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7年9月12日,下午六點,切斯特郡
「『系兒絕對不會扔下小悠。』」
「這是她們兩人的約定。」
莊園的最高建築,一抹粉紅色頭髮的身影坐在藍色屋頂。聽完接待室的全部對話,她拔下耳機、隨手一扔,心情很久沒這麼糟了。
今天是薇奧拉的喪禮。白絃雖然沒出席,但她換上一套黑色短裙的洋裝,露出白皙的手臂與雙腿,粉紅色的長髮也紮成公主頭、綁上了黑色緞帶。
她很少穿裙子,也很少綁頭髮,一切都是出於對薇奧拉的尊重。她和薇奧拉稱不上友好,卻也認識一百年,久到白絃已經習慣有她;如今人死了,熟悉的人事物眨眼消失,白絃笑不出來。反觀自己無法解脫,還在水果塔的詛咒中輪迴,其中孤寂誰問、誰懂?
站在高處,命中注定,無法勝寒。
「……。」
她抬頭,望著漸漸轉黑的天空。白絃早知道高宇維要撕毀《羅琳娜條約》。她認識瘋帽一百年,這些人在想什麼、盤算什麼,她怎麼可能不知道?
上個月,在謝氏,白絃接觸了李晴煬,教導年輕的少年何謂共鳴。既然李晴煬是高宇維撕毀《羅琳娜條約》的重要一步,白絃轉念一想:比起挽救十大家族,不如思考怎麼控制那個少年,但談何容易?
李晴煬不像謝氏,少年的腦子早被李央破壞,無法用正常的思維去揣摩,可以確定的是:李晴煬的心只向著高宇維。再這樣下去,事情會照高宇維希望的方向發展,白絃必須想點辦法。
扣掉謝氏,反高派的十大家族,只剩自己的Platinum和薩拉凱爾教。白絃必須拉長神與畜的休息時間、延長反高派的壽命,否則她創造的內部制衡將一夜崩盤,最好的方法是轉移高宇維的注意力。
「……!?」
就在這時,口袋的手機突然震動。白絃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手機彈出投影視窗,視窗中的人和自己一樣,都是粉紅色頭髮。
「好久不見,姊姊。」
紅鶴──羅笙瞇起眼睛,朝白絃微笑,「我好想妳。」
「……哈。」
驚嚇歸驚嚇,白絃很快就冷靜下來,大笑。
「好久不見,噁心的跟蹤狂弟弟。」白絃嘲諷:「駭入別人的手機,是跟蹤狂的新技能嗎?」
「是的,不知為何,是和電腦相關的能力。」
羅笙還真的承認。只要面對姊姊,羅笙的心情就很好,比平常活潑許多。
「蜘蛛糖就是那種東西。」白絃不為所動,「讓跟蹤狂得到這種能力,真是太討厭,太討厭了。」
羅笙喜歡姊姊,相反地,白絃對弟弟只有說不完的厭惡。不管他做什麼、說什麼、長得多好看,白絃都對他沒興趣。
「找我幹嘛?」她問。
「我知道姊姊在煩惱什麼,」羅笙誠懇地說:「我想和妳合作。」
「不要。」白絃不想聽,「你想殺光水果塔,這事我不幹。」
「不會的,我不會讓姊姊做討厭的事。我能幫妳分散瘋帽的注意,不會讓姊姊有絲毫損失。」
和白絃說話時有技巧:先把話說出口、再等她回應。羅笙深知這個道理,他搶先一步:「不瞞姊姊,我想收兩個人為眷屬。」
白絃一愣,「眷屬?」
「一個繼承我的技術,一個繼承我的意志。」羅笙說:「這兩個眷屬能分散瘋帽的注意。人我已經選好,需要姊姊幫忙。」
「誰繼承技術?」
「F區,一個也姓羅、名叫羅俊的少年。」羅笙說:「他有優秀的才華,正在研發能超越現今技術的『A級機器人』。」
白絃兩手環在胸前,呈現三七步的站姿,「另一個呢?」
羅笙瞇起眼睛。白絃看著他不懷好意的笑容,解讀出最適合的一號人物。
「你,」白絃用看瘋子的眼神看著他,「竟然把歪腦筋,打到里奧的女兒身上?」
羅笙得意地笑了。
「那孩子叫……安琪?」白絃說。
「安琪.懷特。」羅笙說:「我確定她繼承了白兔,已經在做夢。」
白絃思考,「……白兔不能被繼承,只能留在我體內。」她表示:「如果沒拿捏好蜘蛛糖的劑量,安琪會死。」
「我不會注射太多。」羅笙比了個一點點的手勢,「興許,她會成為結束這一切的人。」
不可能。白絃在心裡否定:不可能。
羅笙的手指撫過下巴,「羅俊注射蜘蛛糖,獲得我的技術;安琪注射蜘蛛糖,繼承我的意志。我會讓他們相遇,到時,瘋帽就有得忙了。」
白絃問:「你要我把安琪.懷特帶出來?」
羅笙點頭,「正是。」
白絃碎念:「最麻煩的環節啊……」
語畢,她伸手,拔掉頭上的黑色緞帶。粉紅色長髮披散的瞬間,白絃的衣服變回平時的黑色運動外套與百褶裙。
「我有條件。」白絃用手,將背後的長髮梳到胸前,「不准動李晴煬。要是被我知道,我會直接殺了你。」
白絃願意合作,這是好事,但羅笙不解,「為什麼呢?姊姊,李晴煬很危險。」
「我知道。」白絃沉默,「但是,上次跟李晴煬接觸,我發現一件事。」
「什麼?」
「小悠、我、凱薩,沒有人比我們,更了解李仲翔。」白絃呵笑,「我知道仲翔想幹什麼,可是,李晴煬和他不一樣。仲翔這回踢到鐵板,他不會那麼順利,還得糾纏一段時間,放心吧。」
提到李仲翔,白絃眼裡沒有恨意;提起夏悠,會露出從沒看過的溫柔眼神,這讓羅笙心裡很不是滋味。
「姊姊,妳忘了嗎?」羅笙陰沉地說:「水果塔和艾莉絲害妳無法解脫,為什麼過了一百年,妳還是不願意放下?」
白絃輕蔑一笑。她彎腰,紫色的眼睛從粉紅色的髮絲間露出、瞥向羅笙,覺得他的問題非常愚蠢。
「說了你也不會懂。」白絃笑,「因為你沒有愛過人。」
「我……!」
「你對我的感情不是愛,」白絃戴上黑色的外套帽子,兩手插到口袋,「只是名為扮家家酒、赤裸裸的性慾罷了。」
高宇維曾說:「不管紅鶴多強,她都能一秒摧毀紅鶴的意志。」這話千真萬確。白絃不過兩三句,羅笙臉上的笑容剎那消失。
「安琪的事我會想辦法,我要先搞定謝氏……噢,對了,以後不准你聯絡我,我不想讓你知道我在哪。如果有事,我自然能找到你。」
說完,白絃拿出口袋的手機,狠狠扔出去。
「姊姊……!」
手機落地、摔成粉碎的瞬間,映有羅笙的投影螢幕立刻消失。白絃冷笑,揮了揮手。
「合作愉快。」
「噁心的跟蹤狂弟弟。」