了他們，我才知道原來某些人類是多麼值得上天眷顧。」
我的右手不禁握起拳，一個衝動便往獨角猿那揮去。
牠的右肩瞬間消失，就像一開始就不存在那樣。
連帶著後面遠方一片群山被削出一道空洞，山旁的殘垣開始坍崩。
拳壓的爆震使得獨角猿耳膜破裂，向外流下了兩道血。
「嗚哇喔喔吼吼吼吼！！！！」牠痛苦的向後翻滾，捲起陣陣沙塵，地面也在震動。
「但是他們卻沒有受到眷顧！」
我朝牠走近一步。
「像你這樣無情的現實總會到來，無法避免！」
「那是多麼的堅強啊！？與我不同啊！我……我做不到像他們那樣！明明沒有足夠的力量，卻還是試著保護他人！卻還是挺身戰鬥！而我！？」
有一把火在我心中沸騰，促使我再次舉起手，我這才發覺自己兩頰已經有道熱流。
但我沒再次揮下拳：「而我、我只是……我一直以來都是庸庸碌碌地生活著……明明都已經下定決心、轉生做人類，卻沒能改變，所以才讓事情變成這樣……」
此時，獨角猿以身體撐著地面抬起頭怒視著我，彷彿在抱怨為何是牠。
「因為、因為我感到……」
原來如此……這種感情是……
「對著你、對著自己、對著神明的冷漠……我感到憤怒。」
我的情緒失控了。
對著這世界的生命，我動用了創造神的能力。
這麼做……並不是正確的吧？
但我剛才卻沒能控制自己。
「嗚喔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獨角猿的吼叫此時卻少了剛才的瘋狂，而是多了幾分冷靜。
我看著牠：「你……直接離開吧……別再戰鬥了。」
但牠不理會我的意思。那表情是打算最後一搏的樣子。
從獨角猿額頭原本是巨角的位子漸漸發出了亮光，空中一粒粒的魔素從該處被吸收。
牠的大嘴前方空中開始構成了白色的魔法陣，牠身上所有的白色毛髮，也開始發出強烈的白光，彷彿是自然中的魔力充斥著牠全身。
「跟你的稱號一樣……白煞星。」
獨角猿所構築的魔法陣，貌似是種光屬性的大魔法。
「好吧……我會接下這一擊。」我站在魔法陣前面，等待攻擊發出。
「嗚喔吼吼吼吼吼吼吼！！！」魔法陣擊發。
ＭＰ：０／３８８２
光魔法一般而言，攻擊的原理大部分是以高能量的光線燒穿或轟擊敵人，雖然有著極大的ＭＰ需求量，但是因為其速度是所有魔法當中最快的，擊發時才反應的話，不可能擋得住。因此光魔法也被許多人研究著。
此魔法本身沒有聲音、也非常細小，要形容的話，就像是強光穿過一個細微的小孔所打出來的光線。
而我依舊是用右手將其抓住。
並熄滅了。
獨角猿身上的強光並沒有黯去，牠使出所有魔力的這招還沒有結束。
待續
＿＿＿＿＿＿＿＿＿＿＿＿＿＿＿＿＿＿＿＿＿＿＿＿＿＿＿＿＿＿＿＿＿＿＿＿＿＿＿＿＿
LI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